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送親隊伍被攔
上南村地方不大,但民風淳樸,家家戶戶關係好得就像是同祖同宗似的,奚家女兒今天出嫁的消息短短一炷香的時間,便傳遍了整個村子。
更何況奚含景嫁的還是鎮上有名大戶人家的嫡長子祖承賢。
「這祖家又有錢又有勢,怎麼會娶一個連嫁衣都要偷著躲著到鎮上買的人?」上南村人多口雜,總有幾個沒本事卻喜歡背後嚼舌根的人。
奚含景本來不把這種無端的挑釁放在心上,可是那人吊梢眉三角眼,一看就不是一個好相與的,再加上臨近出嫁,自己不明不白就要嫁給一個陌生男人,心裡不爽快,乾脆直接和她對上。
「是,這位大娘說得對。就算我的嫁衣是鎮上買來的,可到底祖家要娶的人還是我。不像有些人,嫁衣一年縫一套,箱子里都快裝不下了,還在待字閨中呢。」奚含景嘴皮一掀,反譏道。
那人是村上有名的難嫁女,家裡條件不錯,就是不知為何總是嫁不出去。這次也是看著奚含景風光大嫁眼酸了:「哼,那我們就看看祖家高門大戶,什麼時候把你這樣無才無德的女人趕出家門。」
她說話實在是難聽,跟在奚含景身後的小廝聽不下去,想衝上去教訓教訓她,卻被奚含景攔下了。
奚含景也不生氣,笑眯眯道:「你先好好操心自己的婚事,再來關心我吧。」
那人說得對,單憑祖家和奚家兩家地位相比,這種好事是輪不到一個小村子里出來的農家女的。
偏生這大夫人十八歲嫁進祖家,從惡毒婆婆斗到心機姨娘,好容易把掌事的權利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她根本不會允許再來個精明能幹的媳婦,分了她管家的活計。
以前的奚含景完全符合大夫人的要求,柳葉眉杏仁眼櫻桃嘴,活脫脫一幅乖巧可人的小媳婦模樣,最大的好處是,上南村出來的小姑娘個個手腳勤快,人也孝順,便於拿捏。
祖夫人和祖老爺商量了許久,終於把這門親事給定下來了。
奚含景此前從沒有想到死亡是離她這麼近的一件事,夏日的河水被陽光照得溫暖舒適,如果不是一時興起乘船遊玩,她的人生本該按照自己精確到每一天的規劃一步步走下去。
可是奚含景的人生中意外比明天先來。
奚含景失足落水,從二十一世紀高齡未嫁女青年轉變為待嫁受氣小媳婦只需要短短一瞬間。
祖夫人想要逆來順受兒媳婦的願望大概是要落空了,奚含景坐在轎子上如是想。
今天是奚含景的大喜日子,全村的人都跟在接親隊伍後面想一睹新郎官的風采,奚父一點都沒有浪費資源,見後面浩浩蕩蕩跟了一伙人,召集其中的壯士幫著抬那十里紅妝。
上南村離遙平鎮並不算近,一伙人走了半天才趕到。村鎮相連處站在一大夥人,葉子往轎子上的小窗邊挪了幾步,小小聲說道:「姐兒,這來的都是祖家的人嗎?」
奚家在上南村還算得上有錢有勢,養幾個伺候主子的小丫頭並不算什麼事。葉子是便是跟奚含景一道長大的,從小就聽奚含景的囑咐,也算是她的心腹。葉子沒見過什麼大世面,如今見了祖家來了這麼多人,心裡不免有些發憷。
奚含景坐在轎子里,被轎夫不太穩當的步子慌得頭暈,聽到葉子說的話,緩了好久才反應過來。
按照舊例風俗,要麼新婦是高門望族,要麼是極為重視兩家姻緣,不然夫家斷不會請出這麼多人守在這接親,奚家僅僅在上南村一地有話語權,放在祖家面前根本不值一提,顯然不是那兩種情況。
轎夫也在鎮門外停了許久,其中必有蹊蹺。
奚含景同葉子道:「找個人去前面探探情況。」
葉子應了一聲,帶著奚家的管家直奔鎮門。奚管家是除了奚父之外,此時最能說得上話的人,奚管家清清嗓子朗聲問道:「諸位聚集在此,不讓我家小姐進門成親,這是祖家的規矩嗎?」
並沒有人回答他,祖家家規森嚴,只要有管事的人在前頭撐著,尋常的下人小廝是根本不能開口回答外賓的問題的。
迎親隊伍的嗩吶和鑼鼓聲也瞬時停了下來,場面異常尷尬。奚管家從來沒有被人下過面子,遇到這種情況面露慍色,但顧忌著今日是新婚不便起衝突,只好把脾氣藏了又藏:「請祖家管事的前來說話。」
祖管家並沒有站在人群最前面,而是在後頭訓著一群拿著棍棒的小廝,因人多擋住了,只有葉子所在角度能看見。葉子雖不了解這祖家的禮數,但也知道迎親根本不需要帶著什麼傷人的東西,她心覺不對,後退幾步回到奚含景身旁
「姐兒,後頭有一伙人拿著棍棒,我看著瘮得慌……」
奚含景一聽這話,皺緊了眉頭。看樣子祖家不僅出了事,還出了能威脅到兩家結親的大事。
雖說奚含景並非真心想要嫁進祖家,可是一個好端端的女兒家坐上了婚轎,來到了夫家門外,卻被一群人攔著不讓過,這傳出去多少有些不好聽:「你找幾個人,混進去打聽一下情況,別被祖家的人發現了。」
葉子應了聲,去後頭跟著的人里挑了幾個面相機靈的,裝作鎮上的居民混進去。
祖家的人把迎親隊伍擋在鎮外,但是小鎮的居民依然來往自如,葉子和那幾個村民很輕易就進到了鎮裡面。
那一夥扛著棍棒被祖管家訓斥的隊伍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之中不見了蹤影,祖管家解決完眼下的事情之後不得不強撐著笑出來應付奚管家:「貴客親來,沒有招待周到,實在是在下失職了。」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奚管家就算心裡有氣也不能撒出來,只好冷笑一聲:「把這麼多人困在這裡,止步不前,這就是祖家招待的方式嗎?」
祖管家也是從尋常街角混跡的小廝一步步爬到今天的地位,魚龍混雜的人見得多了,好話難聽的話都聽了個遍,根本不把奚管家夾槍帶棒的諷刺放在心上,態度依然不卑不亢,甚至隱隱展現出高奚家一等的氣勢:「奚管家這話說得就誤會我們了。吉時未到,新婦不準進門,這是遙平鎮上老祖宗定下的規矩,讓新娘子久等,老爺夫人也是心疼的呀。」
祖管家搬出來什麼老祖宗定下的規矩,就是糊弄奚家人不常在鎮上來往,這話只怕是祖家活生生坐著的人為了拖延時間臨時編出來的新規。奚含景能聽出其中的蹊蹺,奚管家必然也能,當下變了臉色:「遙平鎮的規矩是規矩,咱們上南村的規矩就不是規矩了嗎?」
祖管家只管在嘴上四兩撥千斤,根本不正面回答奚管家的質問,也不說什麼時候才算吉時,笑著跟迎親隊伍一起站在日頭下曬著。
祖管家是祖家派出的代表,是祖家的門面,單從祖管家不緊不慢地態度足以看出,祖家對這個明媒正娶的媳婦並沒有多看重,等奚含景真進了門,估計也沒什麼好日子過。且這件事鬧久了,兩方都不愉快,奚含景日後更是舉步維艱,處處看人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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