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潛龍升天
第五章潛龍升天
洛水河岸,人聲鼎沸。
成百上千人正摩肩接踵的圍著一方祭壇翹首以盼,祭壇前立著一位身著玄袍的道人,正舞著七星劍,比比劃劃地為百姓祈雨。這道人面如冠玉,丰神俊朗,乃是近年來聲名鵲起的道人袁天罡。
袁天罡一手搖鈴,一手舞劍,腳踏七星,口中念念有詞:「李淳風這個臭小子,人家是有事弟子服其勞,他可倒好,凡事都要我這個師父在這兒苦撐!我觀天象,還有一個時辰才下雨呢,難不成得在這兒跳上一個時辰!」
「呼!」
袁天罡剛念叼到這裡,一道足足二十多丈直徑的龍吸水從那平靜的湖面上騰空而起,直上雲宵。整個湖面被拉動,偌大一片汪洋,彷彿都被抽離了原地,旋轉著加入那巨型水龍,盤旋直上長空。
袁天罡一下子定在那裡,獃獃地看著高空:「來了,來了,真的來了!卦相所示,果然不假!」
那巨龍般的水流似乎一直衝到了雲巔之上,才化作傾盆大雨呼嘯而下。
百姓見狀大喜,紛紛跪地大呼:「下雨啦!下雨啦!龍神顯靈了!」
這洛水是不會幹旱的,可百姓的莊稼卻不都在洛水邊兒上,真要一擔擔挑水,哪裡濟得如此大旱,如今請來真人,天降大雨,百姓們登時樂開了花。只是,置身雨中的他們可不曉得,這「提前」下的一場大雨,所籠罩的範圍,也不過就是這方圓二里的範圍。
然而,袁天罡卻沒有因為雨落而輕鬆下來,他始終仰著頭,任由雨水澆在天上,眼睛始終睜得大大的,似乎在天上尋找著什麼。忽然,他瞟見雲端似乎有一條光溜溜的身子遠遠地划著弧線,拋向遠處,目光登時一凝。
袁天罡一提袍裾,正想趕過去看個究竟,幾個長須花白的老者興高采烈地冒著大雨登上了法台,向他拱手道謝:「袁道長,真乃神仙下凡啊!如此神通,佩服,佩服啊……」
「呵呵呵,不敢當,不敢當!」
袁天罡連忙拿出神仙作派,伸手扶住作勢要跪的眾老者:「諸位耆老切勿行此大禮,折殺袁某了!」
說話間,眼神兒還是向那人影落處疑惑地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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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山溪,溪兩旁,山桃花開,落英繽紛。
砰地一聲,楊朔落在溪水中,溪水四濺,但是由於楊朔神奇的親水體質,那溪水竟湧起一股粘性極強的承托之力,濺起的溪水也似「回放」一般倒卷回去,彷彿一朵水蓮花般穩穩地托住了他。
溪水重又化作溪流,載著他向下游流去。楊朔還沒有從那一聲「阿宓」帶來的喜悅中清醒過來,他愜意地將雙手枕在腦後,就那樣躺在水面上,仰望著野草搖曳間的湛藍天空。
身上的水藻等水生植物已經被水龍捲洗刷得乾乾淨淨,在深水中靜靜浸泡數百年,又因神力洗滌以至於肌膚雪白剔透,遠比許多少女還要粉嫩的身子,就那麼大剌剌地躺在水面上……
有句話叫「人死鳥朝天」,他除了還沒有死,其他方面此時倒是完全相符。
「阿宓說,我要到人間歷練,尋找機緣,直到學會運用神力,並且能夠徹底發揮出它的力量,才具備救她出困的能力。那麼,我現在就應該開始我的歷練之路了吧?首先,我該幹什麼呢?」
楊朔眨眨眼,有種莫名的興奮,卻又有種莫名的茫然。一個人明知他擁有著超凡的力量,即便現在還發揮不出幾分,那種喜悅,依舊是難以抑制的。但是從另一方面來說,他不知今夕何夕,不知道該怎麼踏出第二步,茫然就在所難免了。
「道可道,非常道。
名可名,非常名。
溪花松色隨流去,清靜自在樂逍遙。
樂逍遙,酒一瓢,
手持女媧百鍊笛,一曲歌來酒一瓢……」
一個十七八歲的小道士,肩頭掛一口杏黃穗兒的道劍,后腰裡插著一柄拂塵,哼哼唧唧地唱著不成調子的歌,醉眼朦朧,兩腮酡紅地晃到溪邊,搖搖晃晃地一掀道袍,就撒起尿來。
楊朔就躺在溪邊野草叢中,眼看那尿要澆自己一臉,大驚之下意隨念動,那小道士一泡尿倏地拐了個彎,直撅撅地向上衝去,澆了小道士一臉。
「哇!」
小道士急忙抽身抹臉,呸呸連聲,楊朔頭一回運用水之異能,只注意讓那尿折回去,等它升勢已盡,雨水般灑落時卻忘了控制,結果也被淋了一頭一臉。楊朔暗叫晦氣,趕緊在水中洗漱。
「啊!是個姑娘!」
小道士一瞧白嫩嫩一個身子,已經驚叫著捂住了眼睛。但眼睛剛捂上,馬上又閃開指縫,露出一雙好奇的眼神。
楊朔此時頭髮披散,長及腰眼兒,唇紅齒白,眉目清秀,再加上那麼白生生一個身子,任誰乍一看,都得以為是個姑娘。
「你才姑娘,你們全家都是姑娘!」
楊朔氣得一邊撩水洗臉,一邊憤憤反駁。
聽到他的聲音,那小道士才放下雙手,驚嘆道:「啊!原來是個男人,那小道就放心了,險險破了色戒。噫?」
小道士說到這裡,忽地醒起自己被尿濺了一臉,趕緊甩開包裹拂塵,脫了道袍,他那裡邊只有一件中單,一併脫了,也沒穿內衣,裡邊赤條條的,就跳到了河裡去。
一時間,二人洗臉漱口,忙得不亦樂乎。
溪水是流動的,二人倒不用擔心方才尿液的濺落致水源不潔。
「你這人,幹什麼呢!」楊朔悻悻開口。
「撒尿啊!沒見過啊!」小道士抹了把臉,氣咻咻地還嘴。
「你怎麼能往河裡撒尿呢!」
「出家人四海為家,哪兒行不得方便?」
「挺會講歪道理的?你算是什麼出家人?」
小道士挺起胸膛,傲然道,「貧道李淳風,可是正兒八經的出家人,道號黃冠子。」
「黃冠子道長游幸至此,所為何來?」
「咳!西方教入我中原,以至三寶興盛,三清沒落。我隨師父下山,要重振三清名望。」
「哇哦,這麼重要的任務!好厲害!」
楊朔乾巴巴地拍著手:「咱們能不能不要在河裡光著屁股說,上岸好嗎?」
李淳風這才意識到,自己說得激情四射,不知不覺從河中站起身形,赤身裸體,春光乍泄。
楊朔在獻祭河伯的那天倒是穿著一身嫁衣,現如今早被水泡個清光,竟也是光著屁股的。
小道士慌忙上了岸,抓起衣服就穿,他瞄一眼楊朔,見他依舊蹲在水裡,忍不住道:「你的衣服呢?」
楊朔道:「我下河洗澡,衣服不慎被水捲走,赤身露體,不好上岸,這不,就等到你來了。」
「哎,出家人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既然相逢,也是緣份,給你!」
李淳風倒不吝嗇,羅嗦一陣,只穿一件中衣,把外袍向楊朔一丟,楊朔接過衣服,這才走上岸去穿上。他們兩個年歲相當,高矮胖瘦也差不多,穿上倒正合適。
楊朔記得自己被投水那年是建安二年,當時曹操正在壽春大戰袁術,他的家就是在人禍與天災中被毀滅的,卻不知如今已經過了多少歲月。楊朔忍不住問道:「現在,是哪一年?」
「大業十四年了,你怎麼連年號都不知道,是不是傻?」
李淳風滿臉戲謔,
楊朔忙道:「實不相瞞,我是自幼隨師父在山中學藝,進山時尚不記事。在山中這許多年,師父也從不講山外之事,所以我對世間一切,所知有限。」
李淳風這才恍然,楊朔想了一想,對於大業十四年仍舊毫無頭緒,又不好直接問,便撓頭道:「我記得師父有一部古書,上邊寫著建安二年,卻不知距今有多少年了。」
李淳風「噗哧」一聲笑了,道:「建安二年么?那你師父這本書可真算得上是古書了,從大漢建安二年到如今,可是有四百多年了,中間都不知換過了多少王朝!」
四百多年?
一想到自己一覺醒來,歲月竟已匆匆過去四百多年,楊朔忽然有種莫名的惆悵。
在他被投進洛水之前,他的家人就已死光了,亂世之中,人不如犬。不過,畢竟還同處一個時代,雖然親人不在,冥冥中卻似乎有著種種割捨不下的東西,可以牽起他的思緒。
然而攸忽之間,已是幾百年過去,這人間早已換了模樣,曾經的一切都不復存在了,一種新生般的孤獨與惆悵,忽然就籠罩了他的身心。楊朔默默地低下頭,再抬起來時,已是滿眼含淚。
李淳風吃驚地道:「你怎麼了,何故悲傷?」
楊朔搖搖頭,淚水隨著他搖頭的動作甩出去,輕輕濺落在草葉上。
楊朔勉強擠出一副笑臉,對李淳風道:「沒什麼,就是想到師父已然過世,我對人間又一無所知,不知接下來該何去何從,難免悲傷!」
李淳風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道:「就是說,我光搭上一件袍子還不夠,還得管你吃喝唄?你貴姓呀你?」
「我……叫楊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