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瑾玉的額娘進宮,胤禛微微點頭示意了一下,就出了阿哥所。畢竟阿哥所太小,就這麼一個小院子,說話稍微大聲點兒哪兒都能聽得見。萬一瑾玉和自家額娘情緒激動起來說了什麼不好讓他聽見的話呢?胤禛這是主動避嫌。
「懷孕了?」覺羅氏盯著瑾玉的肚子問道,又有些歡喜,又有些憂心:「雖說額娘早盼著你能懷孕,但你現下年紀還是太小了些。這又是頭一胎。」
根本沒給瑾玉說話的機會,覺羅氏自己就能撐起來一個戲檯子:「你們院子里這個李氏,可真是個運氣好的,一個接一個的生,你要是總不懷孕,到時候那李氏生了庶長子,我看你怎麼辦。幸好現下,你是在她之前懷上了,不過你也得萬分小心才是,萬一那李氏為了早一步先你生出來,想了歪點子呢?我可告訴你,要是那樣,你不能走用那些個法子,你年紀太小了些,身子骨沒長好,本來生孩子就是九死一生,若是再用了什麼葯,可別母子不保。」
「李氏若是想生庶長子,你只管讓她生就是了,貝勒爺是個看重規矩的,就算是庶長子,也比不得嫡子,所以你得好好的養身體,然後平平安安的生個嫡子知道嗎?」
「最近有沒有孕吐?身體有沒有哪兒不舒坦?身上有水腫嗎?」覺羅氏一疊聲的問道,瑾玉只管搖頭,這輩子懷孕可真是和上輩子大不相同。
上輩子她懷的艱難,生的也艱難,只一個孩子就壞了身體,日後再也懷不上了。
這輩子,輕輕鬆鬆,有身孕都三個月了她自己居然是丁點兒感覺都沒有。現下也知道了,確診了,也沒半點兒不舒坦的,吃嘛嘛香睡嘛嘛香,飯後連著原地踏步辦個時辰都不帶累的。
覺羅氏點頭:「沒事兒就好,安胎藥也不要多吃,入口的東西,得小心小心再小心。還有這屋子裡的擺設,帶味道的就全給撤掉吧,暫時別用了。那院子里花花草草,也不要太靠近了。」
作為資深宅斗者,覺羅氏是很有經驗的——她本來是閑散宗室女出身,也就占著一個宗室女的身份才能嫁給很有作為的少年將軍費揚古。娘家不顯,丈夫少年英才肯定是身邊少不了人的。
覺羅氏能生了一女兩子還養活大了,這就足以說明覺羅氏的本事了。
「平日里這身上的衣服,也不用香薰了,洗洗晒晒就完事兒了。」覺羅氏又看看瑾玉的肚子:「就算是到時候孕吐了,也得吃點兒東西,但是,也別多吃了,免得孩子養太大了,你這個歲數,實在是太小了。」
現下才十五歲呢。
「補品不要多吃,你身體素日里沒事兒,養個肚子里的孩子,平日里的吃吃喝喝就足夠了,所以除了燕窩,你是再不用吃別的的。」覺羅氏說了大半天,才壓低了聲音:「你這有了身孕,德妃娘娘那邊,是如何表示的?」
瑾玉搖搖頭,於是覺羅氏就咬牙切齒了:「好歹是一宮主位呢,結果兒媳婦兒懷孕了連丁點兒表示都沒有,如此摳門!可真是包衣出身的,沒點兒規矩。」
瑾玉皺眉喊了一聲:「額娘!」
覺羅氏趕緊閉嘴,頓了片刻說道:「我知道了張氏的事兒,你也別傷心,這事兒不用放在心上,你只要時刻記住了,你才是胤禛的嫡福晉,你肚子里的孩子才是胤禛的嫡子,這就可以了,別的什麼貓貓狗狗,都無所謂。她們就是再得寵,也不過是個玩意兒,是個寵物,明白我的意思嗎?」
別人家兒媳婦兒懷孕,那當婆婆的都要噓寒問暖,順著兒媳婦兒心意的,結果德妃倒好,一點兒賞賜沒有還給人添堵,覺羅氏這親娘自然是很看不上了。
「那邊到底是貝勒爺的親娘,就是面上冷淡,那生育之恩總還是在的,額娘,這可是在宮裡,隔牆有耳的。」瑾玉勸道,她額娘是宗室女,就算是閑散宗室女,但也姓覺羅氏,自覺出身高貴,是個包衣不能比的。
但現下,那包衣是德妃,一宮主位,貝勒爺的親娘,皇上的寵妃。
閑散宗室算個什麼啊,覺羅氏嫁人之前,自家阿瑪連個正經差事都沒有呢。人烏雅氏的親爹呢,現在都是個三品參將了。
覺羅氏也是有些酸,覺得烏雅家是靠著裙帶關係上位的。
但這些話不好在閨女面前說,顯得有挑撥閨女和女婿的意思,就忙接著瑾玉的話說道:「是額娘錯了,額娘一時嘴快,德妃向來是個有規矩的人,否則也不會一路走到德妃的位置。你且安心養胎就是了,不管德妃給不給你賞賜,你又不是少了這點兒銀子花用是不是?」
說著話,猛然就想起來了,趕緊掏出來個荷包塞給瑾玉:「拿著,你阿瑪讓帶給你的,你在這宮裡,我和你阿瑪呢,也幫不上你什麼忙,咱家只這個多點兒,你隨便用就是了。」
瑾玉打開荷包看一眼,然後嘴角抽了抽,裡面裝著的都是銀票。
她怎麼不知道自家就這個多了點兒呢?
「您和阿瑪留著……」她說道,覺羅氏立馬給她塞到衣袖裡:「我和你阿瑪還有呢,咱家還有產業,不少這點兒銀子。倒是你,孤零零的,怪可憐的。」
瑾玉嘴角抽了抽,外面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她能當四福晉呢,也就自家額娘能說出自己怪可憐的話來了。
娘兒倆又湊在一起說了點兒悄悄話,覺羅氏瞧著時間差不多了,這才起身告辭。瑾玉將人送到阿哥所門口,看著人轉彎沒了身影,才微微嘆口氣。
花月笑道:「福晉若是想念夫人了,等日後出了宮,就可以時常見到了。」
「也不是想念,就是……」有些惆悵,她以前覺得自己是近鄉情怯,所以才不著急見父母親人。可現下見了面,卻發現,自己好像在感情上,缺失了點兒什麼東西。
多少年沒見過親娘了?可她今兒,也沒抱著覺羅氏嚎啕大哭,也沒有一種多年不見心痛難當的感覺。就是,平平常常的見了面,平平常常的話了家常,平平常常的分開。就好像,那中間隔著的幾十年不存在一樣。
她明知道自己的反應不應該是這樣的,但是,她心裡,好像確實是沒有太大的波動。
所以,她覺得,自己不太正常。
可這話,怎麼能和別人說呢?
瑾玉回了房間,將銀票拿出來清點了一下,八千兩。這個銀子要攢起來,回頭想辦法再還給額娘吧,她都是活了多少年的人了,怎麼還能要父母的銀子用呢?
中午胤禛回來,也沒問覺羅氏來說了些什麼,只通知瑾玉,他明天一早就要出發了。行李是早就收拾好了的,到時候是宋氏跟著去,瑾玉對這個通知也就是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然後第二天睡到日上三更。
她起床之後發現院子里太安靜了,隔壁也聽不見什麼動靜,一問之下,才知道胤禛已經帶著人出發了。見她睡的香甜,這才沒讓人來打擾她的。
張氏那邊探頭探腦,見瑾玉注意到她的視線,就趕緊從屋子裡出來給瑾玉行禮:「福晉,宋姐姐臨走之前讓奴婢和福晉說一聲,說是讓福晉放心,她定會伺候好貝勒爺的。」
瑾玉斜眼看她:「是她說的?那要不然等她回來,你們兩個對峙一下?」
真當她沒腦子了,這話也會信?
張氏就有些尷尬了,拘謹的站在那兒捏著袖子,好一會兒才說道:「雖不是宋姐姐的原話,但意思就是這個了。」
瑾玉都不用想就知道,定是宋氏說幾句表忠心的話,張氏給聽見了,現下換個詞兒,或者是換個順序什麼的,將話給傳遞過來了。
這後院女人說話的藝術,瑾玉可太明白了。她擺擺手:「我知道了,你若是閑著無事,就先將院子給掃一掃吧。」
張氏目瞪口呆:「我?」
「對,就是你。掃吧。」瑾玉說道,很懶散的樣子,恨的張氏牙痒痒,她是來伺候胤禛的,又不是來當洒掃婆子的。
「這院子里啊,要是日後人人和你一樣,隨意搬弄口舌,我這日子也別想清凈過了。」瑾玉給出個理由,當她是傻子糊弄,就得做好被她處罰的準備。
她這個嫡福晉要是太好性子了,人人覺得她好糊弄,人人都來糊弄她兩句,她日後威嚴何在?
張氏臉色青青紅紅,但在花月和花朝的虎視眈眈下,還是屈辱的去找了笤帚過來,開始順著廊檐掃地。大約是覺得委屈,一邊掃,還一邊掉金豆豆。那邊李氏在窗戶縫隙里看了一會兒,笑著嗤鼻:「可真是個蠢的,貝勒爺都不在,這是哭給誰看呢?」
哎,貝勒爺不在這阿哥所,和福晉也沒什麼好爭的了。李氏看了一會兒就倒回到床上去了——有這個時間,還不如睡覺安胎呢。就算是爭贏了,也沒個獎勵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