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羅施鬼主

那個時候有傳聞說，帶走蒙貴興的那些人，是滇南苗王的人。

據說苗王為了對抗當時的朝廷，想啟用老祖宗曾經密禁的物品。

在開啟時遭遇到了困難，所以苗王在當地以及周邊界找了很多像蒙貴興這樣的高人去幫他。

這件事真假難辨，但蒙貴興的確是被人帶走了。

一開始大家還在談及熱論，等後來，連他的兒子也很少再提起這件事了。

直到三年後的某一天，蒙貴興竟然回來了。

他又回到了石底弄，回到了家中，可是他卻瞎了一隻眼睛。

走了三年的蒙貴興這個時間回來，很多人認為，他也許參與了什麼，而且個別人還擔心，會不會給這片安寧之地帶來什麼禍端。

為何人們會有這種猜測和想法，這全因為那段時間，周邊揭竿起義的有些頻繁。

比如貴州西部的一位首領不知涉嫌了什麼，被朝廷抓走，還有犬州區的壯族也發動了起義。

而最為轟動又最具有震懾性的，便是朝廷鎮壓義州的這件事。

中原朝廷將起義首領及部下五十多人誘捕殺害，並且都開膛破肚，找畫者描繪五臟，製成了轟動一時的《歐希范五臟圖》。

並且將其骨肉做熟，分與各個洞溪的人們食用。朝廷這一舉動，為的就是殺雞儆猴，震懾謀反者。

而義州是在廣西境內，即使在深山之中的其它各族，也難免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響，所以人們對蒙貴興突然在這個時間段回來有些敏感，不得不聯想到其它。

蒙貴興回來后也不出門，雖然住在石底弄的人們好奇他去了哪裡，究竟幹了什麼，是不是參與了一些起義，但是布西不說，也不好去問。

最後還是族親去探望的時候，才打聽出一些事。

原來蒙貴興真的是被人請走的，但他並沒有參與義州那邊的什麼起義，他也不是傳聞里的滇南苗王請走的，而是水西地「羅氏鬼國」的「鬼主」請走的。

這羅氏本是黔西北的彝族支系。

三國時期，南中叛亂，諸葛亮開始了著名的「七擒孟獲」之戰。

在這場戰爭中，羅氏首領濟火幫助諸葛亮戰勝孟獲，被諸葛亮冊封為羅甸國王，世代世襲王位。

羅氏統轄範圍在今貴州省黔西北畢節地區，而羅氏鬼國也是出自濟火這一支的族人。

因該國崇奉畢摩巫術，族人祭鬼，而掌管祭祀的族部長被稱為「鬼主」。

這個部族在與其他部族、部落的競爭中獲得對貴州西南部的控制權之後，歸順了中原王朝，也就是當時的北宋，並獲得朝廷敕封，建立了土司政權，因此被稱為「羅氏鬼國」也可叫「羅施鬼國」。

蒙貴興之所以被隔山望水的貴州鬼主請去，也的確是因為那邊出了大事。

那是三年前的一天，羅鬼國有人無意間在深山的一處天坑之內，發現了先人們留下的一處洞天。

那洞天之中，有一個奇怪的發光物件，大小如盆，樣子就像是一團簇在一起的圓球。

羅鬼國當時的鬼主生性好奇，玩心很重，他對發現的這樣東西很感興趣，認為這是老祖宗留下的寶物或者天佑的神物，於是他便派人把這東西搬了回來。

羅鬼國本就崇尚神秘事物，鬼主更是如此，所以命人把這樣東西放到了他的屋子中。

不知道這樣東西有何種魔力，鬼主時常徹夜盯著不睡覺。

也不知道鬼主後來發現了什麼，沒多久，便命大畢摩為此物主持祭祀儀式，而畢摩卻不是很同意。

畢摩認為，在沒有弄清那樣東西的來歷時，最好不要妄動，否則很容易喚來難以預測的事情。

但是鬼主卻和犯了魔怔一樣，堅持要做一次儀式，畢摩無奈，只能照辦。

他們在舉行祭祀儀式之後，出現了異動，具體怎麼回事，蒙貴興並沒有說。

他只說那次參加完祭祀儀式后的鬼主，一下便暈厥過去了。

畢摩認為，有邪祟入了鬼主之體，他為鬼主做了驅邪，鬼主醒來，但言談舉止卻和從前大不一樣。

畢摩覺得，這不是真正的鬼主，又一次驅邪，可這次，鬼主非但沒有清醒反而再次昏厥。

在一番折騰下，鬼主又醒了，不過這一次，他一副驚恐萬狀的樣子，還說了一些奇怪的話，之後又不省人事了。

之後的情況，便是畢摩使出渾身解數也無法再喚醒鬼主。

於是羅氏鬼國開始傾全力派人到處尋訪驅魔的能人異士，其中就有蒙貴興。

鬼國當時請的人真是不少，但是有的在用自家本領驅邪時，竟然瘋掉了，還有的居然當場肝膽俱裂嚇死的。

誰也不知道這些師公道爺究竟怎麼了，他們到底看到什麼了，但是這些人里，卻沒有一個能讓鬼主蘇醒的。

直到蒙貴興上場，事情才出現了轉機。

蒙貴興發現，鬼主身上的東西，並不像是常規的鬼怪或者邪靈。

他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但並沒有用驅邪的手法，畢竟之前那些人的下場，他都有所耳聞了，他猜測，驅邪之法可能行不太通，容易惹禍上身。

蒙貴興當時決定，換另外一種方法，用自家的特殊儺技，試著清除鬼主身上的東西。

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怎麼治好鬼主的，蒙貴興沒有細說。

他只是告訴族親，鬼主醒了，但是用了三年的時間，才讓鬼主完全恢復正常。

族親問蒙貴興，前些日子，黔西的一位首領被朝廷抓起，是不是他說的這位鬼主。

蒙貴興並沒有吃驚，他說也許是吧，因為鬼主病的這些年，他們內部早有人覬覦鬼主的位置了。

至於其中的政治內幕，他不參與所以也不了解。

蒙貴興還被問及那隻瞎了的眼睛怎麼弄的，他卻也是一筆帶過，說意外造成的。

這些便是族親打聽出來的事情始末，聽起來很是稀奇。

不過好歹在這窮山僻壤之地，還能出來這等有本事的厲害布西，讓這一帶的人們很是驕傲。

蒙貴興回來后，除了不怎麼出門，生活照舊，而這石底弄，也和往日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就這樣過了半年多，突然有一天，地動山搖，整片地區，發生了罕見的山怒。

幸好地震持續時間很短，各個弄場房屋又稀少，所以那次山怒並沒有帶來嚴重的危害和後果。

可是石底弄的人們卻發現，他們弄場底下的那塊古老巨石，因為這次地震，向旁邊移開了一點，露出了一條能容納一人進出的洞隙。

石底弄里的人們，世代都在這個地方，從老祖宗那輩起，這塊巨石就在這弄底從未移動過半分。

而且關於這巨石的來歷，也只是認為大自然的傑作而已，從來不會想到這巨石之下，還有此等空洞。

村民們認為這是水洞，有人則認為這洞能通往別處，甚至還有人認為，這巨石就是為了壓住這個洞的。

在大家的猜測中，弄里的幾個男人，打算冒險下這個洞探一探。

他們並不是因為好奇裡面會有什麼，而是想看看底下有沒有暗水之類的水源可以利用。

如果真的能發現暗水，那麼就能解決這裡吃水靠天的難題了。

在這幾個男人準備下去的時候，許久不曾出現的蒙貴興出來了。

布西對這些打算下洞的人囑咐，不管底下有沒有暗水，如果看到他們從來沒見過的異狀或者奇怪物事，千萬不要碰，趕快回來就行。

這裡處於閉塞的人們，其實有些難以理解布西說的話。

當然他們也不會知道，布西也許在羅鬼國見識過什麼，同時也經歷過什麼，所以布西是有些經驗的。

很快這些男人們準備好了下洞的用具，由其中一個人打前陣。

不多時，打前陣的男人拿著火把又上來了。

他給大家帶來的消息是，裡面地形有些複雜，但的確是一個天然形成的洞穴，並沒有特別的地方。

但是他從一些縫隙之中，隱約聽到水聲和濕氣，這說明再往深探探，也許那裡真的有暗水。

這幾個男人決定往深處走走。他們三個，帶著村裡的希望下了洞，這一下去，就是幾個小時，天都要黑了。

大家有些焦急，特別是那些下洞男人們的家人，更是在洞口惴惴不安。

正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了動靜，眾人拿火把一照，頓時驚呼起來。

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從裡面爬了上來，正是那三個男人中的一個。

眾人驚駭之餘，渾身是血的男人卻說出了更加讓人毛骨悚然的話。

他說那洞里，有吃人的惡鬼，其他人都被惡鬼吃了。

這一下，整個石底弄炸了鍋。

單是從洞里爬上來渾身是血的慘狀就足以證明，洞里肯定有著什麼可怕的存在，但是更加恐怖的地方是，這個有惡鬼的洞，居然在石底弄里。

此時，人們不知所措地求助於蒙貴興，他們甚至非常慶幸驅鬼的能人，是在自家的弄里。

蒙貴興看著黑漆漆的洞口，邊嘆氣邊搖頭。

他回到自己的屋子裡，沒過多久又出來了。

人們看到，蒙貴興手中多出了一樣東西，那東西是一個木面具，看起來卻跟平時蒙家所用的那些獠牙厲鬼相貌的面具不同。

這個面具不知道是不是蒙貴興自己做的，栩栩如生，更準確的說，跟一張真人的臉幾乎無差。

在場的人們，借著一點微弱的光亮看著蒙貴興手中的面具，個個都有點害怕，因為這種天色，看著就像蒙貴興手中提溜著個人頭一般。

那副面具上的臉貌，是一個男人的，並且五官被雕刻的異常生動，連眼睛都帶著神光。

但就是因為太過逼真，使得這張面具就有些詭異了。

這張面具其實有人見過，那是蒙貴興半年前回村時包裹裡帶著的。

蒙貴興拿著面具對眾人囑咐，他和他兒子一起下洞，如果他們一直沒有回來，就把那洞口用石頭堵住，大家最好也不要在這裡住了。

布西的這些話語，無不透露著兇險，這天降的災禍，似乎遲早都會發生。

蒙貴興和他的兒子蒙萬成，拿著火把和面具，在眾人忐忑不安的目光下，往那洞里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