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道別
鈴聲過後，原本還熱鬧的校園頓時清靜了下來，只有三三兩兩的行人還在走路。
沐茴踏著晨光一步步向沈岩走來，這個人承載了她少女時期的所有愛戀，她曾經那麼喜歡他，那麼愛他，可如今她要徹底遠離他，若是可能她希望此生不復見。
就在兩人要錯身而過之時，沈岩突然往右一跨擋住了沐茴的去路。
沐茴挑眉，抬頭看他。
晨曦的微光打在沈岩的側臉上，在他的鼻翼下映出一片陰影，細碎的額發擋住了他幽深的黑眸，若不是那眼珠子若有似無地向她掃來，沐茴肯定覺得沈岩是攔錯了人。
這在從前是沒有過的事情，對於她，沈岩只會避之不及。
沐茴往左走，沈岩又跨向了左邊，再往右走，他又調轉向右，總歸是不讓沐茴輕易過去。
「你想幹什麼？」沐茴有些不耐地看向沈岩，前世對他所有的愛戀都消耗殆盡，此刻看著沈岩就像是在看著一個陌生人似的，還是那張皮相，可已經對她沒有了任何的吸引力，她也不會為他而心動了。
沈岩緊抿著唇角，眸色轉沉，沐茴對他的不耐他看得清楚明白，但怎麼會是不耐煩呢？
沈岩想不通，到底哪裡出了錯？
沐茴哂然一笑，將水瓶抱在胸口看著沈岩不說話了。
她倒追他那麼久他無動於衷，眼下是怎麼轉了性了？
沈岩沉默地看向沐茴，他一直知道她長得好看，或許從前因為厭煩而忽略了她的美，此刻再細細端詳，她的美雖然是張揚而明媚的，但卻並不是帶刺的玫瑰。
反而因為這種美讓她鶴立雞群，美好而獨立。
是的，這兩個詞沈岩都沒有想過有一天會用在沐茴的身上，似乎自從那次在籃球場之後她就變得不一樣了。
連時時同她形影不離的徐麗華也沒有再出現在她的身邊，其實這樣挺好的。
要沈岩說沐茴的性子比起徐麗華要純粹許多，而徐麗華那眼珠子一轉就讓人覺得她有說不出的歪點子鬼主意，總是不能讓人放心。
兩人之間的氣氛詭異得安靜，沈岩清了清嗓子，他覺得嗓子有些發癢，特別是沐茴這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他更覺得自己心中那點小心思似乎暴露在了她的眼前，耳尖不禁微微泛紅。
「你……我聽說你幾天沒來上課，是不是病了？」沈岩終於還是打破了沉默，目光左右掃過，假裝自己好似不在意一般，實則卻是屏住了呼吸等待著沐茴的答案。
其實他心裡也有些忐忑，這個沐茴好像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沐茴，或許她根本不會搭理他？
「你是在關心我嗎？」沐茴好笑地看向沈岩，是了，她如今再看向這個少年，就像站在長輩的角度一般看他，畢竟上輩子她還真做過他的舅媽，而且多活了那麼多年的歲月，她可再不是青澀少女。
「咳……咳……」沈岩被嗆得滿臉通紅，好不容易緩過氣來才發現沐茴已經向他邁進了一步，少女的額頭就在他的下頜處晃過，光潔而飽滿，一頭烏壓壓的黑髮透出一種梔子花的清香，她竟然也喜歡這樣淡雅的花香？
沈岩正有些晃神，便聽沐茴笑著說道：「我沒生病挺好的，只是去辦些事情。」微微一頓后，她想了想又道：「沈岩，我要去國外留學了，就在這裡和你道個別吧！」
沐茴認真地看向沈岩，眼前的少年清瘦如松柏，稜角分明的五官透著如雪的孤傲。
如果清楚沈岩真正的身世或許就能理解他為何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可那個時候她已經成為了他的舅媽，即使心裡還有著他的存在又如何呢，那已是不能逾越的鴻溝，更何況上輩子的沈岩本就對她沒有一絲的情意。
她此刻同他告別，是和她求而不得的戀情道別，為他們兩人的前世今生劃下一個圓滿的句點。
「你要走？」沈岩吃驚地看向沐茴，她的睫毛很長，此刻垂下目光在眼瞼下形成一個弧形的陰影，就像半圓形的貝殼似的。
可沈岩無心欣賞，只是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地收緊，他聽見自己啞著嗓音問道：「去哪裡？」
「義大利吧，等簽證下來我就走。」沐茴笑了笑，又伸手捋了捋長發，復才抬眸看向沈岩，「抱歉了，從前給你帶來諸多的困擾，我想我離開這裡后你會輕鬆不少。」
不……
沈岩唇角翕動，這個「不」字在舌尖里滾了一圈卻怎麼也沒有被他說出口。
或許以前是的，他對沐茴只有厭惡，討厭她總是追著他跑，討厭她出現在所有他會出現的地方，討厭她大張旗鼓地對他示愛，討厭他們走在哪裡都成為人群的焦點……
可是回過頭來再細細想想，她對他真是無一處不好，天冷了加衣，口渴了送水，他曾經把她拉黑無數次，她依然可以換了手機號重新來過。
她熱情洋溢，就像一朵熊熊燃燒著的火焰，不知不覺便驅散了他周身所有的陰霾。
這幾天沐茴不在學校里，他也暗自打聽過，說是她請了假，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
只是沒有沐茴在他耳邊聒噪的日子都變得清冷了幾分，沈岩以為他會喜歡這樣的安靜，會覺得舒心。
其實沒有，他總覺得少了些什麼，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但今天他清楚地意識到了，原來是少了沐茴，少了這個做什麼事情都充滿了活力一往無前的女孩。
「要……去多久？」沈岩神色黯然，目光低垂。
「我也不知道，到時候再看吧，若是學有所成我就早些回來開個畫展。」沐茴在沈岩不解的目光中笑著解釋道：「我是去學畫畫的，是不是覺得我不學無術，就會燒錢？」
「……不會。」沈岩沉默地搖頭，因為他發現沐茴在說話時神采飛揚，眼裡有光，美麗的臉龐也因此變得生動了起來，那是有了追求和嚮往之後燃起的火光，這種光叫做理想。
沈岩懂得，因為他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