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別了!南京!
第196章別了!南京!
當蔡廷干在海軍那裡無功而返的時候,南京留守的事也突破僵局,落下了塵埃。
王麟兼任南京留守是袁世凱無論如何不會接受的,但是當黃興第五次致電北京,請求辭職,並改薦頂替庄蘊寬復任蘇督的程德全接任的時候,袁世凱終於照準。
jiāo卸了職務的黃興,將隨著王麟先到武漢,再轉道回老家善化(今已併入長沙)。
啟程的這一天,南京城差不多稍有頭臉的人物都來送行,**黨自是不用說,一個都沒有落下,就是普通的民眾,也有許許多多的人自發地從家裡走了出來,一路歡送「黃老總」。
南京臨時政fǔ存在的短短日子裡,除了剪辮、易幟、改歷、廢跪拜禮、改稱呼等等,真正的建樹其實並不多。雖然頒布了許許多多的法令,但很少能落到實處。說得誇張一點,孫文的政令豈止是出不了南京城,簡直就出不了總統府
不過,正面的建樹不多,消極的後果倒是不少,隨著南京臨時政fǔ的建立,無數的**黨人和數十萬的民軍蜂擁進南京,很是鬧騰了幾個月,對於普通市民的生活,免不了有許多不利的影響。
但是,有一點,卻讓孫、黃為首的這個政fǔ,顯得光芒萬丈,也令許許多多的市民,切實體會了共和制度的「好處」。
前清時期,連一個號稱「親民官」的七品知縣,出巡時也是儀仗齊全,鳴鑼開道,普通老百姓等閑見不到縣太爺,見到了還得下跪。再其上就更不用說了。大清皇帝,那更是平頭百姓連注目禮都行不得的稀奇物種。
孫、黃的做派,讓許多人認識到,共和制度下,原來再大的官,也沒啥了不起呀。貴為大總統的孫文,隨便一個普通老百姓,只要上mén登記,也能輕易拜會。短短几個月里,到大總統府求見孫文的各界人士沒有上千也有數百,都得到了孫文的接見。不少人在第一次拜會孫文時都鬧出了跪下請安的「笑話」,但也從此知道了原來人生來是不應該跪任何人的呀。
作為陸軍總長的「黃大帥」,則經常不帶一個shì衛,孤身一人行走在大街上,膽子大一點的上去搭訕,胖胖的、一臉憨厚的黃老總,也總是會來者不拒,就像老朋友一樣閑話家常。
大總統府還每個星期固定有一天對公眾開放,任何人只要經過簡單的登記和檢查,都可以進去參觀。討論國家大事的臨時參議院,更是可以隨時列席旁聽。
雖然因為南京臨時政fǔ存在的時間不長,親身感受到這些的民眾不多,但一傳十,十傳百,這樣的事情,終究傳到了許許多多的民眾耳朵里。
大多數人聽了這些事情后依然有些懵懵懂懂,但又有些彷彿醍醐灌頂,原來還可以有這樣的社會存在啊一些想得深一些的讀書人,則似乎驀然發覺,原來一個合理的社會是應該這樣組成的啊
這些看起來很不起眼的事情,卻讓孫、黃在許許多多的民眾心目中,差不多是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印象。
所以,當初孫文離開南京的時候,幾乎是舉城歡送。如今,黃留守離去的日子,那一幕又重新上演。
在王麟和程德全等人的陪伴下,脫下了戎裝,一身西服、頭戴簡易禮帽的黃興,親自提著簡單的行李箱,從留守府出來,在眾人的夾道歡送下,慢慢地向城外碼頭走去。
一路上,民眾的歡呼聲,讓黃興不得不一次次停下腳步,脫帽答禮。黃興身旁的王麟,也得到了許許多多的喝彩聲,不過,這個時候,王麟並不想搶去黃興的風頭,他有意落後了半步,讓黃興享受這他應得的榮譽。
這樣一來,黃興一行雖然很早就從留守府出發,但走了好半天,才好不容易走出城來,到達城外的碼頭上。這裡,王麟的座艦江貞號,靜靜地停泊著,艦上的水兵們,早就做好了隨時出發的準備。
「克公,一路保重」一身都督軍服、蓄著一口大鬍子的程德全,上前幾步給黃興送行。
「謝謝,南京的事情就託付給純如(程德全字)兄了」黃興點點頭。
程德全苦笑了一下:「克公,你何必急著求去呢?程某隻怕辦理不好留守府的事務啊」
南京留守這樣一個職位落到自己頭上,程德全要說內心裡沒有幾分自豪感,那就太過矯情了,畢竟這是地位很高的一個象徵。不過,程德全也不是一般的人物,自然清楚自己的分量,自己雖然加入了同盟會,但無拳無勇,在黨人中沒有什麼根基,要想駕馭住南京城內外的這些**黨,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說起來,四川籍的程德全也是這個時代的幸運兒,十三年前,他還只是一個窮書生。1900年,他成為署理黑龍江將軍壽山的幕僚,赴齊齊哈爾辦理文案,在此期間,因與入侵東北的俄軍周旋得宜,他在朝野贏得了很高的聲譽,獲得慈禧賞識,並被破格提拔,兩年時間,他由一個候補知縣的身份而擢升為知州,而擢升為道員,而署理齊齊哈爾副都統,且打破了東北不用漢人的慣例。
1905年5月15日,清廷任命程德全署理黑龍江將軍,全權處理全省軍政事務。兩年後他受到袁世凱親信徐世昌的排擠,不得不「開缺」回籍。1909年,程德全重新被清廷起用,一年後被調任為江蘇巡撫,由此奠下了他這一生中最輝煌的事業的根基。
江蘇巡撫任上,程德全全力支持張謇召開國會的主張,他還屢次奏請朝廷速設內閣、國會。武昌**爆發后的第三天,此時各地還沒響應,他即致電清廷指出,**黨人舉義是「內由於政治改革之觀念,外由於世界cháo流之jī刺」,不可能撲滅,只有「提前宣布憲法,與天下更始」,才是唯一可取的辦法。
當各省獨立風cháo紛紛開始之後,程德全與張謇等人很快認識到清王朝已無可救yào,國家前途只有另謀生路,於是,在他們的主持下,江蘇的獨立進行得匕鬯不驚。甚至為了表示**要有破壞,程德全特意讓士兵挑落了原巡撫衙mén前的幾片瓦,這就是江蘇獨立過程中的唯一「破壞」。
南京臨時政fǔ成立后,有著很深的立憲黨人背景的程德全,依舊受到孫、黃的重用。他本人也在黃興的介紹下,加入了同盟會。臨時政fǔ遷往北京時,卸下了內務總長職務的程德全,本打算前往國外遊歷考察,但原代理江蘇都督庄蘊寬到北京去做審計院長了,在黃興的推薦下,袁世凱任命程德全重新擔任江蘇都督,程德全也就只好勉為其難。如今,黃興又把南京留守的位置留給他,不能不讓他有些疑慮,這副擔子可不輕啊
程德全正微微有些感慨的時候,旁邊一個年輕人chā言道:「程都督何必擔憂?留守府的事務如今已經辦理得差不多了,只有一點掃尾的工作,隨時可以報告袁總統撤除。唯一的麻煩是前來求官的人有點多,需要程都督費心了。」
程德全自然認得說話的年輕人是如今鋒頭最健的武昌王巡閱,他還曉得,就是自己這個南京留守的職位,也是這個年輕人勸說黃興定下來的。
程德全正要答話,只聽黃興附和道:「希文所言甚是,純如兄也是大才,這麼點事難不倒你,不過對於求官的人,純如兄可萬萬不能講情面,否則惡例一開,往後就無法收拾了」
程德全只得點點頭:「克公和王巡閱指點得是,程某枉做杞人之憂了。」
王麟微微一笑:「程都督不要這麼說,您老是持重的意思,不比我輩年輕人,慮事未免不周。另外……」
王麟稍稍別過頭指了指旁邊的蔡濟民和林述慶,笑著說道:「頌亭兄和幼襄兄,既然被省議會推舉出來,同時擔任了江蘇副都督,以後有什麼事情,您老盡可以責成他們襄助。」
林述慶趕緊站出來,笑說道:「兄弟我實在不是個做副都督的料子,不過如今既然已經濫竽充數,將來程都督不管有什麼吩咐下來,林某都是責無旁貸,效死而已」
程德全聽著這個話很有些不是味道,你哪是對我表態,你這不是說給王巡閱聽的嗎?
不過,程德全並不是很有野心之人,能夠取得目前的地位,他已經很滿意了,況且林、蔡二人只負責軍事,他還是實權都督,因此心中雖有些彆扭,但旋即釋然。
只聽蔡濟民也拱手道:「濟民一介軍人,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程都督有什麼吩咐下來,濟民自然照辦。」
程德全暗暗有些苦笑,眼前這兩個副都督可不是自己指揮得動的,不過,有了王麟的這句話,相信今後還是能和他們較好地相處。
「我看時間不早了,我們也該出發了,諸位也還要回去繼續辦公。」黃興見該jiāo代的都jiāo代得差不多了,開口說道。
「克公,保重」
「克強先生,一路順風」
「……」
在眾人的祝福聲中,黃興、王麟等人依次登上了江貞號,一邊揮手相別,一邊緩緩啟行。
黃興站在甲板上,手扶舷桿,望著漸漸遠去的南京城,望著這座寄予了自己太多的希望和失望的城市,眼角漸漸濕潤。
默默站於一旁的王麟聽到黃興在用幾乎微不可察的聲音,喃喃道:「別了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