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心中有愧
照顧念衡吃過飯後,季洺遠將念衡吃剩下的米粥薄餅一掃而光,讓念衡在屋裡玩耍,他先將碗筷收拾了,「別害怕,凡事有阿爹在!」
而今的念衡,缺乏安全感,倘若家裡只有他和季洺遠,他的狀態還好一些,但陌凝回來了,他很是害怕,季洺遠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讓念衡跟在他的身邊,大概念衡知道外面有陌凝,他的小身子依舊顫抖不已,想要退縮,又不敢離開阿爹,只能緊抿嘴巴,小心翼翼且忐忑不安的抓著季洺遠的衣角,寸步不離。
在主屋的陌凝聽到外面的響動,準備出來,又想到念衡如今的情況,腳步還是沒有邁出去,只能頹廢的坐了回去,有時她不明白,既然老天爺給她重新來過的機會,為何偏偏重生在這個時候?哪怕早幾日,情況也會完全不同。
「唉!」
一聲嘆氣,她應知足,畢竟這種機會不是誰都可以有的,尤其是前世的她劣跡斑斑。
這一年裡,季洺遠所賺的銀子,大多都用在了念衡的身上,剩餘的銀子也被陌凝把持著,因此,季洺遠依舊身無分文,此次,念衡看病的銀子,又是在醫館賒賬,不論如何,醫館的銀子是欠不得,尤其是像念衡這種長期吃藥,若是短了醫館的銀子,醫館的大夫再怎麼好心,也不會讓季洺遠長期欠債,因此,季洺遠首要的任務還是銀子,當真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
念衡離不了人,他做工不能帶念衡,陌凝又指望不上,他真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怎麼會陷入如此境地呢?當初,他信誓旦旦,如今,險些讓念衡身死,他有愧那個人的託付。
驀然間,季洺遠想到了一個人,他定能好好照顧念衡,於是,帶著念衡,匆匆去了鎮上。
一個時辰,季洺遠和念衡到了西鎮,西鎮是貧苦人家所住的衚衕,裡面三教九流,什麼樣的人都有,季洺遠都想帶著念衡離開了,但想到身無分文,只得咬緊牙關,帶著念衡進了衚衕,走到最裡邊,敲敲門,很快裡面就傳來了聲音,「等等,來了!」
季洺遠抱著念衡退後一步,大門發出吱呀的聲音,開門的是一位年紀尚輕的青年,他看到季洺遠和念衡,眉梢都流露出笑意,「大哥,你們怎麼來了?」
自解甲歸田后,他們再也沒有見過,即使他們是在一個城鎮,都不曾見過,此次大哥突然來找他,可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安城,今日我來此,是有事相求。」
名喚安城的青年,趕緊讓開路,「大哥,有話進來再說。」西鎮太亂,大哥和念衡的身份特殊,萬一被人察覺,他們將面臨滅族之災。
安城的家,比起季洺遠的三間茅草屋,算是好了很多,同樣很簡陋,小院里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衣裳,水井旁坐著一位姑娘,兩個大盆裡邊同樣是衣裳,安城露出窘迫之色,小聲的對季洺遠說:「大哥,那是我二姐,雙耳有毛病,聽不到我們說話。」
季洺遠點頭。
安城帶著季洺遠進了屋子,屋子黑黢黢,陰冷中透著寒,炕上躺著一位老嫗,聽到響動,緩慢的坐起來,渾濁的雙眼,微眯著,「城兒,誰來了?」
「阿娘,是我的朋友。」
「城兒的朋友?」老嫗拍著土炕,「快讓你朋友坐下。」
「大娘,您的身子可好?」季洺遠也沒有客氣,抱著念衡坐在了炕邊。
「腿腳動彈不了,閻王爺也不收,留在這兒,連累孩子們。」
「阿娘,我們都是一家人,哪有什麼連累不連累。」
老嫗搖搖頭,「城兒啊!要不是阿娘拖累你們,你和心兒早成親了,哪兒還會住在這個地方。」
「阿娘,您再這麼說,我生氣了。」安城最不願聽阿娘這般說,而且,他從來都不覺得阿娘是累贅。
「好,好,阿娘不說了。」老嫗道,孩子孝順,是她的福,「別管阿娘,和你朋友說說話,看看家裡還有什麼吃食,讓他們嘗嘗。」
「阿娘,我知道了。」安城道:「大哥,有什麼話,我們裡屋說。」
季洺遠點頭,隨安城進了裡屋。
一進去,安城迫不及待的問:「大哥,你突然找我,可是發生什麼大事?」
當日離別時,都已說清楚,除非有天大的事情,才能相見,不然,即使路上遇見,也當不認識,他們這般行為,不過是為了保護一個人,一個至關重要的人。
「我想讓你幫我照顧幾天念衡。」季洺遠臉色窘迫,「前兩天念衡出事,欠了醫館好幾兩銀子,家裡無人能照顧他,我只能來找你。」
當初的他們,何曾將幾兩銀子看在眼中,如今,卻是為了幾兩銀子,整日奔波,甚是諷刺啊!
安城拍拍胸脯,「大哥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念衡。」再不濟還有二姐安心幫忙。
季洺遠鬆了一口氣,然後,看向懷裡的念衡,「念衡,阿爹有事要離開,讓安叔叔照顧你,過幾日,阿爹來接你回家,好嗎?」
念衡眼淚撲棱撲棱的往下流,可憐巴巴的望著季洺遠,小手緊緊抓著季洺遠的衣裳,小腦袋如同撥浪鼓搖個不停,他不要留在這兒,他要和阿爹在一起。
「阿爹向你保證,五日之後,阿爹定會來接你。」說著,要將念衡交給安城,安城立馬伸手抱住掙扎的念衡,「念衡,你留下來陪陪安叔叔。」
「安城,念衡就交給你了,我先走了。」
安城點點頭,「大哥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念衡。」
季洺遠走出裡屋,與老嫗道別,腳還沒有邁出門,身後便聽到安城的叫聲,他回過頭,看到哭得稀里糊塗的念衡朝著他撲過來,緊緊的抱著他的大腿,後面的安城左手捂著右手,追了出來,「大哥,對不起,我沒能抱住他。」這小子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看到季洺遠離開,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小小年紀,身子羸弱,竟給他咬出血,還掙扎的從他的懷裡跑出去了,說出去,真是丟人!
「安城,應該我向你道歉,平白無故讓你被念衡咬了一口。」季洺遠歉意的道。
安城將手背在身後,大大咧咧的說:「我皮糙肉厚,不算傷,倒是念衡……」
季洺遠明白安城的意思,「他這個樣子,我也不放心,先帶他回去了,其他的事情再想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