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堪

難堪

第18章--難堪

外間的椅子發出輕微的咯吱聲,到最後,他將信扯到一邊,手捂住口,防止自己弄出更大的動靜,到極端時,那男人重重地咳嗽了幾聲,遮掩過去……

至此,很多在我看起來困惑、匪夷所思、厭惡的事,總算有點眉目了。

當年袖兒長大,有許多好人家上門提親,都被他婉拒,他總說妹妹還小,不懂事,開始我以為他心思太深,覺得袖兒奇貨可居,要用妹妹攀高枝兒,所以一直把她留到虛歲十九,原來,他存了私心。

再想想,白氏再惡毒,總不至於把跟前長大的孩子賣到臟地界兒,而在劉玉兒死後,這惡婦又改變主意,竟攛掇著兒子和袖兒圓房。

我以為她昏聵了,原來她早都看出什麼了,或許……撞見了類似今夜的事。

我轉身,默默地回到床上,躺好。

沒一會兒,我聽見他的腳步聲傳來,床一塌,他上來了,輕喚了我一聲「如意」,見我沒動靜,他幫我將被子掖好,隨之疲累地躺下,重重地嘆了口氣。

這麼多年,哪怕他身處囹圄,遇到再險再難的事,哪怕他看見了劉玉兒和那個死嬰的屍體,都冷靜持重,從不曾這般無奈地嘆氣。

我覺得羞愧又憤怒

他惦記誰不好,非要惦記袖兒。

陳南淮對自己的妻子死纏爛打,做出百般難看的行動,他不會,這輩子都不會說一個字,越雷池一步。

可就是這樣,才叫人害怕。

我徹夜未眠,像吃了蒼蠅般噁心。

天蒙蒙亮時候,梅濂醒了,準備起來穿衣裳。

我順勢轉身,將他按倒,撒嬌般的枕在他胸口,不讓他走。

「怎麼跟小女孩似的。」

梅濂摟住我,笑道:「捨不得我啊。」

我哼唧了聲,壞笑。

「笑什麼?」

他問。

「咱倆現在,真像新婚的夫妻。」

我手輕撫他的臉,笑道:「說起新婚,倒叫我想起盈袖。哎,我當時不敢同她說話,可心裡著實記掛著,你知道的,她被陳南淮糟蹋的身子極差,如今要好生將養著,不能行房,誰知左良傅那混賬的色鬼,新婚之夜磋磨了她一晚上,你曉得我第二天早上看見什麼了?」

「什麼?」

梅濂手蓋住我的手,笑著問。

「我看見左良傅那廝蹲在婚房門口,給她洗貼身的肚兜和褻褲呢,瞧見我來了,他慌得趕緊把濕衣裳揣進懷裡,冰的呲牙咧嘴,笑死我了。」

梅濂搖頭笑笑:「看來他真的對咱們袖兒很好啊,如此,我也就放心了,我這當哥哥的,實在虧欠她太多。」

轉而,他臉上浮起抹尷尬之色,拍了拍我的手,柔聲道:「我雖是他哥哥,可也是男人,不好聽她的閨房事,你以後還是別說啦,怪難為情的。」

我應了聲。

若放在以前,我會覺得他說得對,是我失了分寸。

可如今的我,知道他在逃避,越是一本正經,藏在內心深處的惡念越深。

他走後。

我躺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佯裝心情愉悅,認真的捯飭自己,可心裡卻梗得要命。

我想多數女人都這樣,一旦察覺到男人不對勁兒,那麼她簡直比衙門裡的捕頭還要厲害,會立馬行動,仔細地去挖掘更多蛛絲馬跡。

記得梅濂剛來曹縣任職,在家中多餘給袖兒空出個屋子,說妹妹雖然出嫁了,可總有和夫君鬧彆扭的時候,咱就得讓她知道,家中永遠給她留間房,哥哥嫂子永遠惦記著她。

當時的我覺得他做的對,還沒把良心丟了,而今聯想到他昨夜那番做法,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天知道我怎麼了,悶頭去了盈袖的屋子。

屋裡的擺設跟過去在丹陽縣時差不多,很簡單的綉床、大立櫃、梳妝台。

我打開柜子,裡頭放著摞女孩兒的衣裙還有貼身的小衣,都是袖兒以前穿過的,她現在長高了,豐滿了不少,好些都穿不成了,我沒捨得扔,都保留了下來,隔個一兩個月,等日頭好的時候拿出來洗洗,曬一下霉氣。

我深呼了口氣,盡量保持平靜。

還像之前那樣,將衣裳鞋襪都拿出來,重新整理。

我希望沒發現什麼,可偏偏就讓我發現了。

袖兒的一件褻褲里,我發現了根毛髮。

黑短而略微捲曲,長在什麼地方?

反正肯定不會是人的頭上。

那瞬間,我耳朵和臉臊的通紅,氣的手直抖,在去洛陽前,我剛剛拾掇清洗了姑娘的衣物,不可能是我的,更不可能是袖兒的。

只能是……他的。

我不知道這樣的事他做了多久,多少次,我更不敢想,過去在丹陽縣,他是否偷窺過,甚至……猥.褻過。

我狠狠地打了自己一耳光,氣得捂住口,咬牙哭。

袖兒應該不知道吧,若是被欺負了,這丫頭肯定會告訴我的,再不濟,按她那性子,也會離家出走的。

我木然地將那根髒東西扔了,還和以前一樣,將襖子和鞋拿出去曬。

在往後的很多日子裡,我沒表現出半點情緒,照舊當我的官太太,吃珍貴的燕窩調養身子,仔細保養肌膚、頭髮,為來日做準備。

而他呢?

似乎也和過去一樣,勞形於案牘,偶爾和侍妾姨娘睡,但也不會太浪費精力,對誰都淡淡的,唯一的喜形於色,大概就是盈袖來信的那幾天,他或許出於愧疚,又或許迫切想要看盈袖給我寫了什麼,送了什麼,對我極溫柔,在我的榻上流連忘返。

他越是這樣小心翼翼,越讓我覺得噁心。

天越來越冷,外面的局勢變得越來越快。

魏王已經著手起兵了,頭一件事,就是對付左良傅。

和對待從前的幾任刺史一樣,製造冤獄,說左良傅強行推行丈量土地,導致平民百姓失去賴以為生的良田,被迫起兵造反;還說左良傅剋扣常平倉的糧,私底下賣給越國牟利,結結實實給他扣了頂通敵賣國的帽子。

洛陽亂,曹縣也亂。

外頭經常有悍匪打家劫舍,與其說是匪徒,倒不如說是魏王的人做戲。

我實在擔心盈袖和良傅,不用問,這小兩口如今肯定焦頭爛額了。

在剛入臘月的時候,又一個驚天的消息傳來。

魏王打出清君側的旗號,直言左良傅的恩師--戶部尚書姚瑞乃媚亂君上的主犯,聯合了東海王和楚王,起兵了。

我一聽見這事,手裡的碗沒端穩,燕窩全都倒了。

這回真是生死存亡之秋了,瞧這架勢,左良傅必死無疑,不是被朝廷逼死,就是被魏王亂刀砍死,那盈袖呢?要殉情嗎?

我沒法苟安在曹縣,我得去洛陽。

誰知我還沒提出這事,梅濂倒先找到了我了。

那晚下了鵝毛大雪,北風吹得像鬼哭。

梅濂摒退所有人,把門關死,給我下跪了,他從未這麼急切過,眼裡的血絲讓人心驚,抓住我的手,說:「如今越國虎視眈眈,各路兵馬都準備拔刀,我沒法離開,必須堅守在曹縣,但我真的不放心妹妹,如意,她是咱們看著長大的孩子,你忍心看她死么?」

我拂去他大氅上的雪,哽咽道:「她父親是陳硯松,會保她一命。」

梅濂極力按捺住憤恨,道:「我當然知道她爹是誰,我的意思是,左良傅一死,她肯定不會獨活,怕是會做傻事。」

我問他:「大郎想叫妾做什麼。」

梅濂急道:「你把她帶回來,騙也行。她最聽你的話。」

我忍住憤怒和噁心,言語裡帶了些許嘲諷:「帶回來后你想怎樣,把她腿打折了,關起來?」

梅濂眼裡閃過抹狠厲,還有些許僥倖和慾望:「少不得要關起來,咱們從前太縱著她了,讓她不知天高地厚,竟敢隨意定自己的終身,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一個沒有將來的男人。」

那瞬間,我耳鳴眼花。

如果我沒有看到他那件齷齪事,我或許以為這個哥哥真的疼愛妹子,在最後關頭挽救她,讓她別做傻事。

可偏偏我看到了,所以我知道他的想法,只要把袖兒禁錮在跟前,他遲早會越雷池的。

「好。」

我答應了他。

我會去洛陽救盈袖。

若左良傅死了,我會帶袖兒去長安,絕不會帶丫頭回曹縣,被他糟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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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倒計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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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無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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