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張姑娘就住在宋格格隔壁,頭一天就沒見到胤禛的面兒。胤禛回來的時候都熄燈了,她隱隱約約聽見外面有動靜,卻不敢起來打探。第二天早早起床,本打算跟著宋氏去請個安,見一見貝勒爺的,結果,日上三竿,宋氏那邊都沒動靜。
到底是新人,心裡羞澀,也不敢主動過去問。
於是,這在屋子裡一關就是兩三天。實在是忍耐不住,這才帶了自己做的帕子去找宋格格,宋格格倒也沒說不見,只是對人不冷不淡的。
就這麼個小院子,花月時時刻刻都是能注意到這些動靜的,轉頭就找了瑾玉:「那張氏看著倒不像是個沒腦子的,居然還知道找宋氏探探路。」
「不找宋氏能找誰?李格格懷著身孕呢,她大約是怕我心裡不喜歡李格格,現下也不敢和李格格走的太近了。」瑾玉笑著說道,伸個懶腰,將桌子上的筆墨紙硯給收起來:「這些賬本看得人頭痛,你們幾個,日後不如找個先生,跟著人學學看賬,日後這些賬本就交給你們?」
花月趕緊搖頭:「福晉您看是太高看奴婢幾個了,奴婢啊,是寧願去院子里洗衣服,都不願意看這個賬本的,福晉您看,這密密麻麻的,看著人頭都疼了,奴婢才不受這個罪呢。」
瑾玉噗嗤一聲笑出來,倒是花朝笑道:「福晉,奴婢倒是想學學。」
「好,你想學,回頭我就找個人來教教。誰想學都可以學,你們啊,可不要和花月一樣,覺得看賬本難就不願意學,這世道呢,女人過的不好,但是你要是有一技之長,這日子啊,就不會過的太差了。」
瑾玉說道,哪怕是就學個切菜的手藝呢,也能上酒樓裡面去當個幫工,要是什麼本事也沒有,等日後落魄了,就只能去給人洗衣服了。
但是,不會洗衣服的人,衣服也洗不幹凈,那自然也是賺不到錢的。
花月一臉的迷茫:「奴婢是要伺候福晉一輩子的,怎麼可能會落魄呢?」她主子,那可是皇子福晉,皇子福晉怎麼可能會養活不了自己的丫鬟?
瑾玉笑了笑,那可不一定了,朝代變遷……算了,這個話還是別說出來了,但凡被有心人給抓住了小尾巴,這日子可就真的要不好過了。
她點點頭,一本正經:「對,我就是杞人憂天了,你們跟著我,日後自然是不會吃苦的。不過,你們也想想兒女嘛,將來成親生子,自己有點兒本事教好孩子,是不是孩子也更能出人頭地?」
這倒是,花月就不吭聲了。
三福晉過來的時候,瑾玉正在心裡盤算要去哪兒給自己的幾個丫鬟找個先生呢。外面那些讀書人肯定是不行的,讀書人很多是自恃身份的,估計是看不起這些丫鬟,也不願意自降身價給個丫鬟當先生的。
瞧著三福晉進門,瑾玉就沒想別的事情的心思了,只一臉震驚:「三嫂你這是怎麼了?臉上這是怎麼回事兒?」
三福晉伸手捂了一下,但立即又放開,一臉不在意的說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就是被樹枝給颳了一下,太醫瞧過了了,過兩天就好了,我就是來問問你,你這兒有沒有上好的珍珠?」
珍珠磨成粉,內服外用,是可以消除疤痕的。當然,這是需要藥方調製的,自己用估計是沒什麼效果的。
景然笑道:「三嫂也是來的湊巧了,我這兒正有一些上好的珍珠。」
她看了一眼花月,花月趕緊去拿,這珍珠還是上個月李氏說想點兒珍珠膏,然後瑾玉就從賬房裡支取了些——給李氏的是普通的白珍珠,她自己截留下來就是一些比較珍貴的了,像是粉珍珠,金珠,還有東珠。
當然,給三福晉也不能太珍貴了,花月取來的就是一盒子的粉珍珠,各個拇指肚大,圓潤光滑,一看就是價值不菲的。
三福晉笑道:「我也不白要四弟妹的,我這兒有個簪子,聽說四弟妹最喜歡碧玉的簪子,我就用這個來換。」
瑾玉笑道:「三嫂這是寒磣我呢?就一盒子的珍珠,犯的著三嫂來和我換?您啊,只管拿著用就是了,沒有再來找我。」心裡則是十分感嘆了——女人果然還是要多為自己著想一點兒的,你看看三福晉,自己沒個小私庫,連點兒珍珠都得找人來換。
她那臉上,說是被樹枝刮的,瑾玉可是一個字兒都不信的,明明前兩天,花月還說聽見隔壁吵架了呢,指不定就是夫妻兩個大打出手了。
這麼看的話,那三阿哥可真是個渣渣了,連個女人都動手,更不要說這女人還是他媳婦兒了。
人就怕對比,這樣一對比,那胤禛就是絕世好男人了。
絕世好男人冷落了自家附近三四天,然後就發現,福晉真的半點兒對他不上心,別說是誠惶誠恐了,人自己小日子過的美滋滋呢。
這不,現下他剛回來,正好碰見福晉一個人坐在屋子門口,熱烘烘的吃著撥霞供呢。
這天氣,這麼熱的天氣,胤禛看著那鍋子里冒出來的熱氣就覺得自己要窒息,可再看福晉,那吃的叫一個津津有味,都沒發現他進了院子了。
「咦,爺回來了?」倒是瑾玉,察覺到有視線就抬頭看了一眼,然後沖胤禛招手:「新鮮的牛肉,爺要不要試試?」
殺耕牛是犯法的,但是,皇宮裡能少牛肉吃嗎?沒有耕牛那還有奶牛呢,還有肉牛呢。反正是少不了這一口吃的,瑾玉是聽說御膳房新送來了剛宰殺的牛,這才想起來吃撥霞供的。
胤禛沒出聲,瑾玉笑道:「爺,我今兒可是聽說了個好笑的事兒,正想問問您呢。」
胤禛這才抬腳走過來,瑾玉很熱心的給他夾菜:「這些都是剛燙熟的,也沒放辣子,您嘗嘗。」
實際就是她有點兒吃不下了,胤禛回來之前,她已經吃了有兩柱香時間了。在桌子下面揉著肚子,瑾玉壓低了聲音:「我今兒瞧見三嫂臉上帶著傷口呢,您今兒也一定見了三阿哥吧?三哥那臉上,有沒有什麼不對的?」
胤禛看她一眼,都有些無語了,這都幾天了,她才想起來問一下?
「前幾天三哥臉上就帶了痕迹,不過說是樹枝刮的。」胤禛說道,瑾玉就笑:「這夫妻兩個就是心有靈犀啊,就是找借口都要找一樣的,三嫂也說是樹枝刮的。」
瑾玉殷勤的給胤禛倒果汁:「那汗阿瑪,有沒有說什麼?」
「三哥都說是樹枝刮的了,汗阿瑪能說什麼?就交代了他日後要小心些,可別再刮傷了。」胤禛硬邦邦的說道,抿了一口果汁,就忍不住挑眉了,這個味道,也實在是太好了點兒吧?酸酸甜甜,還放了冰塊?一口下去透心涼,像是剛才吃菜帶來的熱氣一下子全被撲滅了一樣。
以前他怎麼沒喝過呢?
他看瑾玉,多年夫妻,他眼神里的那點兒小疑惑,瑾玉一下子就看出來了,忍不住笑道:「也是剛讓人做出來的,以前找不好比例,不是這個放多了就是那個放多了,要麼酸了要麼甜了,今兒這配比才是最佳的。」
「爺若是喜歡喝,下次我讓人多備點兒,不過,到底是放了冰塊,爺還是少喝些吧。」瑾玉笑著說道,況且,這個果汁是鮮果子做的,這大熱天兒的也放不住,喝完了也就沒了。
胤禛略有些可惜的放下了杯子,瑾玉就笑道:「正好爺今兒回來得早,還有件事兒要和爺說。」
她抬手點了點,宋氏那屋子旁邊,窗戶口露出一張陌生的面孔——天熱,開了窗子才能稍微有點兒風。
「這是張氏張春妮,額娘賞賜的。」瑾玉笑眯眯的:「李妹妹畢竟是身體不方便,額娘也是心疼貝勒爺。您看,什麼時候您方便了,也去看看張氏?」
胤禛就忍不住皺眉了,福晉怎麼說起來這事兒的時候,還喜氣洋洋的?
三福晉能為著側福晉懷孕的事兒和三阿哥大打出手,自家福晉也就是前兩天為李氏的事兒吃了點兒醋,現下說起來新人,竟是半點兒不在意。原先,他以為自己冷著福晉幾天,福晉會認錯呢。可沒想到,他不來後院,福晉看著竟像是更逍遙自在了。
不過他側頭看了看張氏,又想到額娘德妃,就擺手:「暫且沒空,爺這兩天忙著呢,額娘賞賜下來的人,福晉你看著辦就是了,照顧好了。」
瑾玉點頭應了,她犯不著去刻薄一個張氏,反正這張氏也撲騰不出來什麼水花。
胤禛吃了幾口,就起身又去書房了。瑾玉沖宋格格招手:「張氏那邊,你且照看幾分,咱們院子里的規矩,你也和她說說,做的好了本福晉有賞賜。」
讓人將桌椅都給撤下去了,瑾玉就開始在院子里轉圈——想要不長胖,就不能太偷懶了。
轉了幾圈,胤禛看著那窗戶上的倒影,就有些心煩意亂了,吩咐旁邊蘇培盛:「去讓福晉安歇了,別在院子里轉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