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
在韋小寶有限的見識之中,有一點深深刻,在她的腦子裡面,那就是人性,雖然她還沒有嚴肅到,可以變化為哲學或者人心理論,但是對於人性,她有著最淺顯和粗俗的理解。
她在麗春院里見過的客人,最奇怪的一點就是,他們明明知道自己是花錢來找樂子的,卻偏偏喜歡極了那些□□說愛呀情呀的。
娘親告訴,那是因為每一個男人,不,應該說每一個人都想要別人愛他,哪怕他們不承認。
但這些愛呀情呀,都是用買過來的,如果女的當真了,那就只能是平白惹的笑話,守住哪條線才能夠長長久久的。
韋小寶看著小玄子的眼睛,從來沒有哪一刻如此明白。
小皇帝哪怕是個孩子,他也是個人,他也想聽那些情呀,愛呀。
「我,我一時間被嚇住了,那那人真的是好恐怖啊。」
韋小寶裝作一副害怕的樣子,死死的抓著小玄子的手,半個身子已經撲到他懷裡,聲音都帶著幾分顫抖。
康熙看到這樣的韋小寶,簡直心疼的不得了,伸手輕輕扶著她,正想要說些什麼安撫她,就聽到懷裡的人繼續說。
「可是他好像要對你不利,我一看到他這樣,我心裡一著急,就跑出來了,我沒有闖禍吧?」
韋小寶低著頭,嘴上這麼說,心中卻道,這小皇帝現在估摸著就喜歡她表現出一副對保護小玄子,要大過保護小皇帝的心思,還不如滿足他的願望,否則就不好交代了。
這小皇帝著實可惡,明明是天底下最大的大老爺,還要跑來逗弄她這個假太監,指不定看她被耍的團團轉,心裡怎麼自豪呢,果然這滿清的小韃子儘是可惡的下三濫。
這番話簡直是往康熙心裡軟的地方戳,瞬間心就化了。
「你當然什麼禍都沒闖,你還立了天大的功勞,我只是剛才害怕,你要是知道我是皇帝,就不拿我當好朋友了,你不會怪我吧?」
怪你,當然怪你,你騙了我這麼久,我怎麼會不怪你?以為這個問題還指望我能實話實說呀?你是皇帝,要是你一生氣把我砍頭了怎麼辦?我在那揚州的老娘也不要被你拉出來砍。
可能這時候說一點都不怪,卻假的不得了。
「我當然生氣你瞞著我,我在我之前在那裡躲著的時候,一看到你的臉就氣的不行,可是看到那個什麼大烏龜要對你下手,我什麼氣都不生了,只要你能好好的,我生你的氣做什麼?」
自然要表現出我的確生你的氣,但是因為你有危險我就不氣了,還能再體現一下自己的情深意重,不愧是我韋小寶。
康熙聽了這話卻是完全相信的,心中感動的不得了,但是又突然有了個疑惑。
「你儘管生我的氣,你要我怎麼補償你也都是可以的,我之前還擔心你是要怕我來著,不過現在看來你是真的……這時候你為何會在這裡?」
康熙的話里有著一閃而逝的停頓,也不知那個停頓到底代表了什麼意思,只是話題又回到了一個問題。
韋小寶心中慌了一下,但臉上還是不露聲色,把欺騙溫家兄弟的那一套話說了出來。
「我之前看你一天換一套新衣服穿,知道你肯定是什麼厲害的人物,跟了個好公公。」
「呵」
韋小寶說到這裡,康熙不由輕笑了一聲,為自己說自己是個公公,這件事情居然能夠騙到韋小寶,心中說不自豪也是不可能的,更是覺得韋小寶心思單純。
韋小寶惱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剛瞪完就覺得心裡有點慌,剛想過下跪,又立馬想到小皇帝現在不想讓她跪下。
只好把話繼續往下面說。
「我帶來的那些糕點都沒有,我們約好的那個練功房裡面的糕點好吃,我想多送你點東西,可是那個海老烏龜又不會給我什麼好東西,我就想著人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如果我能夠在皇帝身邊服侍,一定有很多好東西,我就要我就可以分你了。」
「溫家兄弟欠了我很多錢,我就告訴他們,我想來這裡看一看,心想著如果皇帝能夠看上我,那我留在身邊服侍就好了,要是實在不行,我也可以看看皇帝長什麼樣子。」
韋小寶這一套說辭邏輯完整,無限科技,而且非常符合她現在的年紀。
康熙也被韋小寶話里的如果在皇帝面前面當差,就可以把好東西分給自己的心理,再一次感動。
可是還是忍不住心中的擔心,輕輕的呵斥了一句。
「你們在皇宮他那賭錢,我也就不管了,畢竟人非聖賢,可是你怎麼能夠就這樣一聲不吭的跑來這裡,萬一,萬一遇到了什麼人……你以後不要這麼衝動了。」
韋小寶被說的蔫了一下,心中只是恨恨的想著,她才不是衝動,要不是為了海老烏龜的命令,誰想來這個破書房。
正想裝孫子的挨訓的時候,卻突然手被康熙握住,康熙的話一下子從呵斥變成了柔風細雨。
「這次算你運氣好,且你立了功,你不是想看皇帝長什麼樣子嗎,你就好好的看。」
這人變臉變得比翻書還快。
但是韋小寶也不敢把心裡的話表露出來,得聽話的抬頭,看面前十三四歲的少年。
氣宇軒昂,風神韻朗,這些詞韋小寶是不懂的,只覺得小皇帝長得的確是好看,他的娘肯定也很好看。
一身明黃色上面綉著猙獰的五爪金龍正在吞雲吐霧,一雙平時比較銳利的丹鳳眼,此刻卻盛滿了柔光。
韋小寶仔仔細細的看著康熙,康熙也在仔仔細細的看著韋小寶。
一雙水潤潤的大眼睛,纖長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樣撲閃撲閃的,一身深藍色的小太監服居然也會顯得她白嫩可愛,一根烏黑的大辮子就在他身後,只是可惜了那帽子,著實有些礙眼。
康熙腦心神一亂,不由得我想到史書上說的,那斷袖分桃的故事,到底是十三四歲的少年,想到這裡心中有些慌張。
心中告訴自己,剛才不過一時想差了並沒有什麼,且面前這人比他小兩三歲也還是個孩子,他怎麼會有什麼奇奇怪怪的想法?
心中的想法無論是什麼,臉上卻早已習慣不動聲色,現在還是笑語中帶著平和的。
「我說從來沒看你摘下過帽子,你摘下來我看看。」
康熙說這話本也就是一時好奇,卻在面前的人臉色一下變得慘白,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他連伸手阻止的機會都沒有。
韋小寶不住的不僅是跪了下來,而且還磕起了頭,一邊磕頭一邊道:「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康熙本想扶起韋小寶,但細品這舉止行為,感覺有些不太對勁,便直接伸手想要解開韋小寶的帽子。
韋小寶看見了那隻伸過來的手,不由得往後一縮,整個人居然嚇得有些抖起來。
我的個乖乖,難道今日我韋小寶就要命喪於死,早知道就不那麼愛漂亮,直接把這頭髮給剃了,現在好了,現在就算想也沒有這個機會吧,不知會不會連累在揚州的娘親。
見韋小寶這個樣子,康熙雙眼一眯,果斷的從靴子里拔出了一把匕首,直接朝韋小寶系著帽子的繩子一割。
帽子掉落了下來連帶著還削斷了一縷青絲。
韋小寶嚇得整個人愣在了地上。
若說之前小皇帝和小玄子還有些傻傻分不清楚的話,現在看著拿著匕首的小皇帝,韋小寶是真真的把他倆分的一清二楚了。
哪怕是十二三歲的年紀,哪怕還是個孩子,但是那長發還有那眼睛,那卻是十足的女氣。
康熙也不由得愣住了。
待反應過來,第一眼看到自己手上的匕首,竟有些害怕,他也不知為何就是對有些事反應如此激烈。
只怕是現在嚇壞她了。
還不知如何開口安慰,卻見韋小寶哭的梨花帶雨,淚眼汪汪。
康熙真是實在拿會哭的人沒什麼辦法,尤其是哭成這樣的韋小寶,還沒來的還沒來得及問她為什麼是個女的卻能混進皇宮,卻聽韋小寶哭哭啼啼的求饒命。
「好了好了,你莫哭了,我饒了你,無論發生什麼我都饒你。」
得到了這免死金牌一般的一句話,韋小寶這才平靜了下來,但是還是帶著淚花的向康熙解釋了起來,當然一些事情自然被她一筆帶過了,比如說江湖人士之類的,只是說她是不小心被海老烏龜那傢伙給抓了進來的,之前一直扮作小男孩子。
連四十二章經,她也沒有透露出來。
小皇帝現在能拿匕首割她的帽子,下一秒就能拿著匕首割她的脖子,怎麼可以和盤托出?
康熙到底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年,雖飽經生宮的勾心鬥角,但也從未聽過如此離奇且波瀾壯闊的故事,一時間不免為韋小寶的遭遇感慨了幾分。
之前所有的防備和懷疑剎那間煙消雲散,還生有了幾分愧疚,覺得不該如此的輕易懷疑,不過這小丫頭才十二三歲,卻如此鬼頭,也是厲害。
又見韋小寶還在那可憐兮兮的抹眼淚,不由得笑了出來。
「好啦好啦,是我不該輕易懷疑你,這樣吧,你要打要罵,我們明日再練功房……罷了,你是個丫頭,我不與你打。」
韋小寶聽了這話倒有些氣惱,不由得輕輕的捶打了一下康熙的胸口。
「你就因為我是個女孩子就瞧不起我,也不知道是誰,之前被我騎在身上哭爺爺告奶奶的求饒。」
康熙聽這話笑容更深了,但嘴上卻反駁道:「到底是誰求饒誰心裡還沒點數嗎?並非是瞧不起你,只是你是小丫頭,我怎麼能再壓倒你?」
康熙這話說完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想起之前騎在韋小寶身上,揪著她的小辮子,若是這人換成是個小丫頭,那他的行為就變得有些……
韋小寶看康熙這樣心中不免道:不好,只怕這小皇帝要是覺得她是個女孩子,就不與她之前那般好了,這條大腿可不就跑了,再這樣下去指不定他就要興師問罪了。
便又立馬哭哭啼啼起來。
「我就知道,以前我在老家的時候,那些人一聽說我是女孩子也不與我一起玩了,現在小玄子也是這樣。」
康熙見她又哭了,心中疑惑,這人怎麼身體里儲存了那麼多眼淚,但還是好聲好氣的哄了起來。
經過韋小寶的死纏爛打一哭二鬧,康熙與她約好,明天練功房再也不見不散。
韋小寶便安心的告退了下去,臨走之前康熙還親手幫她把頭髮重新紮好,藏在帽子下面。
待著韋小寶走之後,康熙背著手在書案前來回渡步,走來走去,臉上掛著笑容,一邊還不住地念叨著。
「怎麼是個小丫頭?怎麼會是個小丫頭,竟然是個小丫頭……」
然後見到那被他用匕首削下來的一縷青絲,彎下腰撿了起來……
另一邊的韋小寶老老實實的回到了海大富那邊,她自然不會向海大富說出小玄子的身份,事實上,回來的一路上她算是想明白了,海大富對小玄子的態度那麼好,八成就是一早就知道了小玄子的真身份,就瞞著她了。
若說是更早之前在康熙沒有用那一匕首划她的帽子的時候,她還能心中高興,自己抱了個大腿,就能在海大富頭上得意了,但是那一匕首可算是讓她清醒了。
在那個些在這些滿清人眼中,她這個奴才就是個小奴才,就是有主子的賞識,那也是個奴才。
她與揚州城裡的那些小瑤姐根本沒什麼差別,只不過那些客人是用銀子買好聽話來聽,小皇帝是用他的權勢來讓她說好聽的話來聽,她還得千恩萬謝的下跪磕頭。
韋小寶:小韃子皇帝真是個狗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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