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隨從
晚飯過後，天色還未暗下來。
籬笆小院里，十三歲的許蓉坐在石凳上，一句一句地教弟弟許仙背《太上感應篇》。
這裡的小孩，七歲之前，可以無憂無慮地渡過一個美好的童年，但滿了七歲，就得開始學著念經了。
畢竟，念經才能有飯吃。
廚房裡，許大振和妻子正在商量讓許仙去上學堂的事。
讀書對這裡的人來說，是比較奢侈的一件事。
一方面是貴，對大部人普通人家庭來說，念經換取的資源，大抵也就能滿足個基本的衣食住行而已，再想做額外的事，那日子就要過得很不寬裕了。
另一方面來說，這裡讀書也沒用，因為沒什麼出路，除了給仙門弟子當隨從。
成本高，前途有限，所以在這裡，對普通人來說，讀書的性價比不高，意義也不大，最多也就能多增加點見識。
可普通人一輩子也走不出城池，增加點見識又能有什麼用？
反正一輩子也就待在這麼一個地方，老婆孩子熱炕頭，家長里短念念經，渾渾噩噩有什麼不好。
還能少點煩惱，多長點壽命。
但許大振的想法，卻是與這城裡的絕大多數居民不同。
他認為讀書能明是非、增見聞，這本身就是好處。
他自己是讀過幾年書的，所以讓自己的孩子也去讀書。
大兒子許塵和女兒許蓉都上過三年學堂，現在輪到小兒子許仙了。
「半個月後，學堂就招生了，到時候讓許仙去報名。」
廚房中，許大振看著忙碌的妻子梁彩紅，這樣說著。
梁彩紅洗碗的動作頓了一下，道：「行，到時候你帶他過去。」
這件事他們夫妻很早就商量好了，倒也沒產生什麼爭論。
「爹，娘。」
這個時候，許塵也來到了廚房中，看著這一世的父母，語氣緩慢而堅定道：「我想去當隨從。」
他沒有說去當誰的隨從，整個城裡，大家都差不多，能招隨從的，只有仙門弟子。
「不行。」梁彩紅愣了一下，馬上表示反對。
許大振也皺著眉頭道：「塵兒，好好的，怎麼想著去當隨從了？」
倒不是說當隨從丟人，相反，在這個世界，普通人能給仙門弟子當隨從，那是很榮耀的一件事，還有很多的好處。
唯一不好的，是很危險。
城裡駐守的，有一名長老，五名仙門弟子。
每名仙門弟子下面，大概有三到十個左右的隨從，加起來差不多二三十個。
這二三十個左右的仙門隨從，平均每年都會因為意外折損兩到三個，傷殘的就更多了。
在許大振和梁彩紅看來，待在城中，每日里念念經，雖然生活拮据，但也能吃飽穿暖，沒必要去當隨從，冒生命風險。
不過這點風險對許塵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
他做出這個決定，也完全不是一時興起。
實際上，在這幾天時間裡，他是反覆衡量后，才決定要去當仙門弟子隨從的。
如果可以的話，許塵當然更想拜入仙門，成為仙門弟子，鍊氣修仙，問道長生，逍遙自在天地間。
可惜這個可能，在他出生的那一刻就斷絕了。
城中的每個小孩，出生的時候，就會有仙門弟子上門測試靈根。
擁有符合條件靈根的嬰兒，會在他滿一周歲后，被接到仙門之中培養。
而許塵的靈根，據許大振說，當年只差一點點就符合條件，可以鯉躍龍門，一飛衝天，成為仙門弟子。
這件事讓許大振吹噓了很多年，「我家那孩子啊，當年就差一點點……」
然而差了這一點點，就是仙凡之別。
凡人只能在生老病死中，庸庸碌碌一輩子。
這顯然不是許塵期待的生活，他本身也不是安分的人，否則另一世時不會看到海市蜃樓，就跑過去一探究竟，以致來到這方世界。
仙門的弟子當不了，如果還想修仙，那就只剩下給仙門弟子當隨從這一條路了。
隨從有時候要跟隨仙門弟子出城辦事，為了防身，保護自己，也要修鍊出粗線的法力，以便能簡單御使一些符篆法器等等。
許塵花費了一番工夫，才終於說服了父母。
他的意願很堅定，而許大振和梁彩紅相對比較開明，雖然擔心當隨從的危險，但拗不過許塵的想法，終究是答應了下來。
三天後，許大振通過人情關係，邀請到了一位仙師府的隨從。
……
許塵站在一家酒樓前，仰頭望著上面的招牌。
青底金邊的牌子上面，用墨汁書寫著「食為仙」三個大字，字體飄逸洒脫，倒真有幾分仙氣飄飄的味道。
據說這招牌上的字是本城駐守長老所書，已有三十多年歷史了。
按時間推算，應該是前前任駐守長老了，因為三十多年間，城裡已經換過三任長老，當前在任的駐守長老是五年前過來的。
同樣的，三十多年間，酒樓的老闆也換過好幾任了。
作為城中唯一的酒樓，食為仙的規模並不大，以許塵的眼光來看，也就村鎮上一家普通飯店的水準。
別看城中有數萬人口，但消費能力實在有限得很。
「發什麼愣，趕緊進去。」許大振在旁邊催促，他們父子倆選在城中唯一的酒樓，卻是為了宴請那位客人。
兩人進了酒樓，許塵掃了一眼布局。
一個還算寬敞的大堂，堂中擺著十幾張桌子。
此刻開席的有三桌，一桌是大大小小一家子，一個老人坐在主位，一家子圍繞著他，看起來像是在過壽。
一桌是兩方父母帶著各自的兒子閨女，父母輩談得很投機，兩方的兒子閨女卻是害羞低著頭，不時趁人不注意，偷偷打量對方。這應該是談親事的。
剩下的第三桌，在靠窗口位置，坐著的卻是三個年輕的女子，雲鬢高聳，衣裳飄逸，相貌亦是不俗。
許塵未曾見過這三人，但一眼就能判斷出她們的身份，這是仙師府的隨從。
城中能來這酒樓消費的，除了有事要辦的普通居民外，主要就是仙師府的隨從了。
別看仙師府的隨從人數不多，食為仙酒樓的一小半營業額是他們創造的，畢竟只有他們能經常來酒樓消費。
雖然這三個女子惹人注目，不過許塵只大略看了幾眼，就趕緊移開目光。
這段時間裡，他特地探聽過仙師府的一些情況，再加上平日里所聽到的傳聞，對仙師府也算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
五大仙門弟子中，只有三師姐單雨桐是女子，備受師父師兄寵愛，由寵生嬌，性格極為惡劣，在城中名聲很是不好。
而仙師府的女隨從，不過數人，都是這位三師姐單雨桐的屬下。
有其主便有其仆，再加上單雨桐頗為護短，平常人誰也不敢招惹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