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馬
日子當然不可能總是一成不變的。尤其是在這個亂世之中。
韓良兄弟年少,還不夠資格進入朝堂參與進那些國家大事之中,但是他們那顆愛國的心,卻是最熱最滾燙的。
韓國朝堂上的老大人們,看不上嘴上無毛的小子們,對他們的能力抱著不信任的態度,除了上戰場,短兵相接的去戰鬥,他們不敢讓年輕人們去做任何需要腦袋來做決定的事情,因為他們正處於一個非常危險難過的時候。
面對著越來越強大的秦國,明明知道需要六國聯合起來才有可能與之相抗,可是六國之間卻又爾虞我詐,各自打著小算盤,難以信任。
老大人們各自窮思苦想,在為韓國尋找出路,年輕人們卻也相互之間經常聚會,相互交流學習、也少不了意氣之爭,即然不能為自己的國家做些什麼,那麼發泄一下他們的精力也是好的。
這樣的聚會差不多每個月都會有那麼一兩次,林依依甚至都換了男裝跟著韓良韓善參加過兩次了。
韓善對她這種行為日常鄙視,認為她沒有一名貴女的矜持。
韓良卻從來不會反對,甚至最初也是他邀請的林依依。
林依依什麼人?怎麼會在意什麼男女之防?又怎麼會在意什麼身份地位?更不會有什麼要保持貴族淑女姿態的想法,那她還有什麼可顧忌的?反而對所謂的古代貴族少年聚會充滿了好奇。
不過她也不是每一次聚會都會參加,得看她心情,還得看她對這次聚會的內容感不感興趣,比如那些所謂的討論如何才能強韓弱秦的清談會,她就一點興趣都沒有。
強韓弱秦?搞笑呢?不就是又要爭吵該不該變法,該用哪家的學說來治國這些東西嗎?電視劇里不都演過了嗎?哪次能吵出個結果了?就算是有結果,他們這些十六七歲,大也超不過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又能有多少話語權?要知道,凡是涉及到權利,又有誰會願意退讓?如果真的有,那七國還打的什麼仗,直接讓秦國一統天下不就完了?這世界也就和平了,老百姓也能安穩過日子了。
林依依真心希望國家是個大一統的國家,不僅僅是受歷史書所影響,只說一點,統一了國家,她就不用學那麼多種文字的寫法就是多麼大的一個進步?
所以幾個月來,她也只跟著一起去參加了兩次這樣的聚會。
不過今天,她又打算跟著去了,因為這一次的聚會規模很小,只是韓良與橫陽君兩人之間的一場小賭約。
橫陽君韓成,是韓安王最小的兒子,年齡與韓良差不多大。因為韓良的祖父、父親先後為相,輔佐了五代韓王,可想而知韓家在韓國王族心中的地位,那絕對是可以當作家人一樣信任的。
韓良的父親韓平去的早,韓善甚至是遺腹子,就算是家中有忠心的家老,如果沒有韓國王室的照拂,他們兄弟二人也不可能平平安安順順噹噹地長到這麼大。
所以,從小到大,韓良兄弟差不多也算是和橫陽君韓成一起長大的,相處的時候,少了君臣之間的那種拘禮,多了兄弟、朋友之間的情誼。
韓良喜歡讀書,這些年來,差不多快把能借到的書都借過了,最後便盯上了王館。他如果向韓王開口,十有八/九韓王也會同意,但是他也知道韓王正在為國事憂心,不忍拿這樣的小事兒去煩擾他。於是前幾天他便去找了韓成,希望借他之力進入王館。
韓成卻是促狹,並不肯乾乾脆脆地答應,非要與他賽一次馬,贏了就幫他進入王館,輸了就要將他收藏的一副白玉棋子送給他,他也是個棋痴,只不過,棋力不高,至少和韓良的對弈,他就從來都沒有贏過。
韓良無耐,只好答應,而約定賽馬的時間就是今天。
橫陽君韓成,林依依倒也熟悉,不僅僅是那兩次聚會上見過面,這幾個月里,他可是來韓府做過好幾次客了,而林依依這個突然出現在韓府,不是主人,卻勝似主人的存在,自然在第一時間便被韓良介紹給了他。
林依依是個聰明的女孩,自然能夠從韓成與韓良二人相處的方式中察覺得出來,這二人之間的感情是真的好。
按說,韓成和韓良兄弟二人一起長大,感情應該是一樣的,可事實上,韓成和韓善的關係卻並不怎麼樣。
林依依在一邊瞧著,倒也瞧出了幾分端倪,問題還是出在韓善身上。
就像排斥自己一樣,對於韓成這個兄長最好的朋友,韓善同樣非常排斥。
而不同的是,林依依從來沒有真的往心裡去,所以也不會對韓善產生厭惡和敵意。但是身份貴重,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韓成可不會讓著他。
偏偏韓善在身份地位上又差著韓成一層,再加上還要顧慮到兄長的感受,可想而知對上韓成的韓善有多麼的憋氣鬱悶了。
不過韓成倒是挺喜歡林依依的,因為她的性格爽利,不似其他貴族女子,要端著一副高貴溫柔的儀態,尤其是看到她和韓善之間的日常互動,每一次都是韓善落敗,偏偏還拿她沒有辦法,就覺得非常對他的胃口。
他也從韓良嘴裡聽說了林依依的身世,知道了她是個一無所有的孤女,但是他卻沒有從她身上看到一點自怨自憐,她甚至從骨子裡都散發著一種強烈的自信,對於這個時代來說,無比重要的階級、身份、地位的差距,在她眼中似乎完全不存在。
她以平等地態度對待著韓良兄弟,即使是他這個橫陽君,在她的眼中,也沒有更高貴一點。
這樣的態度,反而讓他感受到了一種親近,所以他也很自然地,將她當成了朋友、妹妹。
林依依一襲青色的男裝,騎在一匹小母馬上,小心地拉著韁繩控制著跟在韓良的馬後邊,差了大概半個馬身。
她梳著簡單的馬尾,用同色的布條紮起,留出長長的兩端自然垂下,輕風一吹格外飄逸。
她這打扮其實不太符合貴族身份,因為真正的貴族男子,都會將頭髮梳理的整整齊齊,有的甚至還會編成髮髻,再飾以寶石、珍珠之類的飾物。像馬尾辮這樣的髮型,嚴格來說算得上是披頭散髮了。
但是林依依就喜歡這麼打扮。她就是覺得這麼梳方便,而且顯得隨性,不那麼呆板。不過她長得一張漂亮臉蛋,行為舉止又瀟洒不羈與這個時代的女子不同,很多時候甚至比大部分男子都隨性,所以她這一副打扮,倒是顯出了幾分卓而不群來。
「韓良,你覺得今天能贏不?」
「贏不了。聽說他前幾天剛剛新得了幾匹好馬。」
「那你還答應和他賽馬?」
「我若不同意,他便不帶我進王館啊。」
「可是你現在穩輸,還不是進不了王館?而且你還要多輸一副棋子兒出去。」
「不會,他想要那副棋子是真,但是贏了才肯帶我進王館卻是假話。」
林依依想了想,便笑了出聲:「你說說你們倆,費這麼大勁幹嘛呢?我就說以你們之間的關係,不就是進個王館借幾冊書看看嘛,還非要弄個賽馬出來賭一賭,搞半天就是橫陽君想炫耀一下他的馬,然後順便坑你副棋子兒啊,好幼稚啊,怪不得韓善都不願意來呢,肯定是你們以前經常這麼干,他都麻木了對不對?」
原本林依依還有些奇怪呢,韓善可是很喜歡騎馬啊射箭啊之類的活動的,可是今天卻對韓良與韓成之間的這次賽馬一點都不感興趣,甚至連來都沒來。想來是從小到大,這種幼稚的賭局太多了,他實在是提不起興趣,尤其還是自家兄長必輸,韓成又要出風頭的局面,韓善會高興看才怪。
韓良扭頭看了林依依一眼,眼中笑意盈盈。
這個女孩子實在是太聰明了,而且心態性格也好,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她了。
「橫陽君就是這樣的性格,不論得了什麼好東西,都要拿出來炫耀一番。不過他也不是個小氣的,我聽說他這次得的好馬可不止一匹,你看著吧,咱們今天和他賽馬,輸了后,他必定會得意洋洋地送我一匹。所以,我就算是能贏,也肯定不會贏他啊。」
韓良促狹地沖著林依依眨了幾下眼睛,林依依呆了一呆,忽然暴笑出聲,她指著韓良笑道:「哈,真沒看出來啊,原來你這麼狡滑啊。」
她笑的前仰後合,一時忘記了自己才剛學會騎馬不久,雙腳一動,腳後跟就磕在了馬腹上。
她騎的是一匹小母馬,性格倒是溫順,不過被她這麼一磕,就以為林依依這是在催它快跑呢,於是便撒開了蹄子跑了起來。
其實這小母馬跑的也不快,不過是正常馬兒的奔跑速度,但是林依依可是才學會騎馬沒幾天啊,之前跟在韓良的馬屁股後面慢慢地走還行,這一下一點準備也沒有地跑起來,她頓時就心慌了。
「啊......」
她驚叫著,雙腿下意識地想要夾緊,身子在顛簸的馬背上東搖西晃,手裡軟噠噠的韁繩給不了她安全感,她只好張開雙手去抱馬的脖子。
小母馬原本還只是正常小跑,可是被背上的林依依又是驚叫,又是夾肚子、抱脖子的,弄得它又不舒服,又驚慌,長嘶一聲跑得更快了。
韓良被這突然發生的變故驚的呆了呆,立刻便明白過來這是林依依的馬受驚了,他嚇的臉都要白了,連忙抖著韁繩追了上去,跟在他身後的護衛們才都發一聲喊就追,只不過他們只有兩條腿,如何能夠追得上四條腿的?所以很快便被落在了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