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節 冰雪初融

第十三節 冰雪初融

(一)

「是這樣的,我國檢察機關檢察機關可以就任何犯罪進行偵查,既可以指揮警察偵查,要求警察機關協助偵查,也可以獨立進行偵查。檢察廳的全面介入將對南中先生有利。另外,刑法第三十九條規定:『身心不正常者所犯罪行,不應受到懲處……..」

「等等,律師先生是說姐夫有可能出獄對嗎?太好了!和子有救了,嗚…….」

「呃,這麼說不準確,揚子小姐。應該這麼說,如果檢察廳介入調查后證實,南中車常先生在因失誤致人死亡罪而服刑期間確實受到監獄或有關強力部門的迫害,例如被迫或被誘使服用麻醉藥品導致精神失常等,那麼南中先生的離開監獄的行為可能不會受到法律自裁。相反,監獄或者個彆強力部門反而會因此受到起訴。當然了,如果我這個假設最終成立,那麼,南中車常也可能不必再為前罪繼續服刑,因為他患有精神病,已不宜服刑,只能送交相關進行管制性的治療等等。我這麼說,您明白嗎?」

「噢,律師先生這麼說我就明白多了。但是,您說的強力部門是什麼意思?迫害又從何說起,監獄里誰敢欺負姐夫還不怕出來后沒好果子吃?」

「揚子小姐,由於南中先生的直系血緣親屬不是J國公民,況且中J兩尚處於眾所周知的狀態,他在J國的已鍵在的親屬也只有一井大權、一井三郎和您,而您又是三人中唯一……」

「我明白,爺爺和哥哥的頭腦都不太清楚,所以有些話您只能跟我說,是這個意思吧?您就直說吧。」

「哈依。不妨直說,呃,我不是從律師的角度說,而是私人性質的。據說,有關部門懷疑南中先生是間諜……」

「胡說八道!雖然姐姐是因為姐夫才死的,但我絕不相信這麼荒謬的話,姐夫最多跟黑社會組織有沾連,但說他是什麼間諜統統都是借口,現在和子又被人綁架了,一定是什麼人從中作梗不想讓我們家好過!」

「別激動揚子小姐,別激動…….聽我說完。我也只是聽說的……監獄里的犯人是不敢欺負你姐夫,他在外面有很多朋友,呃,我現在是以私人身份這麼說的。檢察機關也剛剛正式通知我,要對南中先生進行藥物服用檢測和精神病鑒定。還有朋友打聽到,你姐夫在服刑期間,有關強力部門懷疑他是間諜,當然,他們可能也只是懷疑,沒有證據,所以悄悄地——我是指避開法律程序——對其實施監控,呃,真是頭大……我是說……」

「怎麼聽起像間諜電影里的情節似的。」

「呵呵,間諜電影里的誇大成份居多,但也並非全部臆造。如果此事得於證實,那麼現在檢察機關的全面介入將對南中先生很有利。您明白這點就夠。」

「什麼強力部門什麼麻劑藥物,如果姐夫真有精神病…….我們家就只剩下他一個正常的男人,嗚…….我可憐的和子,誰來救他……」

「別哭別哭,您別哭。還有我們在,揚子小姐您放心,就算南中先生……該死,我是說假如。總之,你們家有很多的朋友,一定會找到和子的。」

「謝謝你……」

「客氣了。您放心,南中先生的朋友不只是宗人社,要找到和子,其它的朋友也可以,反倒更保險。您放心地等我的進一步的信息吧。那麼,我就先告辭了,有事您打電話,24小時開機。」

(2)

律師出了院子,踏著初春的雪,向遠處的停車場走去,苦笑道,「南中君的小姨子可真難伺候,不過哭起來……嘿嘿,好看極了。」

「打誰的主意呢?」

一個女聲從空寂幽靜處冒出來。

律師嚇了一跳,正眼看去,停車場入口外停著一輛車,側窗徐徐而下,露出一張令多少男人神魂顛倒的面孔。

「您!怎麼在這。」律師一把拉開車門,一頭扎進去,壓低嗓子說道,「說不定附近有探子……」

「哈!肯定有探子,不過我也是J國公民,沒證據他們不能亂逮人。雖說現在是戰爭期間,但J國並未進入全面軍事管制,誰敢無視法律的存在?」女人的手指間夾著一支細長的香煙,輕輕地在擋風玻璃邊的精緻煙灰盒裡憚了憚。

「照您的吩咐,我把要說的都說了。對話的內容極可能已經被竊聽到,有些還是一名律師不應當說的。」

「捨不得你的律師執照?」

「那倒不是,我只是不明白對那個小女人說這些有什麼用。」

「你忘了?她可是紅得發紫的AV女優,大票大票的記者整天圍她轉,恨不得挖點獨家新聞。她打個呵欠,報紙上都能編出個重病住院的消息來。這事要讓她自己這麼一嚷嚷…….哈哈。」

「原來如此……高明!」

「庭老大這招可真絕,表面上是自投羅網實際上反倒是救了自己。這得感謝你們J國完善的三權分立制度。」

「您的意思是說大老闆並未精神失常?」

「他要是真的瘋了怎麼會這麼巧就跑到檢察廳去?不過我懷疑他逃獄的時候可能真的有些不正常。算了,即便如此,有人能讓他失常,就有人能讓他正常。你別操這份心,財政大權可都在他手上,他不出來我們後半生都沒法過。」

「只是,就算精神病鑒定結果對我們有利,大老闆也不太可能恢復自由身了,至少到哪裡都有人盯著。

「不在監獄里就好。」

「難道您想用武力……呃,對了,大老闆不會真是做那個的吧?」

「這不是你該問的,我也不知道。這是組織的指示,咱們拿一分錢就做一分事,多做了反而害了自己。」

「明白。」

「走吧,去看守所看看去。後面的尾巴么,愛跟就跟,無所謂。」

「哈依,我來開車吧。」律師鑽出車門,主動換到駕駛位上。

車子緩緩啟步,十平八穩地向市區駛去。

(3)

雪后初融,天穹澈凈如洗,涼風習習。白建站在天台上,無邊無際地放眼望去,樓廈林立,晨曦迷離,空氣中不時悠蕩著司空見慣的警笛聲,也許哪裡著了火,抑或某處正進行防空演習,一切都與他毫不相干。

他吸了一口氣,懷念起雲南邊陲叢林的沽沽溪流傳來的氣息,頓時一發不可收拾。粗大雪茄的殘燼杳然落地處,悄然出現一雙紅色的高跟鞋。

「今天的都安排好了。他在看守所里的樣子果然像是個傻子,明天上午做藥物服用檢測,下午做精神病鑒定。警視廳的注意力還在宗人社身上,那個叫板田少室的名字已經不在監獄檔案里,估計歸建了或者正接受檢察廳的調查。情況還是不夠明朗,夠再折騰一陣了。」

「揚子那邊,那個律師辦妥當了嗎?」

「殺了。」

「什麼!」

「我放他去蘇丹,昨晚上他剛飛機場就讓兵庫縣伍門組給殺了,去蘇丹的反倒是我暗中收買的伍門組殺手,警方會認為是宗人社與伍門組的積怨所致,伍門組不是一直巴不得庭老大關在監獄里一輩子嗎?不會懷疑到我們要滅口的,做得很乾凈,放心吧。」

「最毒莫過婦人心。他畢竟也是組織外圍的骨幹…….」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拿得夠多了,下輩子都花不完。」

「怎麼做是你的事。早點把庭老三和申老二找到我就回去,到時候你把地球炸了我也沒意見。」

「在你眼裡我真是那種權力慾望很強的人?」

「這並不重要。你是你,我是我。」

「你知道庭老大為什麼信任我嗎?」

「我沒問過,也不想知道。」

「你想惹我跟你吵架,我偏不。告訴你。因為庭老大救過我,他把我當成一個正常的女人看!正常的女人!」

「你一直很正常。」

「你生下來過得就比平常人好,永遠不會明白!我13歲就被畜牲繼父給毀了,16歲離家出走,忍受了蛇頭十個日日夜夜,十個!那個變態蛇頭才肯送我出國找媽媽,我只想好好過日子,你知道嗎!」

「對不起,你誤會了…….」

「媽媽沒找到,倒被賣到東南亞做妓女,哈!哈哈,街頭乞丐、黑幫堂主、政府官員、集團總裁、CIA少校、台軍情局上校站長……哈哈,什麼男人我沒見過!」

「別說了!」

「玩夠了就把我當禮送人,看我幾分心計那個豬頭副局長就送我進特工學生,動動筆頭又給了個上校頭銜派我去廣州。那個伯萊特是我見過最變態的男人,鄧尼更他媽的噁心,要不是收了軍事局的錢我早就把他們腌了剁碎餵豬!」

「夠了!這些我都明白!」

「你明白個屁!是庭老大把我從廣州救出來的,讓我找個地方躲起來好好過日子。是我自己又跑來J國找他的,不管他做的是什麼,多麼見不得人的勾當,我都願意替他賣命。我只想救出他,容不得一點閃失。」

「等等。」

「切,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你想錯了,他連時小蘭都沒碰過,我知道得一清二楚,他結婚後沒有做過對不起一井由子的事。不管他是情報販子也好,恐怖分子也罷,是中國特工又如何?他救我不是讓我替他賣命,他不是可憐我同情我,要是那樣我才不稀罕呢。他是把我當成一個女人看,一個正常的女人!咋了?你不服氣?」

「曾佳。我會給你說話的機會,但是!剛才有些話你說過了!」

「是,我是過了,我不該說他是什麼中國特工是吧?你怕別竊聽?放心,你身上的竊聽器我早就處理好了,沒人聽到,更沒人會相信——參軍時間不長,沒入過黨,背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誰會相信他是堂堂總參三部七處少校特工,除非總參的將軍們昏了頭。誰會相信?」

「混蛋!」

「啪」地一聲,狠狠地扇醒口不擇言的曾佳。半截雪茄落到地上,是被一口咬斷的。白建放下手,死死盯著,曾佳呆若木雞,嘴邊流著血,愣愣地呢喃道,「剛才我都說了些什麼。」

「剛才你都說了些什麼。」白建目光如炬,一股無名怒火在燃燒。

「我…….」曾佳驚恐地望著,宛如剛出生便受到驚嚇的幼貓,瑟瑟發抖。

「告——訴——我。你是從哪裡聽來的屁話。」白建的話一字一句,撞擊著驚惶的耳膜。

天台的風,透骨地清冷,曾佳徹底地覺醒了,惶惶目視初升如血的太陽,漸漸恢復了常態,「打得對,我不該說那些瘋話。謝謝……真心的。」

「這些瘋話是哪裡來的。」白建的口吻有所緩和,依稀夾帶著某種愧疚,神情卻依舊嚴肅。

曾佳低頭拭去嘴邊腥熱的液體,深知事已至此,無論如何都避不開了。

「三年前,我已經加入了組織,無意中從福建的一個蛇頭那裡買到一條信息,說有一個看起來很像軍人的男人抱著出生不久的嬰兒,要跑J國。當時庭老大去阿拉斯加,你並不管這方面的事,所以我跟進了。那男人到J國后經常到A國大使館附近轉,猶豫不決似乎心存顧慮,我趁機找到他,假扮成海峽那邊的,因為我原本就是那邊的,他很快相信了我。他自稱是海軍里的上校研究員,叫仇唯,那嬰兒是他的兒子。」

「身份確認了嗎?」

「一直沒有辦法確認,我想應該是真的。當時,他要出手一份中國總參S級的文件,我以前是軍情局的,光憑他透露的引子就斷定那是真的,心想轉手給J國內調一定能賣個好價錢,就買下了。把他送到中東后,我才得到那份文件。他沒有說是怎麼得到那份文件的,但我感覺得出來,他肯定犯了什麼嚴重的錯誤,出逃前為了多點籌碼就偷了這份文件。」

「跟庭老三有關?」

「文件本身跟他沒關係。是總參一部下發后存檔的舊文件,文中提到,需要南海艦隊於某天某時在海域攔截一艘游輪,船上有一個代號『倉鼠07』的自己人,要暗中保全他棄船逃離,隨同攔截分隊配合行動的是『三部直屬第七處』一名中校處長助理,從文中日期看,應該已經執行過了。我多留了點心眼,回憶起申老二有一批從東南亞買來的軍火就是在途中被攔截的,全船只有申老二逃回來,事發時間與文件中預定的執行時間恰好吻合,雖然執行攔截的是海防武警,但恰巧是在南海艦隊的責任範圍內。」

「你怎麼肯定…….」

「沒幾天,庭老大從阿拉斯加回來就親自接手了此事,特別囑咐我不要對任何講,還問我仇唯的避難所在地。又過了幾天,我也是好奇,就偷偷派人去中東,結果發現仇唯才死掉不久,孩子也不見了,我從當地警方手中高價買回破案記錄,從頭到尾只有一條線索,只表明那是謀殺而且殺手是女性。那件案子至今也沒有破過。我沒有瞞庭老大,但是他知道了也沒怪我多事。」

「然後呢?」

「你比我更熟悉庭老大身邊的那個女人吧?」

「你是說賈溪乾的?」

「我也是這麼想,但是庭老大反倒讓我去查仇唯出事那幾天賈溪去了哪裡……..」

「哦……不說她。你是怎麼懷疑庭老三跟那個什麼亂七八糟七處有關係的?」

「很簡單。軍火被攔截,申老二獨身僥倖逃脫,這就證明申老二是文件中所說的『倉鼠07』,既然他是07,難保庭老大不是01或者02,你也許是什麼03之類。不過我現在覺得你不是。雙簧戲主導方的代表的是『三部直七處中校處長助理』,按中國軍方慣例,雙簧戲的另一頭的級別應該低一些,受到這個『處長助理』的領導;『三部』和『直屬第七處』中間沒有帶『某局』,說明『七處』至少是副師或正師級;『處長助理』且只是『中校』,如此,他應當是正團職,那麼,整個『倉鼠』團體的級別不會高於副團級,也不會太低,至少是個正營級。」

「你肯定庭老三是倉鼠01,而且必定是少校?」

「申老二以前在部隊里就是上尉,如果還多了個特工的身份,不可能降銜吧,申老二是辦事的好手但不是主事的料,級別肯定比庭老大低。庭老大當時也才二十四、五歲,資歷不深,再破格晉陞也不會超過少校。除非庭老大是代理的正營職或副團職,否則肯定是少校。」

「所以你就斷定他是什麼三部直屬第七處少校情報官?」

「這事純屬偶然,如果文件在別人手上是不會聯繫到這一層的,偏偏到了我手裡,才會歪打正著。反正文件肯定讓庭老大給毀了,這麼巧的事不會再有第二次,你也不要太擔心。我說完了。要殺要刮隨你便。」

「忘掉今天說過的話吧,你最終會為自己的自作聰明付出代價的。」

白建長嘆一聲,撿起地上的半截雪茄,轉過身去,重新點燃。身後一片沉默。

良久,曾佳幽怨道:「你要是怕我說出去,等庭老大出來后……我不會怪你,也千萬別誤會我和庭老大有什麼,那只是知遇之恩…….只要是你親自動手——我樂意,去死。」

「你這話什麼意思?」白建突然察覺到,似乎曾佳話中有話。

「口不擇言罷了,」曾佳冷冷地自嘲了一番,「你從來都不會明白我的意思」。

那聲音很快被瑟瑟冷風所吞噬,當白建轉過身去,天台的門已經悄然合上。

(4)

良久,天台通道口的頂上跳下一個人來,同樣是女子,容貌不敵前者,身材也清瘦,反顯得溫婉高雅。

白建對此人的出現並不感動意外,「原本想讓你聽些放心的話,不料節外生枝,慚愧。」

「她比我想像的要厲害得多。」

賈溪將雙手放進上衣口袋裡,悄聲移步向前,如月彎彎的眉尖一挑,頓成鋒利的細刃。

白建觀察著她的表情,不禁憂慮,「你動了殺機?」

賈溪坦言道:「這個地方不太方便。」

白建苦笑道:「最毒莫過婦人心,這話應該放在你身上。」

賈溪沒有反駁,卻揶揄道:「無所謂毒不毒,我只是一名軍人。倒想問問,你是否有點妒忌庭車常了?」

「是有點妒忌。我所認識的世界上最厲害的兩個女人都願意為他去死。」

「你錯了。曾佳是出於感激,跟男女之情毫無干係。我拚命不是因為他是庭車常,而是因為他是我的職責所在。所以你白白了妒忌一場。」

「你在打擊我?」

「枉你自命風流,其實並不懂女人的心,這一點你不如庭車常。你太高,永遠看不到世間渺小而容易被忽略的角落。曾佳絕非意氣用事之人,她其實懂得把自己隱藏得更安全。」

「就剛才那樣?聰明過頭啦!」

「你又錯了,這世上不存在從不衝動的動物,即便是變色龍的失誤往往就是因為衝動,我是指庭車常,幸好他清醒時還知道補救。我相信曾佳絕不會在第二個男人面前如此失態,今天的衝動僅僅是因為她面對的是你。」

「什麼意思?」

「她自意為庭車常賣命,如果註定要死,她卻樂願讓你動手。這已經很明顯,你卻不明白,所以她才會說你從來都不會明白她的意思。」

「我說不過你。你到底想怎麼處置。」

「如果你求我,我不殺她。」

「女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也說她願意為庭車常去死,又怎麼會出賣庭車常?她已經夠可憐了。我一點都不明白你什麼意思!」

「沒多久她肯定會死。」

「你…….好,你狠!我求你,我求求你放過她。蛇蠍心腸女人,你放她一馬!」

「真心的?」

白建誠實地咬牙切齒道:「真心的,我現在才發現她比你可愛多了。」

「看來你的良心沒全讓狗吃掉。「賈溪倏忽宛爾一笑,」好的,我一定堅守承諾。」

白建無言以對,憤懣中罵出了此生第一個髒字——「操!」

賈溪一反常態,毫不介意。

(5)

天際深處的溫度傳導而至,逐漸擴散到空氣中,日光輕搭護欄悄入天台,一簇一簇。

「謝謝你上次讓我藏在你家裡養傷。」

賈溪避開白建熾然的目光,擰過頭去,不知在想著誰。

「就像庭車常救過曾佳一樣,感激只是感激,跟感動完全是兩碼事,是吧?」白建自暴自棄地一點點捻落雪茄殘餘的葉片。

賈溪轉過臉來,面帶愧疚,卻已放下了心中的石頭。

白建沒有再給她說話的機會,迅速切入正題,「感謝你把和子帶出是非之地,我已經把她交給可靠的人,三天內送到泰國,」

「謝謝……」

「不客氣,她也是我的小侄女。在J國做事,『寡婦』比你們更方便。下一步我要做些什麼?」

白建摸出打火機,點燃了一支捲煙。

不知從何時起,他開始抽起了捲煙。賈溪看著那一團團濃濃的煙霧被風吹散,低頭從隨記小冊子上撕下一頁,折成一隻彎月,遞給白建,說道:「上面寫著『要情人還是要女兒』。我脫不開身,只能讓你代勞了。找個手腳麻利的人送進看守所,送信人千萬別被發現,信送到了就行,應該很容易吧。」

「然後呢?」

「趁你還有可靠的通道,馬上離開J國,越快越好。」

「……你太自信了。這是在J國人的地盤上,不管你手上有幾條槍都很難帶走庭車常。我知道你不便透露軍方的計劃,但我勸你不要低估了J國人的實力,尤其是板田少室——那個來歷不明的獄警。即便是無孔不入的『寡婦』至今也查不出他的真實身份,更不知道站在他身後的是多少可怕的人物。」

「我犯下的錯誤已經足夠我上軍事法庭一百次了。你走吧,剩下的……是兩個交戰國的國家力量之間的事。」

「可笑——『寡婦』本來就是糾集了一群惡人、唯利是圖的無國界秘密組織,不屬於任何國家政體。庭老三不在,申老二失蹤,『寡婦』就是我說了算,我要救的不是中國特工而是組織的首腦,不論我怎麼做,都與你們無關。」

「雖然我不了解『寡婦』,但我能夠想像會有那麼一天你控制不住它。你的心還是活的,只適合做商人,不應該走條路。」

「那也是我的事。只要庭申二人還在J國,『寡婦』就不會無動於衷,這個你明白。無視它的存在反倒會讓你們的使命多一份危險的不確定因素。我說——尊敬的冷血巾幗——您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憂柔寡斷?」

素來自衿的白建突然陰陽怪調起來,一陣熱嘲冷諷,惹得賈溪心頭生起了刺。

「好!那你別想著再回頭。」

剎那間,溫婉麗人杳然而逝,頓化作城府甚深、鐵石心腸的「冷月」。

白建掐滅只吸了三口的煙,侃侃而談道,「首先,我得知道,你是否真地綁架了時小蘭,有什麼深意。」

「只是意外,為了掩蓋某種真相,我臨時決定宣稱對其負責。沒料到,庭車常會因此而越獄。時小蘭很安全,你就替他放心吧。」

「呵呵,時小蘭是比他的命還重要,雖說庭老三越獄是因為時小蘭被綁架,但這事沒那麼簡單。從庭老三入獄的那天起,組織就安排了人進去。經暗中查證,跟庭老住一塊的七段在外面不是什麼公務員,『挪用公款為女兒治病』更是騙取同情心的借口。當時情況尚不明郎,不足以冒著暴露內線的危險向他示警。沒料到還是出事了……庭老三向來有個悲天憫人的臭毛病,我現在懷疑有人利用了這一弱點打開了他的心理防線。若在平時,庭老三沒這麼笨,他必定會傳話出來讓我去辦,或者暗示你也是可以的。」

「事實證明,他果然喪失了應有的判斷力和警惕性。」

「他逃獄的成功性被人為地改變了。你想想,素以高破案率著稱的搜查一課加上規模龐大的基層警力會捉不到一個心智不清的逃犯?」

「我也這麼想,所以才會暗中提醒他,還來找你幫忙放些煙霧。」

「還有一點我不明白。他越獄后,連我都不知道他人在哪裡,你又是怎麼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他的行蹤。」賈溪頓了頓,道出原委,「他一直放不下時小蘭,每每苦悶難捺,就躲到車裡反來複去地放一張時小蘭送給他的仙劍4原聲CD,尤其是其中的一首歌。所以我在某個秘密聯絡通道上留下暗示——那首歌本身沒有任何秘密,然而對他而言,仙劍4的『韓菱紗』就是他的時小蘭。他只要知道那首歌是我留的,就應該會猜到時小蘭在我這裡,很安全。」

「原來如此…….就算J國人截獲那個什麼聯絡通道,也不會聯想到這一點,他們不像你那麼了解庭老三。高明!從目前掌握的情況看,庭車常已經明白了你的暗示,否則不會改變初衷,半路上折回去『自投羅網』。」

「他無從洞悉更多內情,故而只能選擇最保險的回頭方式——跳出錯綜複雜的監獄,暫時利用檢察系統的介入掩蓋自己,以其避免因他而起的更大錯誤發生,靜待我方支援。」

「可以這麼解釋。昨天看到報紙上的消息,我就派人去事發地點暗中查訪周圍的目擊者,從我掌握的情況看,不管他是真瘋還是假瘋,扯住一個陌生路人追著就追進檢察廳總是真的,絕不是無意識的行為。說明他至少還有清醒的時候。不能再拖了,一旦板田少室那方面掌握了重要證據,檢察廳就不會把他當成所謂『監獄醜聞』、『麻醉誘供』的受害者,而是轉為實實在在的間諜連環案嫌疑犯來處理了。」

「不管板田少室有什麼背景,既然庭車常已經找到,現在我們兩方的根本目標都只有一個——把庭車常弄出來。武裝劫持!」

「好,我也不爭強了。在J國人地盤上搞消息,『寡婦』是輕車熟路;舞槍弄炮的事你們在行。『寡婦』組織的財政命脈在庭老三手上,不救出他,那些惡人非吃了我不可。解放軍阿姨,您儘管吩咐吧!」

「……..」

賈溪徹底無言,心中暗罵:真會說話,難怪老有女人圍著他轉。

憑欄遠眺,旭日徐徐懸起,縱然冬魔久噬肝臟,陰霾不散,休眠火山的根處,伺機已久的炙熱岩漿暗涌不止,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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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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