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擒賊先擒王
馮陳疑惑地說:「殿下剛才還在呢。」雲兒眼睛到處看了看,問:「他一個人?」馮陳搖頭:「不是,魏世子和聞人公子都在。」雲兒眉頭一皺,「聞人公子,哪個聞人公子?聞人默那小子?」馮陳點頭:「此仗多虧了聞人公子獻計並且率領江湖群豪把叛軍引到城南的百望山,才得以大獲全勝。」雲兒重重哼了一聲,表示不屑,「這些勾心鬥角的事,他最擅長了,卑劣無恥。殿下呢?」問了好幾個人都說不知道,只有一個守城的士兵說:「我在城樓上站崗,剛才見殿下和魏世子他們騎馬朝城外的樹林里去了,急匆匆的像是有什麼要緊事。」
雲兒說:「我們也去看看,不知出了什麼事。」雲兒、東方棄、馮陳、褚衛等數人下了城樓,徑直往樹林方向奔去。沿路一片焦土,血流成河,連樹林外的溪水都染紅了,給人一種悲壯凄涼之感。因為戰場已經打掃過了,屍體就地焚燒,不遠處濃煙滾滾,發出難聞的味道。原本茂密的樹林此刻光禿禿的,一片焦黑,空曠的焦土上矗立著數十座烈火焚燒過的營帳,燕蘇的人馬正在清點戰俘和戰利品,到處散發著濃烈的焦臭和血腥味。
雲兒一路走來,只覺得噁心欲吐,趴在樹上吐了半天卻什麼都沒吐出來,臉色蠟白。東方棄急得直問她要不要緊,她搖了搖頭。褚衛便說:「這情景我們見慣了,不覺得什麼,雲姑娘是姑娘家,只怕是嚇著了。」東方棄拍著她的背安慰她:「沒事,都過去了。」雲兒心裡覺得奇怪,怎麼突然吐得恨不得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她不是膽小怕血的人啊。
馮陳一眼看見一身鮮血急匆匆走過的白會,忙說:「白將軍,你見到殿下了嗎?」白會興奮地說:「馮總管,抓到反賊燕平了!」馮陳精神立馬大振,「當真?在哪兒?」白會笑說:「我正要趕過去呢。」馮陳心想,怪不得殿下連他們幾個都來不及知會便趕了過來。
幾人跟著白會來到一處土坡前,悄悄走了過去。燕蘇站在斜坡上,手裡拿著白晃晃的龍泉劍,劍尖指著地上跪著的一人,身後跟著魏司空和聞人默。地上跪著一老一小,皆是五花大綁,身上滿是泥土污垢,看不清本來面目。頭髮散亂、鬍子都白了的是淮安王燕平,而倒在地上,嚇得簌簌發抖的小孩便是晉南王燕齊。
燕蘇嘲笑道:「皇叔,多年不見,別來無恙乎?怎麼三跪九叩給侄兒行如此大禮?真是折殺侄兒了。」燕平滿臉血和泥,挺著胸膛罵道:「你這個不知哪裡來的野種,也配當我的侄兒,我呸!」燕蘇怒極,一腳踩在他臉上,把他踩了個底朝天,重重栽在地上,恨聲罵道:「我叫你造本宮的謠言,本宮不殺你全家難消心頭之恨!」
燕平翻身爬起來,對著蒼天淚流滿面哭道:「老天啊,可恨我大周一百七十餘年的基業斷送在不肖子孫燕平手裡,燕平死後實在無顏見列祖列宗啊!」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哭完,對燕蘇冷笑說:「你以為你真姓燕嗎?要不是王文珏那小賤人為了保住她的皇后之位,來了個『狸貓換太子』,你今天還不知道——」
話未說完,燕蘇早已氣得臉色鐵青,龍泉劍二話不說刺進了燕平的胸膛,嚇得一邊跪著的燕齊屁滾尿流,眼淚嘩嘩嘩往下流,卻又不敢哭出聲來。燕蘇見魏司空、白會、聞人默、馮陳等心腹近臣皆因燕平最後一句「狸貓換太子」露出震驚的神色,不由得怒道:「燕平這老賊大逆不道,造謠生事,蠱惑民心,罪該萬死。傳本宮的令下去,淮安王一家老小全部處斬,明日午時白會親自監斬!」白會忙站出來應了一聲「是」。燕蘇頓了頓平息怒氣,又說:「本宮承天命而生,乃上天註定的真龍天子,私下誰要是敢亂說話,殺無赦!」
魏司空等一乾重臣明白燕蘇大怒,震驚過後忙跪下說:「亂賊之言,不足為信。臣等誓死效忠太子殿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心中均想,無論燕平說的「狸貓換太子」一事是真是假,絕不能泄露一個字出去,不然,隨時可招來殺身之禍。燕蘇此刻手握重兵、權勢滔天,已成了大周朝名正言順、名副其實的「太子皇帝」,登上九五之尊指日可待,這當頭誰也不敢忤逆他。
雲兒見燕蘇氣得當著眾多臣子的面大開殺戒,忙拉著東方棄也跟著低頭跪了下來。燕蘇經過除李措、借聞人默之手將一群烏合之眾的江湖群豪收為己用、殺燕平等一系列鐵腕手段,威信日增,不論是文臣還是武將對他越來越敬畏,當真是令行禁止。此刻所有人都跪著,獨他一人負手站在那裡,給人一種君臨天下、凌厲威嚴之感,沒有人敢出聲。
燕齊嚇得眼淚汪汪,跪著爬了過去,拽著燕蘇的下擺哭道:「太子哥哥,我什麼都不知道,求你饒我一命,我一點都不想當皇帝,我也從來沒想過要當皇帝,是皇叔他說要我當皇帝,我不當他就要殺了我,我沒辦法,太子哥哥——」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子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聲音都啞了,雲兒見了心中頗為不忍。
燕蘇被他哭得不耐煩,頭也不抬說:「來人啊,把他關起來,聽候發落。」燕齊哭著被兩個士兵押走了。燕蘇懶洋洋說:「你們跪著幹嗎,都起來吧。」抬頭見到雲兒,愣了一愣,走過去說:「你怎麼來了?」語氣有一絲驚喜,待看見一旁並肩站著的東方棄,臉色立馬變了。
雲兒知道他近日事情冗雜,脾氣暴躁,動不動就發火,忙解釋說:「東方他,他是有事才來的……」話未說完,被耳邊傳來的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打斷了。只見樹林外的己方營地突然竄起一片火光,人馬聲混亂不堪,「砰砰砰——」亂成一團。雲兒愣愣地說不出話來。燕蘇一時間顧不上礙眼的東方棄,臉色一寒,氣急敗壞問:「出什麼事了?」疾步趕了過去。
一路上只聽見接二連三的爆炸聲,一個又一個營帳如煙火一般炸了開來,炸得裡面的人魂飛魄散,血肉橫飛。人群登時恐慌起來,自相踐踏,死傷者遍地都是。燕蘇氣得差點跳腳,沖白會、馮陳等人罵道:「站著發什麼呆!誰幹的?還不快去查!」他眼睜睜看著己方人馬頃刻間炸得粉碎,臉色發白,十指顫抖地吼:「到底誰幹的?給我搜,挖地三尺也得給我找出來!」
就在他火冒三丈、怒不可遏的時候,只聽得背後的樹林里傳來一陣詭異的大笑聲,眾人剛轉頭,便看見兩顆血淋淋的人頭從空中滾落在腳下。雲兒眼前一黑,捂著嘴直乾嘔。東方棄忙扶住她。聞人默辨認了好一會兒才驚恐地跳了出來,喊道:「阿錦,阿瑟!」看著眼前這個一身黑衣、披頭散髮、面目猙獰的人咬牙切齒說:「龍在天!」
龍在天不系腰帶,任由外袍敞開來,露出裡面白色的中衣,手裡拿著一根火藥的引線,得意地說:「聞人三少爺,太子殿下,龍某送你們的這個大禮還滿意嗎?」燕蘇眼看大獲全勝,被龍在天炸得人仰馬翻,勝利的果實蒙上一層慘烈的陰影,雙眸陰鷙地說:「好好好,龍在天,你今天要是能活著離開,我燕蘇這兩個字倒過來寫!」
龍在天傲慢地說:「我為什麼要走?殺掉你們,我就是武林至尊,天下第一!」仰天長笑一聲,看著聞人默陰森森地說:「小兔崽子,殺了你,老子就是武林盟主。去死吧——」人像龍捲風般卷了過來,帶起地上大片的沙塵,霎時間狂風四起,飛沙走石,眾人只覺得眼前一暗,呼吸像被人掐住了一般難受。
聞人默被龍在天強大奇異的功夫駭的連退數步,方才記得拔劍迎敵。魏司空、馮陳等人忙護著燕蘇往後退。燕蘇不但不退,反而衝上前拉了一把雲兒,不悅道:「發什麼愣,快走!」眾人站在遠處觀戰,越看越心驚。雲兒低聲說:「這個龍在天,怎麼變得如此厲害?」
聞人默節節敗退,在龍在天的手下連十招都擋不住,只有挨打的份兒,眼看就要落敗。雖說他被尊稱為「天下第一劍」有些誇大其詞,但是其家傳武功源遠流長,學的是正宗上乘的內功心法,又逼著雲兒交出了「雲式秘籍」,武功更上一層樓,放眼整個武林能出其右者寥寥無幾,不料在龍在天手下,竟然如此不濟。兩人以前也交過手,千招內不相上下,沒想到龍在天突然變得這麼可怕。
東方棄像是想起了什麼,沉吟著說:「我聽賽華佗說過,游龍山莊有一種秘傳的武功叫『三月殺』,能使人一個月內武功突飛猛進。不過練這種武功,對練武者本人反噬力道非常大,因為違反習武天道,練武者三個月後會七竅流血、筋脈俱斷而死,一般人是不會練這種武功自尋死路的。龍家祖先說這種武功有傷陰德,已經毀了,江湖上早已失傳。」
雲兒忙問:「難道龍在天練了『三月殺』?」東方棄點頭說:「他武功邪門得很,跟以前武功路數大相徑庭,也只有這個解釋才說得通。」雲兒想了想,嘆氣說:「嗨,也許『三月殺』武功秘籍根本就沒有失傳,只不過數百年來龍家的人不肯練罷了。龍在天如今被逼上絕路,因此想同歸於盡,玉石俱焚,臨死前拉聞人默一起陪葬。」東方棄心中暗想,只怕不止聞人默,還有燕蘇,不然也不會燒他的糧草,炸他的營帳。
魏司空聽了忙說:「這裡不知道還有沒有未點燃的炸藥。殿下,咱們還是先走吧。」燕蘇見龍在天言行舉止瘋瘋癲癲,武功又奇高,擔心雲兒站近了有什麼閃失,一把將她從東方棄身邊拽過來,「我們走吧。」雲兒見聞人默被龍在天一掌打的撞在一塊大石上,口裡血如泉涌,水流似的淌在地上,一片血紅,眼神渙散,連站起來都吃力,看這情況明年的今天恐怕就是他的忌辰了,不由得有幾分同情,說:「他跟你不是一夥的嗎?我聽說他這次還幫了你大忙呢,你不救救他?」
燕蘇冷哼:「救他?本宮還不如養虎為患呢!這種人朝三暮四,背信棄義,死不足惜。你忘了她挾持你要挾本宮的事了?」雲兒聽他提起舊事,知道他巴不得借龍在天的手除了聞人默,好扶持另一個更聽話的武林盟主傀儡,低了頭不說話,跟在燕蘇身後往前走,忍不住回頭去看。聞人默渾身是血爬起來,不等他出劍,龍在天的一雙鷹爪凌空朝他天靈蓋抓了過來。她閉上眼睛不忍再看,卻聽得耳內重重一聲雙掌相擊的聲音,忙睜開眼,原來是東方棄出手救了聞人默一命。
龍在天見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壞了他的好事,怒罵道:「臭小子,你找死!」饒是東方棄應付武功招數完全瘋狂的龍在天亦頗為吃力,數十招過後,已從一開始的攻勢轉變為守勢了。雲兒掙脫燕蘇的手,急道:「龍在天瘋了,你快想想辦法。」燕蘇雙手抱胸,不為所動,口裡冷淡地說:「誰叫他多管閑事,活該。」雲兒哀求道:「就算他多管閑事好了,可是我在這世上只剩他這麼一個親人了,你總不能見死不救……」
燕蘇越發不快,「什麼叫你在這世上只剩他一個親人了?我難道不是人?他宅心仁厚,悲天憫人,好啊,那本宮就讓他求仁得仁,死得其所。」回頭吩咐道:「傳令下去,周圍恐怕還埋有炸藥,所有人退回城內,立即離開此處。」雲兒咬牙恨恨地看著他,「燕蘇,你心腸難道是鐵石做的嗎,難道就沒有心軟、同情、憐憫的時候嗎?」燕蘇大怒,「你竟然又因為他而責備我?我的心軟、同情、憐憫在你身上早已經用盡了,你還敢問我這樣的話?」
雲兒見他氣得額上青筋暴出,眸中閃過一絲傷痛之色,知道自己話說重了,看了看他的臉色,小心翼翼走過去,抱著他的手臂搖了搖。燕蘇厭惡地看了看她放在自己手臂上的那隻手,不說話。雲兒又搖了搖,懇求地看著他,他不理,卻沒有甩開她的手。雲兒只好踮起腳尖在他耳旁輕聲喚道:「燕郎,東方就像親人一樣,你是……不一樣的。」這人怎麼動不動就跟小孩子一樣,要人時時刻刻哄著?
燕蘇眉頭舒展開來,瞥了她一眼,氣自己不爭氣,卻又忍不住問:「怎麼個不一樣法?」雲兒眼睛盯著龍在天的一舉一動,跺腳說:「你先救人再說。」燕蘇唇角逸出一絲笑意,拍了拍她的臉惡聲惡氣說:「晚上回去再拿你是問。」仰頭說:「司空,你讓火器營的人過來。」
不一會兒,數十個手持大型弩箭的人迅速趕到,一字排開,把一顆拳頭大小的火藥塞進大腿粗的箭筒里,點燃引線,箭頭對準龍在天。燕蘇得意地說:「任他是銅牆鐵壁,在如此強大的火器下,也得灰飛煙滅,燒成一堆渣滓。」雲兒看著他手裡發號施令的五色旗羨慕地說:「哇,真威風。」燕蘇笑了笑,突然將令旗塞到她手裡,「你不是要救東方棄這小子嗎?你來吧。」一旁的白會看得直皺眉頭,殿下怎麼能將三軍令旗交給一個女人以博一笑呢,這不猶如歷史上的「烽火戲諸侯」嗎?簡直亂了朝綱國法!
雲兒眼睛一亮,問:「當真?」燕蘇不耐煩說:「啰唆。你只要揮動手裡的令旗,大喊『開火』就可以了。」雲兒興奮得直點頭,依言下令。數十個火球帶著呼呼勁風從不同角度朝龍在天射去,落地的時候發出砰的一聲爆炸聲,炸得人耳鳴眼花。龍在天眼看不妙,一邊跳腳大罵,一邊東躲西藏,身法如鬼魅一般,幾十個火球居然沒一個打中他。
燕蘇眯著眼睛說:「這人在火器營的進攻下猶能遊刃有餘,留不得。」朝東方棄所在的方向喊道:「東方棄,休得婦人之仁,殺了他!」龍在天雖然沒有被火球打中,然而衣服頭髮全都燒了起來。東方棄趁他手忙腳亂忙著撲火的空當,一掌掐在他喉頭。龍在天翻著凸起的白眼,雙手拚命掙扎,火光下照出他蒼老的面容以及灰白的頭髮,身體跟蘆柴棒一樣乾枯消瘦。東方棄失了失神,猛然驚覺:龍在天原來不過是一個年過花甲的老頭子。
就在東方棄失神手勁一松的時候,龍在天張著雪白的牙齒一口咬了下來。東方棄吃痛,一掌拍在他頭頂。龍在天頭頂鮮血直流,不得不鬆口,連皮帶肉咬下東方棄一塊肉,仰天發出一聲怪叫,突然整個人化成一個圓球,滴溜溜滾進樹林里,眨眼間消失了。
眾人被這番變故驚得合不攏嘴。燕蘇臭著一張臉來到東方棄跟前,二話不說打了他一個耳光,「東方棄,你故意的是不是?」清脆的耳光聲比龍在天剛才所帶來的震撼更讓人驚訝。東方棄右手按著手臂的傷口,來不及反應便被燕蘇結結實實打了個耳光,踉踉蹌蹌退了一大步方才站穩。
雲兒十分生氣,原本要跳出來質問燕蘇為什麼打人,被魏司空拉住了,「殿下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你這會兒要是打抱不平,更是火上澆油,對東方棄沒有一點好處。」她只得按捺下來,倒想聽聽燕蘇憑什麼對東方棄這麼不客氣。
燕蘇沉著臉說:「為什麼放龍在天走?」東方棄本想辯解他沒有,龍在天的武功實在厲害得超乎他的想象,轉念一想,也許燕蘇不過是想找一個借口以此羞辱自己,瞧了瞧一臉為難、焦慮的雲兒,淡淡說:「東方沒用,殿下這一巴掌打的極是。」一瘸一拐朝不遠處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聞人默走去。
雲兒見他嘴角流出血來,忙跑過去,驚叫:「東方,原來你受傷了!」東方棄擦了擦血漬,沖她一笑:「你以前總說我天下無敵,現在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雲兒見他對那一巴掌似乎不怎麼放在心上,這才放下心來,蹙眉問:「你傷得重不重,怎麼流了這麼多的血?」東方棄吐出嘴裡一顆帶血的牙齒,有些尷尬說:「人家說打落牙齒混血吞,不過我還是把它吐出來吧。」伸出手指搭在聞人默的脈搏上,眼神猛地一黯,輕輕搖了搖頭,表示傷得太重,沒得救了。龍在天真跟瘋了似的,下手招招不留餘地,以命搏命。
雲兒見聞人默人都快死了,以前的那些恩怨也就算了,輕聲在他耳旁說:「聞人默,你還有什麼話要說沒有?」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聞人默慢慢睜開被鮮血覆蓋的雙眼,見是雲兒,搖了搖頭,閉上了眼睛,過了會兒用盡全身剩餘的力氣說:「我想喝水。」雲兒皺眉:「這會子哪裡有水。」東方棄拔開自己隨身攜帶的酒葫蘆,輕聲說:「聞人兄,男子漢大丈夫,喝什麼水,我這裡有酒,上好的女兒紅,你喝一口吧。」聞人默輕輕地點了點頭。
雲兒喂他喝了一口,見他還要,又喂他喝了一口,一連喝了三口。聞人默像是緩過勁兒來了,指著地上靜靜躺著的純鈞劍說:「我死了,請把它送回聞人山莊。」東方棄便問:「那你呢?」聞人默吃力地說:「就地埋了吧,也不必豎墳立碑,我自知不是個好人,不願玷辱了聞人家的祠堂。可是這劍,是我的祖先聞人客用過的,我不能埋沒了它,請一定送回……聞人山莊……」東方棄點頭,保證似的說:「聞人兄,你放心,我一定做到。」
聞人默點頭,伸手從懷裡掏了半天,似乎有什麼重要東西,卻因為力氣盡失,拿不出來。雲兒便說:「你要拿什麼,我來。」手伸進他衣服裡面,摸到一個軟軟的物件,掏了出來,原來是一個香袋,繡的十分精緻好看。
雲兒替他打開來,裡面是一撮頭髮,還有一隻紅寶石鑲的耳環,一看就是女兒家用的東西。雲兒心中吃驚,也不知是哪個女子的,聞人默這樣眷戀地帶在身上。聞人默把香袋遞給她,眼睛卻閉上了,緩緩說:「阿羅,還給你。」
雲兒因為他聲音太過低啞一時沒聽清楚,見他要給自己,不知他什麼意思,忙接在手裡。聞人默轉過頭獃獃看著穿破雲層的朝陽,像是想起了什麼往事,好一會兒,喃喃地囈語:「謝謝。」頭一歪,倒在雲兒懷裡。雲兒搖了搖他,見他毫無反應,身體慢慢變冷,才知道他已經走了。心頭湧起一股難言的滋味,看著遠方的山水樹林,不由得有些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