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幽靈騎士少女

「夏蘭。」

伊莎貝拉張張嘴，叫出了眼前的這個男人的名字，下一刻，眼淚就止不住的流淌下來。曾經她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見到這個男人，沒有人能在那種實力懸殊的戰鬥中活下來。可是現在，她竟然再次看到了夏蘭，巨大的驚喜使她忘記了現在尷尬的情形，也忘記了赤露的羞恥。

看到少女的眼淚，夏蘭突然衝出幾步，一把把少女擁入懷中，低聲喃喃道：「我回來了，我回來了。」他連說了兩遍「我回來了」，因為除了這一句話，他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少女那纏綿的淚水讓他心中歡喜的快要爆炸開來。

少女沒有說什麼表明心意的話，可那一聲呼喚和淚水，實已勝過千言萬語。從沒有一刻，夏蘭是如此清晰感受到少女的心意，也從沒有一刻，他是如此的心滿意足。

他抱著少女，就像抱住了整個世界。

伊莎貝拉抬著頭，痴痴地看著他，看得如此認真，好像要把他的樣子印在心上一般。過了好久，一層石榴花般的紅暈突然在她臉上擴散開來，她終於想起了自己身上未著寸縷，這突如其來的羞澀幾乎要把她埋了起來。

「你身上真臭。」少女嗔道，無話找話。

「我知道，所以我想過來洗一洗。」夏蘭賊笑道：「沒想到卻看到了天下最美的風景。」

「你對女孩子向來都是這麼沒有紳士風度嗎？」少女向他拋了一記白眼，看起來兇巴巴的，卻是說不出的可愛。她強作鎮定，卻不知自己連尖尖的耳朵都羞紅了。

「那要看對象是誰了。」

夏蘭忽然在伊莎貝拉額頭上輕輕親了一口，放開少女，退出兩步，一轉身大笑著向外走去，身後傳來少女三分嗔怒七分嬌羞的「無賴」叫聲。他走到花叢之後，心中還愉悅無比。

忽然他一伸手，從花叢中提出一個粉紅色頭髮的少女，笑著道：「小丫頭，什麼你都敢偷看，小心克里斯汀把你變成一隻青蛙。」

「公……克里斯汀小姐才不會把人變成青蛙呢。」蕾莉亞挺了挺嬌小的胸脯，得意地嬌笑道。

不知為何，看到蕾莉亞的動作，夏蘭忽然有些口乾舌燥，忍不住就想再回頭去看瀑布的方向。他放下蕾莉亞，笑道：「那可說不定。」向外走去，再留在這裡，他不確定自己還能做多長時間的紳士。

蕾莉亞眨眨眼，跟在夏蘭身後，追問道：「你有吃的嗎？」

「當然有。」夏蘭壞笑道：「生熊肉你吃不吃？」

蕾莉亞撇撇嘴，表情又變得無精打采起來，伸手捂著嘴，打了個哈欠：「既然你來了，保護伊莎貝拉小姐的事交給你了，我先睡覺了。」

夏蘭剛答應了下來，瀑布那邊突然傳來了一聲尖叫，是伊莎貝拉的聲音。夏蘭和蕾莉亞都沒聽到過伊莎貝拉這麼驚慌的叫聲，兩人立刻掉頭，反身沖回瀑布旁邊。

夏蘭拔劍在手，游目四顧，卻沒發現任何異常，只有伊莎貝拉赤裸著身體在水潭中瑟瑟發抖。

「克里斯汀，發生了什麼事？」他鬆了一口氣，向伊莎貝拉問道。

「剛才在那裡。」伊莎貝拉抬手指著瀑布頂端的山崖，說道：「出現了一個騎士。」

夏蘭沒有看向山崖，他只是傻子一般盯著伊莎貝拉，少女抬手之時，春光大泄，吸引了他全部的心神。他只覺鼻孔發熱，好像有什麼東西要流淌出來。

「克里斯汀，你最好先把衣服穿上。」

少女白嫩的小臉霎時變成了一塊火紅的綢布，她抓起一塊鵝卵石就砸向夏蘭，尖叫道：「夏蘭，轉過頭去，立刻，馬上。」

夏蘭背對著瀑布，聽著身後傳來的悉悉索索的穿衣服的聲音，摸著額頭上鼓起的一個大包，口中絲絲抽著冷氣，這是少女發飆丟過來的鵝卵石砸中的。他心中苦笑，女人果然是無法用常理來考慮的生物，自己好心提醒，卻換來了一塊鵝卵石。

「傻瓜，你為什麼不躲開？」一個輕柔的腳步聲在夏蘭背後停下。

「你都說我是傻瓜了。」夏蘭回過身，看著身上還散發著朦朧水汽的美麗少女，微笑道：「如果我躲開了，那我還是傻瓜嗎？」

伊莎貝拉輕輕的「呸」了一聲，眼波流轉，微羞道：「你原本只是半個傻瓜，看來被我打了一石頭，倒變成真傻了。」

夏蘭低頭在伊莎貝拉耳邊低聲道：「這才叫傻人有傻福，我不是傻子，恐怕你也不會喜歡我了。」

伊莎貝拉忍不住又「呸」了他一聲：「厚臉皮。」

夏蘭哈哈大笑，一把握住少女柔弱無骨的小手，抬頭向山崖上喊道：「上面的騎士，你該現身了吧！」

山崖上忽然傳出馬蹄的「嗒嗒」聲，一個騎士出現在崖邊，月光從他背後灑下來，他的身上散發著朦朧的螢光。

這個騎士好像是從亞美尼亞雕刻大師雕刻的歷史壁畫中走出來，身穿哥特式全身板甲，連身下的戰馬身上也披著厚重的馬甲。那並不是普通的戰馬，四蹄上燃燒著蒼白的火焰，只有具有夢魘血統的戰馬才會在四蹄上有燃燒的火焰。

貫穿整個白銀時代的深淵惡魔入侵戰爭，不但給提亞蘭帶來了鮮血和毀滅，也給提亞蘭帶來了很多奇異的物種，夢魘就是其中的一種。

夢魘是實力堪比黃金級魔物的馬形惡魔，不過夢魘的四蹄上燃燒的是紅色的火焰，而這個騎士身下的戰馬四蹄上燃燒的是白色的火焰，這種白色火焰是一種靈魂火焰，可以直接灼燒生物的靈魂，讓生物感受到一種撕心裂肺把的極致痛苦。

「賢君洛克。」伊莎貝拉不敢置信地驚呼道。

在亞美尼亞的傳說中，賢君洛克就是騎著的就是這樣一匹夢魘戰馬。而且賢君洛克戰鬥時，也是穿著這樣的哥特式全身板甲，連面容都隱藏在覆蓋式面甲之下。賢君洛克不但是個偉大的騎士，還是歷史上最著名的美男子之一，他戰鬥時就會特意穿著這樣的盔甲，把他俊美的相貌遮擋起來，增加威懾力。

夢魘戰馬加上哥特式全身板甲，不能不讓伊莎貝拉叫出那個偉大的名字。

夏蘭從這名騎士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奇特的氣息，那種氣息簡直和墓地的陰冷如出一轍。

這名騎士並不是一名生者，他身上的螢光並非反射的月光，而是自他體內散發出來的死者的光芒。他是一名幽靈騎士，也是提亞蘭荒野中最可怕的傳說之一。

唯有生前具有強大的實力和堅定的信念的騎士，死時有著無比的執著，死後才有可能轉化成這種可怕的不死生物。

對伊莎貝拉的驚呼，幽靈騎士沒有否認，但也沒有承認。他一提馬韁，夢魘戰馬直接從山崖上跳了下來。還在半空，他揮劍一斬，夜色中混雜著水汽的空氣向兩邊翻卷滾開，水晶琉璃一般的劍氣瞬間劃過數十米的距離，來到夏蘭面前。

夏蘭一把把伊莎貝拉推到蕾莉亞的懷裡，自己像彈丸般從地上彈起，翻身躲開。

嘭嘭嘭三聲巨響幾乎同時響起，擋在劍氣前面的兩顆花樹接連炸裂，好像被巨人的大斧劈中，木屑翻飛，最後劍氣劈在了一塊卧牛般的青石上，一下斬入兩尺多深，凌厲無比。

要素開化，金之階。

這一擊完全體現了幽靈騎士的實力。

夏蘭也只是在傳說中聽過幽靈騎士的可怕，可只有真正面對時，才能體會那些傭兵和冒險者在荒野中遇到幽靈騎士的心驚感。只看這一劍，就可知道，幽靈騎士的實力還在女吸血鬼公爵之上。

據說，騎士死後變成幽靈騎士，實力會下降一大截，現在這幽靈騎士還有黃金中位的實力，那麼他活著時，實力該有多強？黃金上位，或者是傳奇級的強者？

幽靈騎士縱馬從十幾米高的山崖上跳下來，卻像一片落葉落到地上，輕得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他握在手中的長劍，劍身上帶著美輪美奐的花紋，散發出一股強橫澎湃的元素氣息波動。這把劍絕對是一把異常強大的魔法武器，劍身上環繞的風元素濃郁到了極點，甚至可以直接用肉眼捕捉到那些風元素形成的氣旋。

夏蘭的永夜晨星已是黃金級魔法劍，但和這把劍相比，兩者的差別絕對是天與地的差別。

裝備的等級在黃金級之上，還有傳奇、幻想、神器三個等級，恐怕這把劍不是幻想一級，就是傳奇一級的魔法劍。

強大的坐騎，強大的實力，強大的裝備，組合成了一個強大的幽靈騎士。

更糟糕的是，夏蘭發現，這個幽靈騎士的神智早已混亂了，這可以從幽靈騎士一言不發的攻擊行為和面甲後面野獸般的喘息聲中看出來。

幽靈騎士剛誕生的時候，還會擁有生前的智慧、記憶和情感，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東西也會一點點被遺忘。最後，幽靈騎士就會變成一具毫無理智的殺戮機器，任何侵入他們領地的生物，都會被他們奪走性命。

之前他看見伊莎貝拉在沐浴，會退回去，只是因為印在他靈魂中的最後一點騎士精神的烙印的影響。

騎士，總是很有禮貌的，尤其是面對女士的時候。

而現在，毫無疑問，他是被殺戮慾望控制的死神。

夢魘戰馬瞬間衝到夏蘭的面前，夏蘭只覺眼前劍光一閃，本能的向後急退，他只覺胸口一寒，接著就變成火辣辣的刺痛，大量的鮮血從傷口一涌而出。要不是他退得快，就會被幽靈騎士這一劍砍成兩半。

看到夏蘭受傷，伊莎貝拉立刻急了起來，大沖幽靈騎士大喊：「賢君洛克，請快住手，我們不是你們的敵人。」

蕾莉亞則是二話不說，一揮長槍，電光爆閃，一條數十尺長的電蛇向幽靈騎士激射而去，沿途空氣中發出噼里啪啦的電離爆裂聲。她這一擊，就是一頭大象被擊中，身上也會多出一個前後貫穿的焦黑孔洞。

幽靈騎士手腕一轉，看起來不快，長劍劍尖卻挑中了電蛇，好像鯨魚吸水一般，轉眼間把電蛇吸收的乾乾淨淨。接著幽靈騎士一震手腕，一道比之前還要粗大三倍的電蛇脫劍而出，帶著轟隆的雷鳴聲，瞬間打在雷之鳴的槍尖上。

蕾莉亞連躲避的機會都沒有，悶哼一聲，身不由己連退三步，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了一個深深的腳印，一道血絲慢慢從她的嘴角淌了下來。

只用了兩擊，夏蘭和蕾莉亞就已先後受傷，這幽靈騎士的實力絕非是他們所能抵擋的。

「此人不可力敵，快走。」

夏蘭暴喝一聲，身形狂風般繞著幽靈騎士轉起來，眨眼間攻出了十八劍，每一劍都刺向幽靈騎士的要害。幽靈騎士騎在夢魘戰馬上，只是輕輕揮動長劍，就把夏蘭的快攻全部擋了下來。

他的劍極為平穩，沒有什麼花俏的招式，偏偏每一劍使出，夏蘭想躲都躲不開，雙劍相交，一股巨大的潛力順著劍身傳回來，夏蘭就好像被人在胸口用大鎚捶了一記，忍不住氣血翻湧。

夏蘭心中冒起一絲絲寒氣，這幽靈騎士太強大了，雖然已經失去了理智，但對戰鬥的直覺反而更加敏銳可怕。

幽靈騎士擋了夏蘭十八劍，忽然轉守為攻，一劍向夏蘭當頭劈下，這一劍看似平平無奇，但對時機的把握實是妙到了巔峰，竟讓夏蘭生出一種避無可避的感覺。

這種感覺，夏蘭只從影劍聖傑拉爾德身上感受過，這個幽靈騎士生前肯定是一名不弱於傑拉爾德的劍聖。

眼看夏蘭要死於幽靈騎士的劍下，連蕾莉亞都來不及相救，忽然一個銀白色的小東西從夏蘭懷裡跳了出來，一下跳到夏蘭頭頂，沖著幽靈騎士叫了一聲：「咕嚕。」

幽靈騎士的劍鋒在夏蘭頭頂上半尺的空中猛然停下，一道細細的血線出現在夏蘭的額頭上。雖然幽影騎士的劍停下了，可是劍風依然割傷的夏蘭的皮膚。

這一瞬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夏蘭、伊莎貝拉和蕾莉亞不敢出聲，是怕驚到幽靈騎士，使他的劍再次落下。幽靈騎士則是死死盯著夏蘭頭頂的咕嚕，一動不動。

夜幕中只迴響著咕嚕歡快的叫聲，它在夏蘭頭頂像皮球一樣的彈跳著，顯得極為開心。

幽靈騎士的喘息越來越重，像是在痛苦的剋制著什麼，終於他開口說話了。

「咕嚕。」

夏蘭身體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著幽靈騎士。從幽靈騎士的口中傳出的赫然是一個少女的聲音，清脆，明媚，還帶著亞美尼亞北方地區特有的方言口音。

在厚重嚴實的哥特式全身板甲之中，並不是「他」，而是「她」才對，一個生前年紀不大實力卻恐怖之極的少女。

既然板甲后的人是一個少女，那她自然不是傳說中的賢君洛克，因為賢君洛克是個男人。

其實早在幽靈騎士說話之前，夏蘭就猜到這個幽靈騎士並不是賢君洛克。

因為，幽靈騎士只會使用生前的武器，即使武器不在了，也會用靈魂和要素之力具現出一把和生前所用武器一樣的武器。

這個幽靈騎士手中的寶劍，是一把珍貴的風系魔法劍，而賢君洛克的石中劍是一把光明系魔法劍，只憑這一點，夏蘭就早已斷定幽靈騎士並非賢君洛克。只是他沒有想到，幽靈騎士的真身竟是一名少女。

伊莎貝拉「啊」的驚呼了一聲，忙伸手遮住紅潤的小嘴。只有蕾莉亞始終不為所動，只是緊緊盯著幽靈騎士的寶劍。

慢慢的，幽靈騎士的寶劍終於從夏蘭的頭頂艱難地移開。

幽靈騎士吃力地喘息著，好像把劍移開，比把劍劈下去還要困難千萬倍。

「快走，趁我還能控制得住自己。」這是少女的第二句話，當她說這句話時，身體忍不住微微顫抖，可見她自我控制的極為辛苦。

夏蘭忍不住嘆息一聲，知道幽靈騎士只是看到咕嚕，才暫時恢復了理智，只是這種理智極為脆弱，隨時都會再次被殺戮的慾望壓到碾碎。

咕嚕看不明白幽靈騎士的痛苦，它只是為了看見老朋友，而歡呼雀躍。

夏蘭轉過身，拉起伊莎貝拉就跑，向王者守護山谷的深處衝去。

失去理智的幽靈騎士只會為保衛領地而戰鬥，而幽靈騎士的領地範圍並不大，一旦他們跑出幽靈騎士的領地，幽靈騎士就不會追擊下去。

「夏蘭，你的傷……」伊莎貝拉看到夏蘭胸口的傷口還在流血，忙想從空間戒指中取聖水。

「等會再說。」夏蘭咬牙阻止道，幽靈騎士的領地範圍並不大，他們也必須跑快一點。

三人從花樹叢中鑽出來，就看到一大片城鎮。城鎮中的建築雖是用石頭建成，但數千年下來，也大多倒塌下來。這片城鎮已變成了一片廢墟。

三人跑得飛快，越過兩千多米的距離，一頭跑進錯綜複雜的廢墟之中，才停下來，扶著膝蓋，大聲喘息。

幽靈騎士的身影這才出現在花樹叢的邊緣，不過她並未追上來，只是向城鎮廢墟看了一眼，就扭頭回去了。

看來，她的領地範圍就是山谷入口那一片。

伊莎貝拉取出聖水，讓夏蘭和蕾莉亞服下去。她身為亞美尼亞的攝政王公主，身上帶的聖水自然不會是普通貨色，拿出來的都是五號聖水。

這種高級聖水，一經服下，效果發生的極快，夏蘭胸口的傷口馬上就開始收縮止血，蕾莉亞緊皺的小眉頭也放鬆下來。

「克里斯汀，你想這幽靈騎士生前會是什麼人？」夏蘭看著幽靈騎士消失的方向，眼中閃動著沉思的光芒。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伊莎貝拉指尖把玩著自己的一縷銀髮，自信地道：「她應該是賢君洛克的妻子——」

「曼陀羅騎士——格尼薇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