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再續前緣
這天,玄婢惹在宮女們的陪同下來到了皇家寺院蒙恩寺進香,所謂進香,自然是燒香拜佛,訴求上佛保佑什麼的。而玄婢惹選擇來蒙恩寺進香,真正的目的卻不是拜佛,她只是為了借進香出宮散心罷了。
轉眼,她被放出棄宮己有一年。而在這短暫的一年中,宮中也發生了太多的事。她被放出棄宮再次成為了玄妃,恃貴人病世,亦瞬大婚,篡改逝世,亦瞬即位,她與年輕的皇后索婉凌同為皇太后,那拉氏猶憐之死,納蘭焯顏之死,亦瞬選擇出家……昨日發生的一切宛如一場隔夢。現在物是人非時,她還是皇太后。如此的可笑,十九年後的今天自己還是站在了權力的最高峰。
進完香,玄婢惹便撒去了身邊所有的宮女。她獨自漫步在幽靜的寺院中感受著這短暫的寧靜。不知不覺間,玄婢惹走至了寺院大門前。靜靜站在門前的她不覺抬頭望向了屋樑排匾上映紅的三個字,「蒙恩寺」蒙君恩寵,玄婢惹突然好想笑。蒙君恩寵對她而言是多麼的諷刺呀!只因當年她得到的恩寵,卻讓她付出了被關在棄宮中整整十九年的代價。這樣的恩寵難道不可笑嗎?是的,絕對的諷刺而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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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兒。」
突然闖入的一道聲音打斷了玄婢惹的沉思。失神的她收回目光緩緩轉身看向了聲源。在這一刻她看到了誰?玄婢惹愣住了。宛如隔夢般的她驚呆了。是他嗎?可他還存在著嗎?
「惹兒,是你嗎?真的是你嗎?」奔近的男子看著怔忡的玄婢惹,表情因驚訝不己而顯得難以置信。
「櫳靜。」緩過神的玄婢惹緩緩說出了兩字。一個早己被她遺忘了的名字。縱使歲月蹉跎,縱使曾經儒雅的他髮鬢間多了幾縷白髮,她還是認出了他。
「惹兒,是你,真的是你。」從玄婢惹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房櫳靜激動不己地摟上了她的雙肩。他曾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她了。而此時,他竟見到了她。他竟見到了失散多年的妻子,這讓他怎不歡喜若狂。
「是我。櫳靜,真的是我。」面對著曾經的丈夫,玄婢惹亦控制不住自己的那份激動。她見到了,她竟見到了自己曾以為早己死去了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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呯啪呯啪……徒惹宮內能砸的該砸的全被砸落一空,蜜餞憤怒著,她瘋狂地憤怒著。一旁的宮女顫抖的不敢上前勸阻。畢竟一個貴人與宮女,主子要怎樣,做奴婢的又能如何。
為什麼?她不甘心。看著滿地的碎片,蜜餞的怒氣不但沒有絲毫的減少反而更加深了。為什麼她用盡心計,竟還是一個貴人?一個小小的貴人。
「滾,都給我滾。」對著一旁的宮女,蜜餞大吼道。於是下一秒,早己嚇破膽的宮女們在蜜餞的怒氣下紛紛退了下去。
「如果我的命運是這樣,為什麼我要進宮?」面對著滿屋的空寂,蜜餞喃喃自言著。是的,如果她的命運是這樣,為什麼她還要進宮?這就是自己要的結果嗎?
無意中懷上龍種的她以為會有所依靠,可她生下的是什麼?不是她所期盼的阿哥,而是一位格格。一位格格?一位在世人眼中根本可有可無的女娃。她費盡了心思,可自己還是原來的自己。她好不甘心,好不甘心。
「不甘心又能怎樣?我不甘心還能如何?」緩緩蹲下身,淚無聲地從蜜餞的眼中悄然落下。這就是她嗎?一個可悲的貴人。在這宮中也算是個主子吧!可她連個說話的貼心人都沒有。她所依靠的帝王,心從來都不曾在她身上。她永遠只是他身邊可有可無的女人。的確,她不愛他,雖他貴為帝王,可他至少是她的夫君吧!然,她卻從來沒有得到過他的關心,這樣的她算什麼?這樣的她活著算什麼?對權力的渴望只是她為了填滿自己空虛的手段罷了。而現在,她連這種渴望都沒有了。就算她死了,又有誰會為她流一滴淚?沒有。所以這樣的她活著是可悲的,而死了同樣也是可悲的吧!
「為什麼我要存在?為什麼我要存在……?」面對著滿屋的孤寂,蜜餞喃喃自言著,她不斷自問著。她的人生己沒有了方向,她茫然得迷失在了自我的絕境中。
她的夢醒了嗎?不,她的夢沒有醒。
她的夢還在繼續嗎?不,她的夢己經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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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兒,離開皇宮,和我一起走吧!以後讓我來照顧你。我們己經錯過了太多,難道你要我們這輩子都錯過嗎?」靜靜地站在高高的城牆上,玄婢惹在回想著丈夫房櫳靜對自己說的一席話。她以為他早就死了,卻沒有想到當年的他並沒有死,直到今天她還能見到他。
「皇額娘」走近玄婢惹,亦瞬喚道。
「瞬兒。」循聲,玄婢惹看向了站在自己身邊的兒子。
「皇額娘怎麼了?有心事。」看著神情有些異常的玄婢惹,亦瞬疑惑地問道。
「瞬兒,如果額娘不在你身邊,你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吧!」玄婢惹意味深長道。為自己,她是該作出選擇了。
「皇額娘有話就直說吧!」經過了出家一事,亦瞬想通了許多事。
「瞬兒,額娘要離開皇宮。」移開目光,玄婢惹看向遠處的宮殿緩緩道。
「離開皇宮?皇額娘要去何處?」亦瞬訝然。他沒想到有一天與自己重聚的額娘會有離開宮廷的想法。
「瞬兒,你該知道額娘進宮前曾嫁過人。」玄婢惹提起往事。
「是,兒臣知道,但據兒臣所知那人早己死了。」亦瞬不明白玄婢惹為何突然提起往事。
「是,曾經額娘也以為他死了,所以額娘才隨你父皇進了宮。但他並沒有死,昨日額娘去蒙恩寺進香時遇到了他。他要額娘隨他一起歸隱山林,過平淡的生活。」玄婢惹如實告知了真相。
「皇額娘想與他一起走。」亦瞬平靜地接話道。
「是,額娘選擇了答應。」面向兒子,玄婢惹坦然道。
「那皇額娘就走吧!」看向遠方,亦瞬淡淡道。
「瞬兒。」即使兒子的回答早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但她還是捨不得呀!
「皇額娘雖貴為皇太后,但兒臣知道皇額娘在宮中並不快樂。兒臣知道皇額娘在宮中很苦。這二十多年來一直很苦。如果皇額娘認為與那人一起歸隱山林會快樂些,那皇額娘就走吧!兒臣會照顧自己。」面向玄婢惹,亦瞬由衷道。
「瞬兒。」上前,玄婢惹緊緊抱住了兒子。她感謝兒子的理解,感謝他的善意。
「皇額娘。」任於玄婢惹抱著自己,亦瞬心痛地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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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皇額娘交給你了,你以後要代我好好照顧她。」
將玄婢惹的手放於房櫳靜手中,亦瞬對著房櫳靜鄭重其事道。即使是初次相見,亦瞬還是確定房櫳靜是一個值得讓人信任的男人。因為在他的身上,他看到了忠誠與痴情。
「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你額娘的。」面對著眼前身為一國之君,全身散發著一股王者之氣的亦瞬,房櫳靜毫無畏懼地承諾道。如果當年自己沒有與妻子分開,也許他們也會有自己的孩子吧!看著亦瞬,房櫳靜不禁如此想著。
聽到房櫳靜的允諾,亦瞬才放心地轉向一旁默然的玄婢惹,再次道:「皇額娘請保重。兒臣就送到這裡了。」
「嗯。瞬兒,你也要好好保重。以後額娘不在你身邊,你一切都要好。」說著,玄婢惹不覺流下了眼淚。終究是兒子。相聚莫久,分離在即。可她要割捨的還是要割捨掉。
「是,皇額娘。」
「你要替我好好照顧瞬兒。」看向站在亦瞬身邊始終默語的索婉凌,玄婢惹不忘囑咐道。
「您放心,我會替您好好照顧他的。」索婉凌真誠地許諾道。
「嗯,額娘走了。」再次看了一眼兒子。說罷,玄婢惹在房櫳靜細心地攙扶下,一同上了停在路旁的一輛馬車。身後,念奴默然跟在了其後。主子要走,她也願陪著一起。
皇額娘,再見。看著駛離原地漸行漸遠的馬車,亦瞬在心底默然到。作為兒子,他從沒有為母親做過些什麼,這便是他唯一能為母親做的事。母子連心,亦瞬只是希望母親玄婢惹能得到心靈的平靜,從此過得快樂些。
「她會幸福的。」索婉凌淡淡道。兩人站在原地默默看著馬車漸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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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邊只剩下你了。」握上索婉凌執於身側的手,注視著遠方的亦瞬突然道。
「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這是她的承諾,亦是她心甘情願的。能夠默默地陪在自己所愛的男人身邊,即使身份不同,亦是女人的一種幸福。如果有可能,她好希望能和玄婢惹一樣與自己愛的男人一起浪跡天涯。只是他們現在的身份不允許,名義上的母子,在世人眼中永遠是母子。況且一個太后與一個帝王,他們能說放下就能拋下一切嗎?責任註定了他們不能那樣做,而身份註定了他們能夠相守卻不能相愛。但即使如此,她還是感謝上天讓自己能夠在他的身邊。索婉凌在心底默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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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645年,恆治帝詔告天下,太后玄妃病逝於別宴宮。與先皇煊赫帝合葬於烏山皇陵。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