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民政局，離
備忘錄里提醒——「二月一號，民政局，離。」
卓一凡看著手機，到了二月一號，婚姻正好滿了七年，七年之癢，來得正是時候。
他和林莉從大學里認識，至今十二年，五年戀愛，七年婚姻，匆匆走來，十二年只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的事。
離完婚，他會離開武漢，先去西班牙，轉去義大利。
他的醫療器械進出口公司已經頗具規模，西班牙的總部在行業里赫赫有名，義大利那邊，雖然開業僅有一年，卻已經訂單無數，利潤豐厚。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顧菲進來，把一份報關單放在卓一凡的辦公桌上。
「晨會上已經通過的單子，負責報關的同時馬上要出發，我再拿過來，請看一眼。春節前後，諸事嘈雜，免得忙中出錯。」
顧菲是卓一凡的總經理助理，負責公司里除了簽字之外的所有工作。
報關單上列的項目，都是醫療輔料，口罩、隔離衣、消毒劑、噴霧器之類，單價低，數量大，利潤中等，並不屬於公司里最重要的業務。
卓一凡看完單子，看著顧菲點頭：「沒問題，讓他們去做吧。」
顧菲看著卓一凡的眼睛：「昨晚沒睡好？眼睛里有血絲。」
的確，昨晚在家，看到一些老照片，觸景生情，卓一凡的心裡七上八下，不是很安穩。所以，睡得很晚，到凌晨四點多，才勉強睡過去。
整整一晚，睡了不到四個小時。
「挺好的，沒事。」卓一凡搖頭。
顧菲退回去，把門關上。
「一凡，有些事，既然下定決心，就要當機立斷。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公司雖然不禁止辦公室戀情，但卻也不提倡。所以，只有在沒人的時候，顧菲才會這樣稱呼他。
「年後一上班，正月初八。」卓一凡說。
「七年之癢，這樣解脫，也好。」
卓一凡點頭：「是啊，春節一過，萬事大吉。」
「辦完這些事，我陪你去馬德里，到海港里釣魚，然後去看土著人跳舞。三毛說，我們必須失去一些東西，然後才會成長。」
她對他的關心寫在眼裡，柔情似水，風情萬種。
「收到，謝謝。」
「如果……如果她刁難，就態度強硬一些。如果她要分割家產，那就凈身出戶。總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是你卓一凡不能做到的，對不對？」顧菲笑著問。
顧菲比林莉年輕，手握國外兩大商科學院的碩士證書，精通英、法、西、意四國外語，是卓一凡生意上的得力助手。
正是因為有她來回斡旋，卓一凡在西班牙、義大利的生意才會風生水起。
她很愛他，也很崇拜他。
他是她的國王，是一切。
「我會處理好的，去做事吧。」
顧菲點頭：「好，午餐時候再談。」
卓一凡點頭，顧菲就出去，然後反手關門。
今天，林莉值夜班，卓一凡知道，自己晚上回家，就不用擔心兩人碰面，又尷尬又難受。
上午十一點，他打了個電話給林莉。
「春節前後，國外客戶不休息，所以——」
林莉打斷卓一凡的話：「我知道，春節醫院加班，我們各忙各的，兩家老人也習慣了。」
君子絕交，不出惡聲。
兩個人十二年的感情，到了最後，就算破裂，也只是默默結束，如同暗河裡的流水。
卓一凡覺得，兩個人的生活可能是太平淡了，平淡到連吵架都沒情緒，只是這樣，你一句我一句，如同肥皂劇里沒有營養的台詞。
「那就給你那邊父母多買點禮物，從前簽單的地方都沒變，過去拿了禮物，簽我的名字就行。」卓一凡說。
「爸媽家裡什麼都有，沒什麼可送的，而且我自己也忙，醫院裡最近發燒發熱的病人特別多，呼吸科塞得連個落腳地方都沒有，出不來進不去的。」
「那你一定戴好防護口罩，大冬天的，呼吸道特別容易出毛病。病人一來就是一大堆，千萬別被傳染上了。」
兩個人之間的例行關心還是有的，不是夫妻，至少也算是熟人朋友。
「我沒事，科室一天五遍消毒。倒是你，出門一定戴口罩，不要為了面子，覺得戴口罩影響形象。還有，讓你的公司里的人，全都戴口罩，防止冬天的呼吸道病毒交叉感染。我感覺，今年的發熱病人特別多，好像不太對勁。我已經向院長打了報告，請他諮詢全市同行，看看有沒有類似狀況。」提到工作，林莉的話才稍微多一點。
「總之，你自己先注意吧，病毒面前，不分醫生和病人，傳染了就很麻煩。」卓一凡說。
他所謂的「麻煩」，也包括正月初八的事。
「你放心，不會耽擱你的正事。」林莉話裡有話。
「保重。」他說。
林莉無聲地掛了電話，卓一凡握著手機，有些悵然。
顧菲又走進來，眼中帶笑：「春節禮物的事，我都安排好了，讓司機代送，兩家都有。這些禮數，總是要有的，你放心。」
卓一凡笑了：「顧菲，你想得太周到了。」
顧菲也笑起來：「自進入公司以來，我們就是戰友。戰友之間，就是相互掩護，爭取最後的勝利。所以，你想做什麼，我都清楚。不要太感傷了，春節之前，總是如此。等出了國，到了西班牙，環境氣氛換了，心情也就好了。」
他們計劃，從元旦到春節這一個月時間裡，把西班牙、義大利的客戶都拜訪一遍，如果順利，可以在歐洲的其它國家，再開兩家分公司。
忙完這些，他會飛回國內，辦理正月初八的事。
「網上有些消息說，今年武漢的肺炎就診率有點高，冬天還沒過上一半，就診人數就達到了去年同期的總量。一凡，這似乎是個商機，歐洲那邊，有預防感冒的疫苗，可以聯絡疫苗加工廠，看看有沒有預防肺炎的特效疫苗——」顧菲說。
她是商人，對於一閃即逝的商機，有著天然的敏感，立刻就能抓住。
歐洲的幾個超級疫苗加工廠都是卓一凡的客戶，他們經常在一起交流資料，關係非常密切。
「打電話吧。」卓一凡說。
顧菲立刻拿起手機，撥了西班牙那邊的總部經理的電話，用西班牙語與對方快速交談。
打完電話，顧菲點頭：「一凡，抗肺炎疫苗有幾種，但取得的臨床資料不多，效果參差不齊。」
「繼續跟進，看看效果。」卓一凡說。
一種疫苗的研發到臨床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不是幾個月內就能加急創造的。醫學上用的任何藥物，全球範圍內都嚴格控制，不可逾越規矩，更不能拿著人命開玩笑。
「看起來，如果沒有好的疫苗，就只能做好物理防護了。」顧菲說。
所謂物理防護，也就是口罩、隔離衣之類的手段。
現在，市場上能夠見到的口罩分為好幾個檔次，價格從低到高，至少分為十幾個級別。
N95型的口罩一直就是防範肺炎、呼吸道疾病的最佳工具，西班牙的工廠里生產的就是這一種。
「一凡，要不要讓西班牙工廠重新修改工作計劃，著重於N95的生產？」顧菲問。
卓一凡搖頭：「剛剛我給林莉打過電話，她說，醫院裡的病人雖然多，但暫時不值得特別關注。西班牙工廠的生產計劃是三個月前就制定好的，盡量不要隨便更改。先這樣吧，如果呼吸道疾病加重，我們再商量。」
「金小林金總約了吃飯，有時間嗎？」顧菲問。
卓一凡搖頭：「年後再說吧。」
金小林是他的同行，但卻是很多人看來「掉到錢眼裡的奸商」。
這種人，他更願意敬而遠之。
兩人下樓，到了湘鄂情懷。
兩人點完菜，等菜的時候，顧菲問：「醫院裡那麼忙，正月初八來得及嗎？林莉會主動請假嗎？」
卓一凡點頭：「當然——這件事到了今天，大家都知道，離婚已成定局，誰都無法更改。再拖下去，只會耽誤了彼此。與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他跟顧菲從義大利回來的時候，林莉曾經說過同樣的話。
大家既然最後免不了要分，長痛不如短痛，現在辦了手續，全都變成單身，然後各奔前程。
「那就好，我也持著相同的觀點。好合好散，這就是最明智的做法。」顧菲說。
卓一凡看著顧菲，腦子裡升起一個問題：「如果離婚，我會娶她嗎？」
他無法回答自己，顧菲比自己小五歲，年輕漂亮，充滿活力，是很多男人青睞的職場麗人。
娶這樣一個女孩子，自己算是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