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奪門

夏蘭剛把兩名士兵震飛，忽聽前面風聲峻急，立刻想也不想，放手鬆開兩塊盾牌，抽身急退。

常年的戰鬥生涯，使他擁有很多常人看來不可思議的能力，如在這種混亂嘈雜的戰場上分辨危險的能力，或許一個聲音，或許一個味道，或許一個直覺，他就能在危險來臨前有所感覺，從而在生死邊緣搶得一線生機。這也是常年遊走於戰場的老兵的本能。

一道雪亮的斧光破盾而出，帶起漫天的木屑碎片，不是夏蘭躲得及時，這一斧就會把他劈成兩段。一個粗壯的身影從盾后出現，大喝一聲，大斧一旋，當頭向夏蘭劈下，聲勢極為兇猛。

夏蘭剛把手搭在腰后的劍柄上，一根閃著雷光的長槍貼著他的腰畔向前刺出，快如電閃雷鳴，一槍刺入持斧大漢的胸中，電光爆閃，夏蘭聞到一股烤肉的香氣。接著長槍一抖，大漢至少兩百斤的身軀被長槍輕易挑起，向後飛出砸翻一片士兵。

「幹得不錯。」夏蘭向後看了一眼，對蕾莉亞大聲贊道。

「你還有點心嗎？」蕾莉亞眨眨眼睛，問了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問題。

夏蘭一愣，險些被一個士兵的長劍砍中右臂，他一腳把那個士兵踢飛出去，放聲大笑道：「有，出城后讓你吃個夠。」說著又見一個高瘦的中年男人衝過來，這人身上穿著精美的鏈甲，步法矯健，一看就不是普通士兵。

他低喝一聲，拔劍迎了上去。

瞬間劍光交錯，中年男人喉嚨濺血，打著旋撲倒在地，周圍士兵齊聲驚呼，紛紛向四周讓開。夏蘭三人太過兇悍，城衛軍兩大高手剛一現身，就被擊殺，周圍城衛軍士兵都認得這兩人身份，如何不懼，怎敢再擋夏蘭三人的去路。

夏蘭順利沖入包圍圈，和風之語傭兵團會合在一起。唐娜指揮部下把伊莎貝拉和蕾莉亞包圍進去。

「唐娜團長，我們又要並肩作戰了。」夏蘭來到唐娜身邊，神色自若地笑道，渾然不把周圍的城衛軍放在眼中。

「好，我們合力衝出城去。」唐娜揮動風之語大劍，一馬當先向前發起衝鋒。

風之語傭兵團一動起來，夏蘭立刻發現其不凡之處。在這個小型傭兵團中，除了唐娜之外，其他人都是三四十歲的中年人，人人實力強橫，二十五人中居然近半都是白銀級戰士，剩下的也沒有低於青銅級的，其中還有一個法師，看他施法的輕鬆程度，恐怕是一個罕見的白銀級元素使。

這種強大的實力在傭兵團中極為罕見。傭兵大多都只有黑鐵級的實力，青銅級戰士就極為少見了，而白銀級戰士就算有，一般也只會出現在那種大型傭兵團之中，那種大型傭兵團名聲極大，可他從沒聽過風之語傭兵團的名聲，風之語傭兵團實力如此強橫，和它默默無聞的名聲根本不搭配，真是古怪之極。

唐娜雖名為風之語傭兵團的團長，卻只是埋頭帶人衝鋒，根本不去指揮，而風之語傭兵團的成員全是自發調整自身位置，使這個小團體如同磨合良好的機器，流暢的運轉，這種默契只有那種常年配合的百戰精銳才能擁有。

在風之語傭兵團的實力和配合面前，城衛軍真如土雞瓦狗一般不堪一擊。唐娜帶領使用戰錘、大斧等重型武器的六名傭兵在前開路，十名持盾劍手護持在隊伍兩側，五名長槍手斷後，中間是是那名法師和三名弓箭手居中支援。這支小隊伍像閃電般撕裂了城衛軍的陣勢，向城門方向突進。

風之語傭兵團沿著長街又前進了兩百多步，進入城門前的小廣場，忽然圍繞在周圍的城衛軍向四周散開，把他們暴露在廣場中心。只聽「嗡」的一聲，數百支箭雨向他們當頭灑下來。他們抬頭看去，只見城頭上已經站滿了弓箭手，十幾架床弩已經調轉了頭，瞄準了他們。

唐娜臉色微變，大喝道：「毀了床弩，不能讓它們發射。」同時身形衝天而起，風之語劍身上紅色的龍炎和風環如潮水般層層翻湧。

她當空一記撩斬，一個巨大的火焰漩渦從劍上飛出，迎上當頭罩落的箭雨。被火焰漩渦一攪，箭雨四散飛落，不再對下面的隊伍構成危害。

一見到床弩，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他們距城牆不到一百米，而床弩射程高達三百米，加上小廣場空蕩蕩的，根本沒有他們躲避的餘地，這個距離，床弩射出的五尺長的巨大弩箭可以輕易洞穿一頭野牛的身軀，這種威力就是白銀級的戰士一般也擋不住。

三個弓箭手反應最快，立刻揚弓搭箭，射倒了三名操作床弩的士兵。接著帶著短矛的五名長槍手丟掉長槍，拔出背後的短矛，一發雙矛，射向城頭的床弩。

便在此時，操作床弩的士兵扳下了床弩的機括，十二支巨大的弩箭帶著尖利的呼嘯撲向風之語傭兵團。接著十架床弩才被凌空射來的短矛射中，四架床弩當場崩散解體，其它六架床弩也被重創，再也不能使用。

這些弩箭發射速度快如閃電，只有五名白銀中上位的傭兵和夏蘭、蕾莉亞的反應速度能跟得上弩箭的速度，七人飛身而起，揮舞兵器攔截弩箭。

七人中以蕾莉亞的表現最為搶眼，只見她長槍刺出，恍如一條電蛇劃過天空，充滿攝人心魄的美感，三支弩箭和電蛇一碰，立刻被崩飛出去。

夏蘭則是一抖永夜晨星，瞬間發出兩劍，龍閃劍術之雙龍閃，兩道劍影斬在弩箭半尺長的精鋼箭頭的側面。夏蘭只覺兩股強橫的衝擊力順著劍身傳回來，手臂被震得酸麻不堪，掌心一燙，險些把持不住劍柄，讓永夜晨星脫手飛出。不過被他巧勁一擊，兩支弩箭也改變方向，射向周圍的地面。

十二支弩箭被七人打飛打偏十支，剩下兩支，一支射偏，一支射中一名傭兵的胸口，在那名傭兵胸口開出一個碗口大的血洞。那名傭兵眼看就是不活了，風之語傭兵團的成員齊聲悲嘯。

這時那個傭兵法師終於完成了他的法術，三道淡青色的風刃在空中一閃而逝，在城頭帶起一圈血浪，不過剩下的床弩已被拖了回去，三道風刃只殺傷了十多名弓箭手，完全沒有破壞掉床弩。

唐娜一落地，就憤怒地向前沖，手下的死亡使她怒火攻心。夏蘭一把拉住她。

「我去，你帶人衝擊城門，隊伍不能停。」

說著夏蘭的身影就沖了出去，中級技能衝鋒發動，速度陡增一倍，一頭闖進城衛軍中間，長劍翻飛，砍出一片片血雨，頃刻間殺到城牆之下。

唐娜揮舞風之語，擋下從城頭射下的數個火球術，厲聲喝道：「給夏蘭架梯子。」

五名長矛手拔出背後短矛，揮手一揚，短矛撕裂了空氣，瞬間跨過數十米的距離，釘入城牆之中。以他們的驚人臂力，三尺長的短矛硬是射入城牆中半尺有餘。連續兩波，十根短矛從下到上，斜著形成一個到達城頭的梯子。

夏蘭飛身而起，踏在最下面一根短矛的梨木矛身上，腳踏連環，冉冉升起，轉眼間就奔上十多米高的城頭，長劍一劃，斬飛一圈人頭。

城頭弓箭手正在放箭，突然被敵人衝上城頭，頓時騷亂起來。夏蘭看到正在弓箭手背後絞弦上箭的床弩，身體一側，挺肩撞飛了兩個弓箭手，飛奔到床弩旁邊，飛起幾腳，把完好的五架床弩從城頭踢了下去。床弩從十多米高的城頭墜下，頓時摔成一地零件。

夏蘭調過頭來，又開始追殺城衛軍弓箭手。這些城衛軍弓箭手緊急登城，除了弓箭，連平時帶在身上的防身短劍都沒有攜帶，被夏蘭闖到身邊，後果可想而知。夏蘭殺到何處，何處弓箭手就大亂起來。

城下風之語傭兵團沒了箭雨和床弩威脅，很快衝到城門下方。馬上兩個實力最強的傭兵也順著短矛構成的登城梯上了城頭，一人轉頭去對付城頭的幾個法師，一人和夏蘭會合在一起，兩人向城樓殺去。

殺散了城樓中的守軍，夏蘭和那名傭兵推動絞盤，要城門升起來。紅狐堡包鐵城門重達四千多斤，平時要十五人合力才能用絞盤升起，不過現在推動絞盤的的兩人，一人是白銀中位的戰士，力量強橫，一個是會力量爆發的怪才，兩人合力，輕鬆就把城門絞了起來。

忽聽另一名登上城頭去追殺法師的傭兵大叫：「年輕人，小心偷襲。」

夏蘭猛然回頭，只見十米之外一名城衛軍弓箭手張弓搭箭正瞄準自己，心中一驚，下意識想要躲開，卻明顯來不及了。

忽然一箭從城下飛來，射穿了那名弓箭手的脖子，長箭餘力不盡，帶著弓箭手的身體飛起，掉出城外。

夏蘭順著長箭來勢看去，只見一個人影持弓站在城內一間房屋的屋頂上，卻是他饒過不殺的那名精靈族金星射手阿爾文。阿爾文舉弓向夏蘭示意，右手伸出在空中水平劃過，接著翻身跳下屋頂就消失不見了。

夏蘭明白阿爾文那個動作的意思，他饒了阿爾文一命，阿爾文也救了他一次，從此兩者之間互不相欠。

「有趣的精靈。」夏蘭心中想到。

等風之語傭兵團出了城門，那名傭兵一腳踢碎了木製絞盤，城門轟隆一聲重重落下，擋住了城衛軍追擊的道路。

夏蘭和兩名傭兵從城頭垂繩而下，一行人迅速向城西十裡外的黑暗森林挺進。雖然他們毀了西城門的絞盤，但只能阻止城衛軍一時，紅狐堡不大，城衛軍很快就會從其他城門出城追上來。

伊莎貝拉實力最差，只有黑鐵下位，這般急速衝刺，跑到一半的路程，就忍不住氣喘吁吁。她用眼神向蕾莉亞示意，想讓蕾莉亞過來扶她一把，可惜蕾莉亞根本沒看懂，只是向她眨眨眼，一臉迷糊。

夏蘭聽伊莎貝拉喘息越來越急，忽然橫過身來，左手一伸，右手一攬，把她橫抱起來，繼續狂奔。

周圍目光齊刷刷看過來，伊莎貝拉大窘，連耳朵尖都羞紅了，小聲叫道：「夏蘭騎士，放我下來。」她一著急，又叫夏蘭為「騎士」了。

「別逞強了，現在逃命要緊。」夏蘭邊跑邊道，根本沒注意到伊莎貝拉的害羞。

直到一行人進入黑暗森林，城衛軍都沒有追上來，一行人都不由鬆了一口氣。夏蘭這才把伊莎貝拉放下來。伊莎貝拉狠狠剜了夏蘭一眼，從小到大，除了她的父王，她還沒有和男人這麼貼近過。

而夏蘭放下伊莎貝拉后，似乎還能感覺到伊莎貝拉身上那種那種令人心跳的綿軟感覺，鼻子中還能聞到伊莎貝拉身上淡淡的蘋果香，被伊莎貝拉目光一剜，心中不由一跳，反而生出許多歡喜之意，厚著臉皮拉起伊莎貝拉的光滑如玉的小手，道：「這裡是黑暗森林的邊緣，還不安全，我們在往裡面走一走。」

其他人知道他說的在理，都沒有異議，再次往黑暗森林深處前進。

伊莎貝拉任夏蘭拉著小手，低頭跟在夏蘭身後前進，心潮起伏，十分心情中，除了六分羞惱，還帶著三分歡喜甜蜜和一分迷糊。她自幼聰慧異於常人，政治經濟，人文歷史，天文地理無所不學，也無所不精，卻從沒想過有一天被一個年青男子拉住手該怎麼辦。

從小到大，其他人對她都恭恭敬敬，從不敢對她有半點無禮，如今突然遇到一個無禮的，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忽然她又想到，她冒充表妹克里斯汀之名，現在夏蘭是把她當成了克里斯汀，想到這裡，她心中一松，自我安慰道：「他和表妹自幼相熟，或許他們從來都是這麼相處的。」

其實她也知道，這個想法多少有些自欺欺人，夏蘭和克里斯汀七年不見，就算七年前是這般相處，畢竟都是小孩，也沒有什麼關係，可現在雙方都已長大成人，再這般親密，除非，除非兩人是——

戀人。

一想到那個詞，她頓時臉如火燒，身體一顫，閃電般把手收了回來。

夏蘭回過頭，他的臉被遮在樹木陰影中，看不出是什麼表情，只是向她叮嚀道：「小心些，別摔倒了。」

伊莎貝拉看著夏蘭前進的背影，心中忽然一陣慌亂：「我把手抽回來，他可生氣了嗎？」又忍不住患得患失起來。

蕾莉亞跟在伊莎貝拉旁邊，看著伊莎貝拉變幻的表情，心中大感有趣。她跟了公主殿下一年，從來公主殿下都是那麼自信優雅，她還從未見過公主殿下如此心神不寧的樣子。

在黑暗森林裡前進了五六里，森林中的樹木越來越高大，遮天蔽日，慢慢連天空都看不到了。最後眾人在一片林中空地停下來休息過夜。

夏蘭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一頂單人帳篷，支起來，讓伊莎貝拉休息。伊莎貝拉有心事，向風之語傭兵團的人道一聲「晚安」，就進了帳篷。

風之語傭兵團看到夏蘭的空間戒指也只是微感驚訝，並未有別的表示，這越發讓夏蘭感到風之語傭兵團的不同凡響，能面對空間戒指而不動心，可見風之語傭兵團成員的眼界和自律性之高。

蕾莉亞在旁邊扯扯夏蘭的衣服，眼巴巴地看著他。

夏蘭一拍腦袋，忙取出一包零食遞給她。

蕾莉亞歡呼一聲，扭身鑽進了帳篷中。雖是單人帳篷，但是兩個身材苗條的少女睡進去也不會太擠。

風之語傭兵團經過激戰，又急行趕路，都沒有什麼精神。加上今夜失去了一名同伴，神情中大是沮喪。夏蘭過去和他們寒暄了幾句，表達了哀悼之意，見唐娜眼圈紅紅的，不由想起大叔和楓葉兵團，心中也難免有了幾分真切的悲傷，安慰了她幾句，各自休息。

夏蘭背靠一棵大樹坐在地上，卻怎麼也睡不著，忽然又想起克里斯汀，七年不見，當年的小女孩已經變成了一個清麗絕俗的少女，連性子都大變了，當年克里斯汀多麼活潑頑皮，現在卻變得這麼嫻雅安詳，時間真是不可思議的東西。

「其實，這樣的克里斯汀也很好。」他喃喃自語道，嘴角盪起一抹溫柔的笑容。

夏蘭可想不到，此克里斯汀是伊莎貝拉攝政王公主冒充的。伊莎貝拉和克里斯汀是表姐妹，本就長得相像，他沒見過攝政王公主殿下，加上心中存了先入為主的念頭，把伊莎貝拉冒充克里斯汀，他是半點懷疑也無。

第二天天還未亮，風之語傭兵團就起來了，和夏蘭告辭而去。夏蘭問明他們還要在黑暗森林中繼續尋找妖精的黃金蘭花，只能祝願他們好運。

等伊莎貝拉和蕾莉亞醒來，夏蘭已經準備好了早餐，早餐誘人的香氣使蕾莉亞不禁眉開眼笑。伊莎貝拉問明風之語傭兵團的去向，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對夏蘭的神情相比昨天稍顯冷淡。

吃完早餐，收拾好東西，夏蘭一拍手，道：「我們出發吧！」

「去哪裡？」伊莎貝拉問。

「摩根大師和我說過，在黑暗森林中有一處妖精的遺迹。如果賢君洛克的最後葬身之處真在黑暗森林，那麼十有八九就應該在妖精的遺迹中。」夏蘭笑著道。

「妖精的遺迹？」伊莎貝拉驚訝道。

「是的。」夏蘭點點頭，露出神往的表情：「據摩根大師說，那個地方被白銀巫師叫做——」

「王者守護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