第十六章
「額娘，您這就有點不地道了吧。」如今噶爾丹部已破，今年更是連噶爾丹本人都已經死了，這讓康熙很是高興了一回。皇上一高興朝廷上下就跟著舒坦，今年過年內外都默契，就是有什麼不順心的摺子也都壓著沒往上遞，很是過了個舒心年。
趁著年過得好，開春之後宜妃和成嬪不約而同的都在康熙跟前提了提兒子出宮建府的事兒。兒子大了理所應當成家立業，康熙最愁的就是兒子大了心也跟著大，這會兒老五老七主動要求往宮外搬，他哪有不同意的。
宜妃和成嬪這般懂事，康熙這個當皇阿瑪的也不能差事兒。不光安家銀子給得豐厚，還乾脆趁著這個機會給兒子們抬了抬爵位，讓宮外還沒入住的阿哥府直接就成了貝勒府。
從光頭阿哥到貝勒爺聽著沒差多少，其實裡邊的區別那大了去了。各處制式規格處處都有不同，府上配置的奴才人丁更是相差甚遠，要不怎麼會有官大一級壓死人的說法。也就是如此，原本胤祺看著還行的後院，這會兒宜妃瞧著卻總覺得太冷清了。
「呿，你這孩子怎麼回事，平日里我慣著你便罷了，這事上邊還由得你胡沁。」宜妃看著弔兒郎當倚在椅子里沒個正形的胤禟就氣不打一處來。「你瞧瞧這都什麼時辰了，上書房又不去了？」
「老師告假了兒子還去幹嘛。再說今兒我哥搬家，我不得跟著去宮外五貝勒府瞧瞧啊。」胤禟挪了挪身子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額娘，真不是兒子胡說，待會兒我哥跟我嫂子就得來給您磕頭拜別，您這倒好唰一下又送倆人給我哥，到時候進翊坤宮是兩人出去成了四個，叫別處看了著實不像話嘛。」
別看胤禟跟胤祺只差了三歲，但就是那幾年便是個坎兒，從老七往前那些年，許是康熙也是剛當阿瑪沒多久對兒子們真算得上是盡心儘力，事事都親自過問。
後來這不孩子多了嗎，再是皇阿哥那也不新鮮了，所以從老八往下數妥妥的就是放養，胤禟又是在宜妃跟前長大的從小養得嬌慣，男女之事也啟蒙得特別早，這會兒說起後院的事兒竟然也一套一套的。
其實這道理用不著胤禟來說，宜妃還能不懂啊。只不過自己這個兒媳婦她多少有些不滿意，偏生自己不滿意兒子卻當成了寶貝。阿哥所那邊雖沒鬧出什麼大動靜來，但從陸嬤嬤嘴裡宜妃也聽明白了，現如今老五那邊就是楚寧一家獨大說了算，劉氏和完顏氏徹底成了擺設。
若光是如此宜妃可能也沒太著急，畢竟成親才不到半年，楚寧模樣又好兒子喜歡是應當的。但這兒媳婦也不知是小門小戶出身不懂，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明明帶了四個陪嫁丫鬟過來卻一個都沒鬆手，真就只當丫鬟用。
平日里到自己這兒來請安也是如此，要說不周全的地方也沒有，就是從來不提後院的事兒，好似與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一樣，這就讓宜妃有些心中不舒服。現如今眼看兒子就要搬出去，宜妃總覺得現在不塞兩個人過去敲打敲打楚寧，往後貝勒府說不定就要改姓他塔喇氏了。
「你啊，我還沒說你那些不著調的事兒，你瞧瞧你後院那些個鶯鶯燕燕，你哥那兒我是著實疏忽了，你要是再敢在福晉進門前給我鬧出什麼幺蛾子來，瞧我怎麼收拾你。」
「得得得，兒子不說了還不成嗎，怎麼又扯到我身上來了，我冤不冤啊。」一看火要燒到自己身上，胤禟也只得趕緊繳械投降不再跟宜妃掰扯。只在胤祺牽著楚寧進門的時候，不動聲色的飛了個眼神給自己親哥哥，那意思明晃晃的就是讓胤祺千萬保重。
頭一次在宮裡過年，楚寧算是明白為什麼胤祺那天晚上非要專門說讓自己忍一忍了，還著實是個不忍根本抗不過來的苦力活兒。去年這個時候自己也才剛穿到他塔喇府上，那會兒到底是在自己家，不懂規矩的地方跟赫舍里氏撒個嬌也就躲了。
現在自己成了五福晉，就得擔起人五貝勒的門臉來。四爺一家搬出宮早些，宮裡除了太子妃那兒自己就是最大的嫂子，下邊那麼多胤祺的弟弟妹妹們總歸要送些東西把禮數做到位，上邊太后那兒和那麼多母妃們也不能落下，都說冬天窩在屋裡養人得很，一個年過下來楚寧卻是真瘦了。
楚寧的累胤祺看在眼裡卻沒伸手幫一把，他知道這就是楚寧的短板，比起幾個兄弟府上的福晉，楚寧從小見這樣的場合少，應對起來自然就要難一些。不過再難這事也得她自己學，要不往後出了宮那麼大的貝勒府更有她頭疼的。
好在院里還有祈嬤嬤和陸嬤嬤在，有兩人幫襯這個年好歹是順順噹噹的過來了。這會兒胤祺有說有笑的牽著老婆的手進來，原本想著給宜妃磕完頭就高高興興出宮去，沒成想一進門就被親弟弟拋過來的眼神給唬住了。
宜妃看著倆兒子眉來眼去的樣子也不管，自顧自的拉過楚寧叮囑著出了宮的各項事宜，說到最後才把早就準備好，站在自己身後的兩人指給楚寧看，「瞧瞧這兩人，模樣身段都好，是不是。」
宜妃雖沒被胤禟給說服，但其實心裡還是有些動搖的。這會兒便沒明著說要賜人下來，還想著楚寧若是懂事能主動像自己要這兩人就好了。可惜楚寧還真沒這麼懂事，或者懂事也不願為宜妃分這份憂，聽了她的話楚寧也只點頭笑笑應和兩聲，再要說什麼卻是不肯了。
楚寧一裝傻，殿內的氣氛便一下子冷了下來。胤祺在宜妃跟前從來就是個話少的，這會兒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朝胤禟那兒使眼色，他嘴甜，哄宜妃那都是一套一套的。
胤禟瞧見親哥求援只裝作沒看見，甚至還側了側身子低頭擺弄自己眼前的茶盞去了。這世上就兩個女人最不能惹，一個親娘一個親媳婦。這劫難是胤祺自己的，誰幫忙都沒用。
宜妃沒想到平常事事都隨意的兒媳婦會在這事上面這般硬氣，當下臉色也沉下來了，「老五家的，你可明白本宮是老五的額娘，自然是事事為了你們好的。」
「回額娘的話，媳婦明白。只要是額娘說的囑咐的，兒媳自然是沒有二話，都聽額娘的。」宜妃一冷臉楚寧便立馬老實起身退了幾步才回話，說完便低頭不做聲了。
「額娘，時候不早了，欽天監定的時辰說話就到了。」胤禟靠不住，自家媳婦又突然腦子短路非要硬剛，胤祺這會兒也只能硬著頭皮衝上戰場緩和氣氛，「要不……」
胤祺很少在宜妃面前露出這般討好的模樣，到底是自己兒子，今兒又是兒子出宮建府的日子，宜妃也不願真在這當口鬧出什麼不好看的來，只得氣鼓鼓的揮手示意兩人快走，胤祺這才連忙拉著楚寧出來。
從翊坤宮出來一路走回阿哥所兩人誰也沒說話。楚寧是沒話說，胤祺是楚寧不說話他就也不敢說。今兒這事是宜妃做得不地道，哪有兒子分家另過當天就給兒媳婦塞小妾的，這讓人心中怎麼好想。
但胤祺也確實沒想到一直以來都在外邊裝乖裝聽話的人，今兒竟然在這事上邊發了狠。宜妃那什麼炮仗性子，楚寧愣是抗住了不鬆口，最後從翊坤宮出來的時候胤祺都不敢去看坐在上首宜妃的臉色。
楚寧其實沒太生氣，她心裡有數自己跟宜妃是早早晚晚要碰上一碰的，只是沒想到這個場景來得這麼早。去宜妃那兒之前兩人還去過康熙和太后那兒磕頭，等再回到阿哥所最後一點沒收拾完的東西也都全裝好車了。
出宮的時辰是欽天監算過的，自家比老七那邊早兩天，臨走的時候老七那邊新過門的福晉還送了好些東西過來，又拉著自己手說等出了宮第一件事就是要去五貝勒府上找嫂子，說了好些好些最後才放手讓楚寧上馬車。
「你跟老七家的關係倒是處得好。」上了馬車胤祺憋了半天沒憋出個屁來，愣是沒話找話擠出這麼句不咸不淡的話來，把伺候在馬車裡的安兒都逗樂了。
「今兒是爺的好日子，爺想說什麼就說，別把你給憋壞了。」楚寧靠在馬車裡隨著車架顛簸，這會兒是出宮的路，怎麼顛簸楚寧都高興。
「還說呢，還知道是好日子啊，那剛剛在額娘那兒膽子還那麼大。你沒瞧見老九都被你嚇著，臉都白了。」只要肯說話那就什麼都好說，胤祺呼了口氣卸下大半忐忑，「今兒怎麼非要跟額娘對起來，那倆人收就收了，你還不知道我啊，總歸是站在你這頭的。」
到底是自家額娘，胤祺也不好光明正大的在背後編排宜妃。但他心裡清楚啊，這回沒成宜妃那是肯定不會罷休的，那兩人往後早早晚晚的還得被塞到貝勒府去。這會兒拒絕了除了把額娘得罪了，沒別的好處。
「我知道你什麼意思，可我也把話說前頭咯。」楚寧咬了咬嘴唇還是決定把話說清楚好些，「原本我想過的這輩子好一點的過法，就是找個合心意的人家，最好是家世低一點為人上進些那種嫁過去，做個正頭娘子便好。」
這話一出胤祺眼睛都瞪大了，氣鼓鼓的模樣差點讓楚寧的情緒破功，只得撫上他的手以示安慰，「若是那般的話我在家中就說得起話，做得了主。不過世事多變，誰曾想我還有攀上您這根高枝兒的時候呢。人這性子定了就是定了，也許能藏一藏要想改卻是千難萬難的。」
「我不是什麼多大方的人，卻也懂這世上的俗禮規矩。今兒若是是額娘親手把那兩人賜下，我便是心中不願也定沒二話可說，又或者今兒是您看上了想要那兩人，那我這個做福晉的也能點頭。」
楚寧這話不假，她早就想過這個問題了，貝勒府總歸是要進人的，只要不要自己花錢養活，一個與十個毫無區別。「可若要我主動找額娘要或者主動給你納妾，胤祺今兒我給你個準話，我辦不到。」
「你……」這話說得胤祺不知該說什麼好，想了半天才擠出來兩個字，既能宣洩自己的情感，又不怕她生氣，「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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