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白色的眼睛
老陰婆拄著拐杖站在那盞油燈旁邊，身後是那個破了臉的神像，剩下的半張臉上沒有顏色的嘴唇詭異的上翹，彷彿和老陰婆一樣，也在等待我們被做成白燈籠的那一刻。
破廟消失了，老陰婆也消失了，就連那盞小小的油燈也消失了。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世界化作一片虛無，只剩下無數雙白色的眼睛在看著我。
那眼神好像很複雜，又好像沒什麼都沒有，與之對視一眼，大腦就會出現一片空白，記憶彷彿被一點一點的抽走。
我是誰？
我從哪裡來？
我要到那裡去？
漸漸的，腦子裡只剩下這三個問題……
不可以，不可以！
心底總有一個聲音在提醒自己，不可以這樣忘記過一切。
我緊握著拳頭，努力的回憶著，自己的人生怎麼可以說被人拿走就拿走？
汗水從額頭滑下，耳邊是我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最先回憶起來的竟然是一句話。
「你越怕它們，它們就越強大，你若鼓起勇氣反抗，它們反而會怕你！」
對，我不能怕！
這一路走來，經歷了這麼多的風風雨雨，要是一味的害怕，我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我陸一凡坦坦蕩蕩，從未做過虧心事，還怕被這些眼睛看著嗎？
想起來了！
我猛的抬起頭，鼓足勇氣與這些白色的眼睛對視著，它們的眼神中竟然出現一絲躲閃。
呵呵，果然如此！
我振作精神，深吸了一口氣，環視四周。
昏黃的油燈，陰沉的老陰婆，殘缺的神像——破廟又回來了。
素素和楊超出現在我的眼前，驚喜的喊道：「大哥，你終於清醒了，我們剛才怎麼叫你都叫不醒！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我對他們微微笑了笑：「我沒事。」
「你的意志力很強！」老陰婆看著我，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又被得意代替。
「就算你恢復了清醒又怎麼樣？恐怕你的朋友很快就不會記得你了！」
我心中一沉，轉頭看向蕭綺月三人。
他們閉著眼睛，一股白色的氣流從頭頂緩緩伸出，被吸入那些白色的眼睛裡面。
仔細查看和傾聽，還會發現這些氣流就像電影畫面，有圖案有聲音。
那是他們的記憶！
「等他們什麼都不記得的時候，就會乖乖的做我的白燈籠！」老陰婆咧嘴一笑。
我憤怒不已，對著老陰婆喊道：「住手！放了他們！」
「你醒了也好，正好可以親眼看看你的朋友們是怎麼親手剝掉自己的皮，又是怎麼親手挖掉自己的眼珠的。」
「你，你這個瘋老太婆！」我心中大駭，想要朝老陰婆衝過去，卻發現自己的雙腿好像生根了一般，根本就動不了。
「怎麼回事？」
「在我的廟裡，一切都由我說了算！就算你距離我只有五米的距離，我不想讓你走過來，你就是死也沒辦法過來！」老陰婆輕蔑的搖了搖頭。
「大哥，我們去！」
素素和楊超可以活動，見此情景，他們立刻沖向老陰婆。
陰風吹起了老陰婆花白的頭髮，她卻只是拄著拐杖靜靜的站著，似乎根本沒有把素素和楊超放在眼裡。
素素和楊超在距離老陰婆還有一米的時候，突然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彈了回來。
他們兩對視一眼，爬起來再次沖向老陰婆卻還是被彈了回來。
「兩隻小鬼想在我的廟裡鬧事，真當我這廟裡的菩薩是擺設嗎？」老陰婆站在神像下面，滿布褶皺的嘴角陰冷的上翹著。
「素素，超哥，快回來！」
鬼怪與神像的法力硬碰，那是以卵擊石，我不能讓他們白白送死。
素素和楊超捂著胸口回到了我的身旁。
「老婆婆，只要放了他們，我什麼條件都答應你。」我竭力使自己冷靜下來。
老陰婆冷哼一聲：「現在才答應，已經晚了！」
「你已經有了很多白燈籠，多幾個對你來說意義並不大，不如換點有意思的東西。」我絞盡腦汁，希望能說服老陰婆。
「有意思的東西？」老陰婆冷冷的笑了笑，「我被紫陽那賊小子封印在這裡，終生不能出這個破廟，世間再有意思的東西，對我來說都沒有意義。」
頓了頓，她語調一轉：「除非，你能讓我離開。」
我馬上道：「她是紫陽真人唯一的徒弟，只要你放了我們，她回去勸勸，紫陽真人一定會聽的。」
「他不可能放我離開！」老陰婆肯定的也搖了搖頭，「不過，我看你這個小子詭計多端，又能說會道，倒是挺有意思的。」
我心中一涼：「什麼意思？」
「不如這樣吧，我給你一次機會。」老陰婆邪惡的笑了笑，「我一個人守著這間破廟，天長日久只有一盞油燈一尊神像作伴，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只要你留下來陪我，我就放了你的朋友。」
我愣了愣。
「大哥，不要答應他！」素素立刻就急了。
楊超也道：「我們現在就想辦法去打開廟門，一旦你留下來就和她一樣，永遠出不去了！」
說著，他和素素就飛到廟門邊，想盡一切辦法開門。
「我答應！」我抬頭平靜的看著老陰婆，「但我有一個條件，把他們的記憶全部還給他們！」
犧牲我一個人能換回大家的性命，好過大家一起死。
「這個沒問題！」老陰婆很爽快的答應，提起拐杖在地上一點。
咚的一聲輕響過後，那些記憶從白色的眼睛里返回，紛紛回到了蕭綺月三人的腦中，而後白色的眼睛緩緩閉上，消失在黑暗中。
蕭綺月三人身子一僵，木然的站立著。
老陰婆又點了一下拐杖，破廟的木門吱呀一聲慢慢的打開，輕柔的月光照進門口。
昏倒在地面上的鬼面人和曹光，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抓起來一樣，被扔到了門外。
蕭綺月三個，連同素素和楊超也被一個個的強行推出門去，木然的站在月光下。
我嘗試過動自己的身體，雙腿依然死死的釘在廟裡的地面上，老陰婆不會讓我離開。
廟門緩緩合上，外面的世界越來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