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泄

發泄

雖然大牛有那一身怪力算得上是武道天才,但是滄海君卻已經很久都沒有再收徒了,尤其是在收了林依依之後,他就更加沒有收徒的打算了。

好在只是教導大牛如何控制那一身怪力還不算麻煩,滄海君教了他一篇內功心法,便將他丟給了島上的其他人。

沒錯,蓬萊島上除了滄海君當然還有別人,便是這一百多年來伺候滄海君的僕人的後代,至今已有數代,從最初的寥寥數人,到現在的數百人。

這些人的先祖,原是出自於穢國,是當初隨滄海君出海尋仙緣的那一批人的後人,他們出生在蓬萊,成長在蓬萊,也會承滄海君之教導,學習各種知識,但卻只是滄海君之僕從,並不能算作滄海君的弟子。

這些人當中,每一代都會有一人被挑選出來作為滄海君身邊的童子,當這童子結婚了,就會被滄海君驅離,再換一個童子。

而那些被驅離的童子就可以成家立業然後返回大陸為一方大賈或者大地主,為滄海君經營一些錢糧等方面的俗務。畢竟,滄海君要保持他一直以來的奢華生活,所要花費的財物可不是一個小數字。

良蒲就是這一代的童子。其實按照他現在已經十六歲的年齡,放在別處,也已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齡了,但是身為滄海君身邊的童子,卻少有四十歲以前便結婚的。

也許有人會覺得,一個三四十歲的老男人,卻還被稱為童子,實在有些怪異,但是,對比滄海群兩百餘歲的年紀,誰在他面前不是童子呢?

更何況,「童子」這兩個字,如今更只是一種身份的象徵,除了滄海君,又有誰會真的叫一聲童子呢?便是良蒲在更小的時候,有求見滄海君者,也要稱一聲「小兄弟」。

只因為,身為滄海君之僕從,那也是一種尊貴與榮耀。

身為滄海君的關門弟子,可想而知林依依的身份地位有多高了,尤其是在這蓬萊仙島之上,那更是一人之下眾人之上。

而在不久之後,整個蓬萊仙島的人都已經看明白了,她哪裡是一人之下,她根本就只是在眾人之上,因為他們敬畏如仙的主人滄海君,已經把她寵到了天上,完全是言聽計從。

林依依很是放肆了一段日子。

許是她心裡壓抑了太久,而在見到滄海君這個師父之後,才終於釋放了出來。

她走過滄海君的葯園,以看好為由,將那還未成熟藥材折了花枝回去插瓶,看守葯園的僕從不敢阻攔,戰戰兢兢地回報給滄海君后,滄海君卻笑著說一句隨她喜歡便罷了。

她將滄海君養了多年的一條錦鯉讓人捉了,燉了一鍋湯端去和滄海君一起喝,滄海君還很高興地誇她孝順,說那魚湯鮮美,還讓僕從們再去弄一些回來,「先養著,依依什麼時候想喝湯了方便。」

她和滄海君下棋,輸了后耍賴,一劃拉弄亂了棋子,將他最喜歡的那一副碧玉棋子灑落一地,害得良蒲帶著人找了好幾天,最終還是有幾枚沒能找到。滄海君也只是讓人再去找材料琢磨補齊,對林依依則沒有一言半語的責怪。

最過份的一次是,她陪滄海君喝茶,卻不知怎麼喝著喝著,忽然就把滾燙的茶盞碰翻,而她明明能躲開,卻偏偏沒有躲開,只是盯著那茶盞翻倒如同神遊天外。

直到滄海君為了替她擋下那一盞熱茶燙傷了手,林依依才變了臉色,連忙喊了良蒲拿藥膏來。

在替滄海君處理燙傷的時候,她才終於落下淚來。

「師父,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明明那麼不聽話,你為什麼還這麼寵著我?」

滄海君靜靜地看著她,眼中露出心疼之色。他嘆息一聲,伸手撫摸著她的頭髮,輕聲道:「你是我的弟子,我不寵你還能寵誰?你是不聽話,尤其是不肯聽為師的話,但就算是如此不聽話,那也還是為師的弟子啊。」

林依依抓著滄海群的袖袍痛哭失聲,似有無限委屈。

「師父,我當初應該聽你的話的。可是你為什麼不早點去找我?如果你能早點找到我,我就不會把一顆心失落在那人身上,我就不會這麼難受了。」

兩年多的時間,她沒有和桃兒提過一句韓良,也沒有向任何人打聽過一句韓良的情況,她很努力地想將那個人忘掉,但是直到現在,她卻發現,這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

那些思念,從來都沒有斷過,只不過是被她強行埋入心底,卻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又如同野草一般瘋長,如今已經再也難以壓制。

她越來越思念那個人,哪怕她曾經累過,哪怕她曾經傷過,哪怕她曾經決定過要情斷義絕,再也不見。

滄海君心中再嘆,口中卻無言。

當初他便是因為知道會如此,才試圖要帶她走,可是就如她所言,那時已經晚了,她情根已生,他若強行斬斷,恐怕就要傷及這來之不易的師徒之緣了。

「痴兒,你既放不下他,如何又不肯見他?我觀那小子對你亦是情根深種,應不會移情別戀,你又為何棄他而去?」

「我累了!」

林依依痛哭一場,心中鬱氣消散大半,但卻仍然賴在滄海君懷裡不肯離開,只是嘴裡低聲嘟噥。

「累了?」

「嗯。他一心只想著報仇,只想著如何刺殺秦王、如何給秦軍添麻煩,可是那是不可能成功的啊。你知道的,我來自未來,我知道歷史的發展規跡,雖然我記得的不多,可是一些大事,還有王朝更替我還是知道的啊。秦國註定會一統天下,贏政註定會成為秦始皇,別說他一個小小的亡國流亡貴族,便是六國所有流亡貴族加起來,也無法阻擋這天下大勢啊。」

「我明明知道這些,可我卻沒有辦法告訴他。呵,其實,就算我告訴了他,他大概也是不會相信的吧。所以我只能提心弔膽地看著他一天天的變著花樣的作死。」

滄海君沒有說話,只是用他寬大的衣袖替她擦拭著眼淚。

他知道,她只是需要有個人聽她傾訴而已。

「我不知道,那個荊卿就是荊軻,他居然想要和荊軻去刺殺秦王。我明知道這是一場必敗的刺殺,又怎麼可能看著他去送死?我不惜傷身,以葯毒弄得自己生死一線,才阻止了他,卻被水姜那個女人捅了出來,他不念我一心為他,反而還怪我,趕我走。我林依依又不是那種死皮賴臉的人,非得巴著他韓良!」

在聽到林依依說她把自己弄的生死一線的時候,滄海君的手便微微一緊,眼中更是閃過一絲寒芒,但是很快,他便又是一聲無奈的嘆息,低頭看看依偎在自己懷裡的寶貝徒弟垮下了肩膀。

早知道會如此啊,但是他又能如何?

這一路情劫,自己這寶貝徒弟若不放棄,他也只能是看著而已。

「既是如此,你緣何還放不下?不如忘記,為師自會為你挑選一位俊傑,如何?」

滄海君輕聲勸慰,做出了又一次嘗試。

「俊傑?」

林依依自嘲地笑笑。

「所謂俊傑,在這亂世之中哪一個會放棄追逐那功利權勢?這樣的人,和韓良又有什麼區別,不一樣是提著腦袋求富貴?哦,還是有區別的,至少人家是為了利益,不像韓良,是為了報仇,所以至少不會像他那麼瘋狂而沒有理智。可是,師父啊,如果感情是可以這樣理智的割捨與轉移,那麼我現在就不會這麼思念他了啊。」

「師父,你告訴我,你當初為什麼會想要帶我走?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了我們會分開?你不是會卜卦么?那麼,你告訴我,我和他到底是有緣還是無緣?為什麼你後來又不阻止了?你是知道就算你不阻止,我們也早晚會走到這一步對嗎?」

「對,為師既見你們,又怎麼會不為你們卜上一卦?為師就是因為看到了你所選擇的這一條情路艱難,所以才會想要分開你們,但是,你情根深種,為師卻也無法,只好任你腳踩荊棘、泣血而行。」

「丫頭,你可願放棄嗎?」滄海君的手停頓在林依依的頭上,認真地問道。

林依依的唇邊勾起一抹微笑,眼中卻流下淚來。

「我如何會不願放棄?只是,兩年了啊,我努力了兩年,到如今卻發現我根本就控制不了啊。師父,你有沒有辦法?可不可以煉一枚仙藥給我,讓我忘記他?」

滄海君沉默片刻,沉聲道:「有。」

林依依一愣,緩緩坐起了身與滄海君對視。

滄海君一臉平靜,就連望著她的那雙眼睛也平靜無波。

「若你真的決定了,為師可以為你煉一枚忘情丹,讓你將他忘之腦後,便是日後再見,也如不識。」

他看著林依依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道:「你,可是真的決定了?」

林依依眼眸顫動,卻猛地站了起來轉身背對著他道:「讓我......讓我再想想。」

滄海君眼中閃過一絲失望,無聲嘆息一聲,他知道,她還是捨不得。

「罷了,既是如此,便待你自己想通吧。」

滄海君也曾想過,偷偷讓她服下忘情丹。

但是天命難違,即使是他,也難以改變,卜卦幾番,最好的結果依然是順其自然。

所以,他只能讓她自已做出決定,卻無法強行去為她做出改變,否則,一劫消必有另一劫起,而這因為人為逆天意的改變,會引發什麼樣的變化,卻是他也難以預料到的。

好在,這一次發泄,寶貝徒弟的情緒當會好上許多,也不枉他忍了她這些日子的胡作非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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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歌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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