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父女
前往方瑞雪家裡的人，自然是遭到了紀永珍的強烈反對，如果不是有楊爺爺這個長輩在，紀永珍估計都要在他們面前表演原地打滾了。
方德才沒想到方瑞雪跑出去竟然是去了陳紅梅的家裡，他還以為方瑞雪只是跟之前一樣，跑出去哭一通，到了睡覺點就會回來了，畢竟除了家裡，她也沒其他地方可以去。
自己家的孩子跑到別人家裡去哭訴去了，還勞動了這麼些來自己家裡喊人，這讓方德才在這些人面前，是徹底的抬不起頭來了。
紀永珍還在那裡指桑罵槐地罵罵咧咧，說既然方瑞雪喜歡跑到別人家裡去那就乾脆不要回來了，方德才看著為首的楊爺爺和其他人越來越黑的臉色，抬手就給了紀永珍一巴掌，怒喝道：「你閉嘴！」
紀永珍被他一巴掌打懵了，愣愣地站在那裡，跟個傻子一樣。
「叔，咱走吧，我去……我去看看……去看看……」方德才摸了一把臉，眼眶都紅了。
「拿走吧。」楊爺爺嘆了一口氣，又看了一眼還呆在一旁的紀永珍，說：「把你家的也帶上，怎麼說也是她惹出來的，不能不去。」
於是方德才扯過被自己一巴掌打得丟了靈魂的紀永珍，跟著大家去了陳紅梅家。
紀永珍跟著方德才痴愣了一路，等到了陳紅梅家裡看到方瑞雪的那一刻，她的靈魂突然附體，人活了過來。
「方瑞雪！」紀永珍這一聲喊得咬牙切齒，恨不能從方瑞雪的身上私下一塊肉來，「你個小丫頭片子，你竟然還有臉跑到別人家裡來丟人現眼！怎麼？你這是又找到了新的靠山，打算跟我打擂是不是？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吶！你親爹還要臉吶！你現在是把我們全家人的臉都丟光了！你看我不打死你！」說著脫下自己的一隻鞋，就沖方瑞雪而去。
方瑞雪身邊還圍著好幾個人呢，紀永珍這麼的來勢洶洶，手裡的鞋舉得老高，大家肯定都得攔著啊！
不然看紀永珍這架勢，可能還真就敢下手把方瑞雪給打死了。
可是怒火中燒怒氣上頭的紀永珍就跟一頭蠻牛一樣，大家不僅要攔著她，還要避免自己被她誤傷，難度著實不小。
方瑞雪看著一擁而上護著她的嬸子阿姨們，還有像母雞保護小雞一樣張開雙臂擋在她面前的陳娟，鼻頭一酸眼框一熱。
方瑞雪站起來，伸手一個個撥開護著她的人，撥開一個就跟人家說一聲謝謝，直到她自己站在紀永珍的面前，直面紀永珍的瘋魔。
然後「撲通」一聲，當著灣里所有人的面，方瑞雪給紀永珍跪下了。
「姨！我叫你一聲姨啊！我給你下跪，我給你磕頭好不好！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放過我吧！」方瑞雪聲嘶力竭地哭喊著，「咚咚咚」地就開始給紀永珍磕頭，只磕一個還不夠，還連續不斷地磕，大有一副紀永珍不開口，她就會一直磕下去的架勢。
方瑞雪的臉上可是原本就傷著呢，就這樣不停地咳了幾個，她的額頭就已經破皮流血了。可是就算這樣，方瑞雪也還是沒有停下來。
「真是造孽喲！你們這是要把這孩子生生逼死啊！你們這是要讓她的媽，在地底下都不能瞑目啊！你們就不怕招報應嗎！」
這麼虐心虐肝的場面，最先受不住的肯定是年事已高的楊奶奶。她狠狠地拍了兩下自己的大腿，然後老淚縱橫地去拉還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的方瑞雪。
「丫頭啊！別磕了！不值得哦！這要是要你媽知道了，她該多心疼啊！可憐的丫頭啊！」楊奶奶的聲音悲愴，聽的人心裡直發酸，連在場的那些男人們，都有好幾人在偷偷抹眼淚。
因為楊奶奶拉著，方瑞雪才沒繼續磕下去，她抬起頭，一雙眼睛就那麼盯著紀永珍，就像是被人丟棄的無助的小貓，在乞求人的一點點的憐憫。
可是紀永珍卻沒有被方瑞雪下跪磕頭的舉動所感動，她滿臉通紅，胸口劇烈起伏，雙手緊握成拳上面青筋暴起，她這是被氣的！
紀永珍哪裡會想到，原來方瑞雪留著大招在這兒等著她呢。
「方瑞雪！你這是存心想要折我的壽！」給她一個大活人下跪磕頭，不是在折她的壽又是什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那點小伎倆，不就是找了這麼一群人來看你演戲嗎？你不就是想噁心我嗎？你可別忘了，你在這裡又是哭又是下跪又是磕頭的，丟的可不是我一個人的臉，還有你爸的臉！你們老方家的臉！」
方德才在後面氣得差點就要暈過去了，活了三十多年，他什麼時候遇到過這樣的場面啊！
這下子，不禁他自己的裡子面子全丟光了，還連帶丟了老方家的臉，想一想如果被自己爹媽知道了？
他這日子還能安穩地過下去嗎？
方德才打了個哆嗦，根本不敢往下想，他失魂般地走到方瑞雪面前，看著眼前這個跪在地上的女兒，之前生出的對她的一絲絲愧疚，這會兒早就被他撕扯著團成團隨著心裡的恐懼一起嚼碎了咽下肚去了。
他覺得自己的老娘和紀永珍都沒說錯，方瑞雪生下來就是來向他討債的，是個掃把星，是個會給他帶來厄運的人。
因為她的出生，他的妻子的身體變壞了，沒幾年就撒手人寰，後來他好不容易才又娶到了老婆，她偏偏又跟自己的老婆不睦。
更過分的是，她竟然因為不喜歡后媽生的弟弟，就趁人不注意偷偷掐他打他，如果不是紀永珍發現的早，她會不會做出更恐怖的事情呢？
而現在，就為了念個書，她竟然把全灣的人都鬧動了，揚盡了家醜，讓人看盡了笑話，就為了逼著他就範。
不就是想要念書嗎？
他不是都答應了嗎？
為什麼方瑞雪就是偏偏要抓著不放呢？
這輩子，方德才和方瑞雪最後的那點父女情，竟然是被方瑞雪自己親手斬斷的，也不知道此時方瑞雪若是知道方德才心中的所思所想，又該作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