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節 憲兵總局

第十四節 憲兵總局

總統府憲兵總局二處,處長辦公室。

「小希是下午3點11進入那片有一條小溪穿過的小樹林,3點54分出來,然後跟上尉一塊上了車,往6號公路走。期間,狗叫了大約四、五分鐘,隱約還有點類似打鬥的聲音。」

「你沒過去看看是怎麼回事嗎?」

「因為狗叫得很兇,所以去了,然後才聽到類似打鬥的聲音。但我沒走太近,畢竟那種事情......再說樹林里只有上尉和小希兩人,真的有什麼事,上尉不可能吃虧。狗也會幫上尉的。對了,小希包里有槍,如果鬧得你死我活,怎麼也該有槍響才對。我聽了一會兒,狗沒再叫,我就回來了。」

「隊里沒人問怎麼回事?」

「那小樹林.......他們偶爾也去......」

「你呢?」

「沒有!長官。」

「好了,別緊張。只要不是在軍營里亂搞,隨你們。你過來找我,令狐知道嗎?」

「上尉讓我先過來,把訓練報表交給您。」

門鈴響起,得到老鷹許可的答覆后,勤務兵進來報告道:「令狐教官到了。人在接待室。」

「讓他多等半小時!」老鷹表情難看地擺擺手。

勤務兵關門離開后,老鷹想了想,對阿笑說:「這事你做得很好,凡是你認為應該彙報的事情,你都有義務彙報。我這裡已經收到,你回去以後,不要對任何人說起。」

「明白,長官。」

「不,你不明白。」老鷹有些嚴肅地雙手合十,「是我讓令狐派人去接的那個女人。知道他們上車後去的6號公路通往哪裡嗎?」

倉庫北面6號公路若干公里處有一座休閑山莊。幾天前,阿笑曾在那裡擔任過特別警衛。

阿笑猶豫了一會兒,「叭」地立正:「不知道!長官。」

「很好。」老鷹讚許地點點頭,在阿笑送來的訓練報表上籤完字后,遞給阿笑,「這次的報表弄得不錯,該有的數據都有,只是有些細節你還得向令狐請教。拿去存檔吧。」

「是,長官。」

阿笑離開后,老鷹拿起電話,撥通山莊。

電話那邊確認過老鷹的身份后,只說了一句:「客人還沒出來。」

結束通話,拿起國安局二處(掌理大陸地區情報工作有關事項)送來的《新台北》報,挑了些「軍民魚水情」之類的官樣文章,一字不漏從頭看到尾。翻到「國務院第四特派員行政公署人事任免」,隨便瞅了瞅,放到一旁。一個電話打進來,是台東縣警察局局長。先聊了幾分鐘家常,最後扯到治安狀態惡化問題,總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番討價還價后,勉為其難地同意動員39名後備憲兵派往市區。

半小時很快到了。

令狐遲推門進來。立正,敬禮,關門。拿起桌上的煙,湊著老鷹的擦熄的火點燃,吸了一口。

「看你樣子,以前不抽煙。」老鷹目光犀利地說。

「人總是會變的。」

「我喜歡這話。」

「我需要一部電台。」令狐遲說,「要國安局電訊中心備過案,不會被其它部門,尤其是國防部軍情局無故監聽,可以長期使用的。」

「什麼時候要?」

「明天中午12點以前送到倉庫。倉庫方面我自己處理,國安局那邊你得打好掩護。」

「劃到憲兵調查組名下怎麼樣?」

「憲調組?保險嗎?」

「王建川叛變后,關健位置都換了人,有幾個是我在憲兵學校帶過的。保險談不上,但只要按以往程序走,不會有人為難。現在憲兵整編工作還在進行,有些事不得不特事特辦,就算有人過問,我也有充分理由。」

「行,你看著辦。」

「時間差不多,」老鷹看看牆上的鐘,「你該去接人了。」

「送到之前接她的地方?」

「對。」

印表機響了一會兒。老鷹起身拿過文件,彎腰在桌上籤完字,遞給令狐遲。

「警察局跟我要了一個後備排。雖然那邊有現成的軍警聯合指揮組,但總得有個人帶隊管管軍紀。其實也沒什麼可管的,只是方便你在城裡活動。

「呵,瞌睡送枕頭。」

「帶上阿笑吧。我欠他父親人情,你替我多帶帶。」

「是!長官。」

令狐遲立正敬禮,喊得響亮。這時勤務兵正好敲門。

勤務兵進來時,老鷹正指著令狐遲匆忙的背影,余怒未消,「再讓我聽說那些污七八糟的事兒,我唯你是問!」

令狐遲拿著有處長簽字的治安協勤編組方案,來到憲兵總局辦公室。

值班的副局長核對完已更新在指揮信息系統里的方案編號和內容信息后,蓋上臨時使用的「總統府憲兵總局」大印,將編組方案收入檔案袋,交給主任秘書。

主任秘書打開保險柜,放好檔案袋,取出一份局長事先簽過字的執勤證,依次填寫派出單位、事由、執證人姓名、姓別、軍銜、軍官證號、出勤職務等項,帖好照片,「嘭」、「嘭」兩下敲上出勤專用鋼印,吹了吹,雙手遞給令狐遲。

令狐遲收好執勤證,整了整軍帽,抬頭挺胸。

副局長、主任秘書同時起立大喊:「忠誠!」

令狐遲就地跺腳,踩得野戰靴「啪啪」兩聲響后,立正敬禮,「效死!」

副局長、主任秘書同樣立正敬禮,直到令狐遲消失在門外,才收起那目送壯士出征的肅然表情。

「連這麼個來路不明的教官都上街執勤,我們憲兵實在沒人了嗎?」主任秘書推了推眼鏡。

副局長嘆道:「台東這口冷灶,能有人留下來發光發熱就不錯了。」

主任秘書默然。

武獨派首腦王建川是憲兵出身,先後執掌憲兵調查組、憲兵訓練中心(原憲兵學校),經營多年,黨羽遍布。雖然發動高雄兵變的主力是陸軍機械化步兵298旅,但其核心骨幹大半出自憲兵系統。

因此總統府敗退台東后,即第一時間啟動《憲兵整編案》,將國防部憲兵指揮部重組為憲兵總局。

確保總統對憲兵系統的直接掌控是無須置疑的,但對於名份上的一些細節,例如憲兵總局建制歸屬、正式名稱等等,貌似鐵板一塊的國家安全會議(見注)也差點上演立法會常見的「全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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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安全會議為總統決定國家安全有關大政方針之諮詢機關。總統兼任會議主席;總統因事不能出席時,由副總統代理。設秘書長一人,處理會務。

出席人員包括:副總統,行政院院長、副院長、內政部部長、外交部部長、國防部部長、財政部部長、經濟部部長、行政院大陸委員會主任委員、參謀總長(現役上將),國安會秘書長、國安局局長(現役上將)。

列席人員由總統指定,有發言權但沒有表決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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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政院副院長說:「憲兵終歸是軍人編製,指揮機構應該稱為『國防部憲兵總局』,和國防部參謀本部、國防部陸軍總司令部、國防部軍情局一樣,仍為國防軍序列。我們不能為了一個王建川和區區幾個敗類,而否定國防軍大多數將士的忠誠。」

上將參謀總長說:「危難之際,實務為先。既然是直接對總統負責,那就別玩虛的。直接叫『總統府憲兵總局』,和總統府侍衛長室一樣作為總統府內設機構,以彰顯其誓死效忠憲法、效忠總統。況且現在掌握在我們手裡的憲兵也沒多少,非常時期置於總統府直管工作內,更有利於提高效率。」

指定列席會議的總統府中將侍衛長搖搖頭,「本質上,國安局也直接對總統負責。但國安局是對兼任國安會主席的總統負責,不是對總統府負責。國安局都不叫總統府國家安全局,憲兵憑什麼掛總統府之名。」

「就是。」上將國安局長揶揄道:「如果國安局改稱『總統府國家安全局』,我沒意見。可按總長的意思,同樣誓死效忠憲法、效忠總統的空特862旅,是不是也該叫『總統府空特862旅?』」

國家安全局隸屬國家安全會議,只對兼任國安會主席的總統負責,編製上掛靠行政院,比行政院各大部低半格,對外稱「行政院國家安全局」;參謀本部隸屬於行政院下轄的國防部,也比行政院其它各大部(包括國防部)低半格,對外稱「國防部參謀本部」。因此,國安局長雖然作為現役軍人,要稱國防部長為「長官」(儘管沒有直接隸屬關係),但與參謀總長是平級的。

參謀總長狠瞪了國安局長一眼,見國防部長沒有出聲,也只好先忍一忍。

內政部長說:「眼下應以整飭軍隊,加強治安,恢復士氣、民心為要務。我建議仿效國安局,將憲兵局納入國安會框架,全稱『國家憲兵總局』,憲兵局長和國安局長一樣出席國安會,工作上對國安會主席也就是總統本人負責。」

經濟部長目光掃過參謀總長、國安局長兩位現役上將,不懷好意地對內政部長說道:「你讓扛中將銜的憲兵局長出席,而不是列席.......」

「那就提上將銜好了。」國防部長聽出了經濟部長的話外音。

「總統已經明確過了,」代表總統主持本次會議的副總統說,「憲兵局長不能高於中將銜。」

一片沉默之後。

外交部長說:「總統的意思是,憲兵重組后的職權需要加強,但應避免憲兵以軍法凌駕於諸法之上。如果讓憲兵局長進國安會,國際輿論一定會誤讀為,我們要學蔣氏家族搞恐怖統治。那樣的話跟王建川之流有何區別?」

「我還是堅持『國家憲兵總局』的提法。」內政部長不依不饒,「法國憲兵就是法定與國家警察並列的國家憲兵,憑什麼我們的憲兵一叫國家憲兵就被國際輿論所不容?正如總長所說,『危難這際,實務為先』。現在街面警力嚴重不足,憲兵雖有法定的戰時執法權,卻礙于軍隊身份和狗屁國際輿論,縮手縮腳,遲遲不敢落到實處。等你們把整套《整編案》弄出來,不用共軍南下,光街上的暴民就足夠佔領台東!」

「你手下的警察不行,倒怪起軍隊來了。」國防部長譏諷道。

內政部長拍桌子吼道:「要不是軍隊喪師失土,警力會嚴重不足?」

「再說一遍!」參謀總長站起來。

國安局長也用陰冷的目光頻頻掃瞄內政部長,不知道在盤算著什麼。

副總統拿起鎚子,重重地敲了一下。

又一片沉默。

「好了。」行政院長提議道:「如何正名往後再說,先把機構和人員整編落實下去才是最要緊的。暫時......先用『總統府憲兵總局』湊合下?」

「院長這是老成謀國之言吶。」本來明確反對「總統府憲兵總局」提法的國安局長附和道:「正值國家危難,的確顧不上那麼多框框套套。依我看,不如把『總統府憲兵總局』作為戰爭時期的臨時特設機構確定下來,以解燃眉之急。其它的事情,等戰爭結束再說。」

「機構和人員整編方面,總長怎麼看?」國安會秘書長將目光投向主張「總統府憲兵總局」提法的參謀總長。

參謀總長一邊低頭看手稿,一邊說:「憲兵總局除主官、佐貳官銜級不變外,各內設職能機構長官全部由原來的少將銜降格為上校銜。這樣的話,就可以多吸收一些職銜不夠但忠誠可靠的新人進來,把叛軍殘餘勢力和騎牆派踢乾淨。特別是辦公室主任秘書、情報處長、調查主任、政戰主任、訓練中心主任這幾個要害職務,降格為上校銜后,總統身邊的國安特勤中心、鐵衛營、裝憲營、『夜鷹』等等,一抓一大把,不用破格提撥也能安排進來。等戰爭結束,再恢復原來的規格,那時這些上校也足夠提撥少將了。」

「還有862旅。」總統府中將侍衛長顯然不願背上「吃獨食」的惡名,「他們已經用實際行動表明了忠誠和能力,論功行賞正當此時。」

國安會秘書長與代理主持會議的副總統交換過眼神后,拿起表決登記冊,站起來說:

「那就先表決機構和人事編製重組事項。報總統同意后,由國安會《憲兵整編案》專門委員會督促有關部門落實下去。」

趴在山頂上喘氣的太陽只剩半個腦袋的時候,憲兵上尉令狐遲開著車,回到6號公路盡頭的休閑山莊。

兩個小時以前,正是他把客人送到這裡的。

但憲兵211營設置在外圍的哨卡仍然一絲不苟地檢查證件,詢問來意,並用電話向里請示,得到明確答覆后,才敬禮放行。

令狐遲把車停到一個僻靜的角落,步行十餘米走到總台,與國安特勤中心某少校扮成的大堂經理交換過眼神后,拿了一份報紙,到空無一人的咖啡廳里覓一個臨窗的位置坐下。

天漸漸暗下來。姿勢端正侍立於酒水台旁的服務生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令狐遲起身朝總台走去,這時,女人正好從樓上下來。令狐遲把報紙放回原處,轉身出門,到停車處發動引擎。大約兩分鐘后,女人鑽進車裡,掏出化妝盒,補了補水。

車輛駛出山莊,穿行在茂密幽靜的樹林里。

「來一趟換三次車,搞得像地下工作似的。你們以為這樣就能瞞過夫人?」女人說。

令狐遲點開CD機,將音量旋鈕旋到合適位置。

某個擅唱快歌的青春組織憋住了勁正要從揚聲器里蹦起來的時候,女人在車內後視鏡里擦亮火苗,垂下長長的假睫毛。

「換傷感點的。」女人吸了一口。

「一不小心又追了尾,和另一個自己面對。就像兩個酒杯,或像孿生姐妹,讓我無法適應,這克隆的完美.......」

女人吐出淡淡的兩圈煙雲,「有點味道。叫什麼?」

「《影子》。」

「......閉上眼睛,再找一遍,那條路線沒有危險.......閉上眼睛,回憶昨天,還有什麼我可以發現。我像迷失的夜晚,臉上一片茫然,不停地表演這內心交戰......」

「嗯嗯。」女人頗感滿意地深吸一口,「一會兒找她最新的聽聽。」

「早幾年就死了,沒最新。」

「哦?我說怎麼聽起來那麼熟悉。她過世那天......嗯,好像還搶了一個老將軍的頭條,大陸頭條。」女人笑道。

「一個給人安寧,一個給人歡樂,談不上搶不搶。」

「這話的調調,挺像大陸人。」

「工作需要。」

「我不是。」女人拿起煙缸,撣了撣煙灰,「無聊的時候,我才會上那邊的網路。我能看到他們說什麼、做什麼,他們卻要翻牆才能看到我們,很有意思。對了上尉,你有女朋友嗎?」

「大概有吧。」

「我有個閨蜜喜歡這答案。臉蛋姣好,人不錯,關鍵是不會到山莊作客。要介紹嗎?」

「到了。」

當女人意識到窗外飛速退去的墨綠景緻已完全沉澱下來的時候,路旁無人哨卡背後,駛來一輛同樣塗有「憲兵」標識的越野車。令狐遲下車打開門,將女人送上那輛車。敬了個禮,也不知是駕駛位上的憲兵少校還是向那個女人敬禮,總而言之,接送總統「客人」的任務到此結束。

望著那輛車離去,大約十分鐘后,令狐遲給自己點了一支煙,重新發動引擎,朝倉庫方向駛去。

駛出三公里,在幾小時以前賈溪下車步行的地方,再次停下。令狐遲熄掉煙頭。

數里開外吹來的海風,經密密的樹林層層過濾,已沒了那股腥熱。夕陽將快速掠出雲層的飛鳥投影在搖曳的麥田上。又一陣風,帶著潮水般澎湃的聲浪撲來,車窗沙沙作響。放下車窗,風卻倏忽離去,將車內的污七八糟的空氣抽得一乾二淨。抽動鼻子嗅了嗅,依稀殘留些許芬芳。

不是那女人的,他心裡想。

此時的CD機正放著紀如景的《花兒》,賈溪最喜歡的曲子。

令狐遲猛踩油門,倉皇而逃,企圖用3.5L排量渦輪增壓發動機迸發出來的加速度,甩開那點患得患失的感覺。可無處不在的落日餘暉中,依舊飛盪著那清晰而遙遠的聲音:

「就一起走吧,就海角天涯,把我的幻想,永遠守在你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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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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