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六章天道莫測，天威莫犯
乾坤道炁散開，金霞紫霧在仙殿逸開，彭禹一行重歸紫府。
「回家嘍！」
顓陽抱著侄子，雲仙兒捧著乾女兒，彭禹則默默看向當今的紫府洲。
距離三人離開，恰好過去三日。
「兩界時間波動，終究還是琢磨不出規則。」
三日間，紫府略有風波。
索性倪后、玄黃道君等人坐鎮，沒有出大亂子。
他目光一暗，從雲仙兒手中抱過女兒，低聲道：「回頭幫我寫帖子，就說我在紫府設宴天下群仙，讓他們都來。」
雲仙兒點頭：「宣告？」
「是敲打。」
這段日子，若非顓陽鎮守紫府洲，怕不是自己老巢都被人給端了！
將兩個拖油瓶置在搖籃里，三人起身去吃茶。
孟章和玄黃道君先後進來。
彭禹見孟章將一封軍情急報遞給顓陽。他皺緊眉頭，對彭禹、雲仙兒打過招呼，便急匆匆離去。
至於玄黃道君，則進來說了一些紫府洲近況，並告了不少黑狀。
「你放心，我既然歸來，紫府洲便出不了事。」
彭禹身上湧起一片仙光，將整座仙洲籠罩。
飄渺而神聖，逍遙而玄秘，整片仙洲沐浴在乾坤仙光中，長出無數芝草靈參。
有心人察覺帝君歸來，連忙回去稟報碧落天尊和萬象大道君。
待玄黃道君滿意離去，彭禹繼續和雲仙兒談及顓陽近況。
「大昆近日頗不安生，各地皆有叛軍反天。天庭往這邊派遣好幾支調令，都被顓陽回絕。」
「回絕？」
彭禹神情微妙。
這軍令還能拒絕的？
昆烈當政時，誰敢這樣干？
哦？我敢。
雲仙兒苦笑：「天帝修養，諸神王代理三界事，天庭現在……」
沒有撐場子的啊。
唯一撐場子的九重天高手還是顓孫氏的當代家主。在這種情況下，誰敢對顓陽過分逼迫？
所以，顓陽能安心在紫府洲帶孩子。
雲仙兒偷偷看彭禹的表情：「天庭頻頻發生叛亂，歸根到底還是那個問題。」
諸神不得長生。
天帝死壓著壽元法則不鬆口。莫說本家的諸神，世外群仙也不能忍。
也就是雲仙兒為首的陰陽道天，目前都是年輕人做主。遠不到壽命耗盡之時，所以她們眼下還能忍。
若再過三五百年，雲仙兒看到族人紛紛老化，也不能容忍天帝斷絕壽命，活生生逼著一群仙君老死。
雲仙兒冷澹道：「這件事，終究是天帝一意孤行。若他肯開放壽元法則，不說旁人。三千神脈家族還能跟他離心不成？」
彭禹不語。
他清楚天帝的心思。
諸神長生不朽，千萬年壽命。
其結果便是天庭的神明高高在上，再無更替換代。從那之後，世家永遠高居於眾生之上。
所以，天帝才打算壓制世家。希望給普通人留下一條上進之路。可那些藉助天帝照拂上位的普通人，在佔據高位之後也期望著長生。
天帝親手培養的人才到最後，也會反抗天帝，逼迫天帝退讓，讓他們長久把持權柄。
故而天帝的對手並非某一集團，某一階級。
而是人心。
人有貪慾，有私念，便有所求，有所執。
當天帝意志和眾多高層背離，所有利益集團在這一刻默契的團結起來。
天帝要一，我們就給十。
他想要施加什麼良善政策，我們就擴大化，往偏了走，將善政往壞方向搞，故意激起民憤，逼天帝退讓！
畢竟，真正做事的人是底層。
得罪我們，就讓你的天帝權柄不下人間，甚至出不了天宮！
順帶，再把所有黑鍋都扣到天帝頭上。
天帝和三千世家、世外仙君、滿朝神靈的對抗結果，便是當下人間各洲反旗高舉。
到這時，軍方諸位元帥的態度也逐步曖昧起來。
若是天帝站出來，或許還能憑藉聲望調動天兵天將。
但眼下幾位神王皇子的名望、許可權根本不夠。諸位元帥寧可留在天庭保護天帝，也不肯外出平叛。
現在外出平叛的，完全是凡人提拔而來的年輕一輩高手。但面對各世家推動的叛亂，卻頻頻失利。
不僅僅是戰力不夠，也是在交手中被世家們逐一腐化，逐漸向各大集團靠攏，背叛親手提拔培養他們的天帝。
「天帝情況到底如何？」
「天帝不肯開放壽元法則，更是以身作則，沒有延續自己的壽命。」
天帝連自己的命都壓在八百年階段，旁人還能如何？
「而當初他跑去其他宇宙胡鬧，道傷十分嚴重。我去天庭看過兩次，天帝恐怕……」
壽數不久了。
彭禹沉默不語。
「昆吾家的天帝若是剛強起來，旁人硬頂，只能撞得頭破血流。當年……」
想到當年景皇逼死群儒的事，彭禹又是一動：「第四宇宙那些人，還有諸子百家的動向呢？」
「那些人？」
雲仙兒想了好一會兒，才道：「在外面傳道吧？八皇子昆晨照拂，讓第四宇宙的遺民擁有一片自留地。而諸子百家借倪后的名聲重新開始走動，天庭諸位神王也有心接納。畢竟……」
沒人可用，這些百家學問恰好可以壯大凡人，為天庭提供後備人才。
只是在老牌門閥和利益集團的高壓下，百家才子難以占居高位，被死死壓制著。
彭禹能預想到。
當今天帝時期還能壓下矛盾，可到下一位天帝，這些矛盾盡數爆發。沒有一位強力天帝鎮壓，恐怕……
看向女兒，彭禹神情越發憂愁。
把一切擔子都壓給這丫頭？
她能扛住嗎？
但她如果不能自立，總不能真如天帝考量，自己去做顓陽的岳父吧？
……
百日後，紫府設宴，天下群仙盡數赴會。
玉松仙翁自然不會錯過。
他來到紫府洲，見遠處劍氣如龍，寒芒凌霄，卻是一群劍仙在鬥法。
「咦？李小友？他這是？」
見李璟風連敗數位劍仙，他不由走上前。
看到玉琅子站在不遠處，仙翁趕緊過去詢問。
「沒事。就是……」
玉琅子努努嘴，指了指金殿方向，又示意李璟風交手的那些世外劍仙。
造化教主和帝君在角力？
仙翁心知肚明。
在帝君「閉關」的時間裡，世外仙君們頻頻試探紫府洲。雖然造化教主沒有動作，但如今帝君歸來，教訓世外仙君們，教主卻不能坐視門徒部眾被帝君一一折辱。
如今，兩人暗中角力。
彭禹讓李璟風以神劍宗正統傳人劍仙的身份挑戰世外劍仙。便是對造化教主的一次警告。
你老做教主，就安生些。老實經營你的造化道統。別各方各面都打算招惹。神劍宗道統，輪不到你說話，我上三宗更輪不到你插手！
李璟風得神劍宗幾位劍君演法，劍道修為更勝。
他連挑十三位劍仙后，入金殿復命。
玉琅子笑道：「咱們也去吧。金殿裡頭的熱鬧，可比這邊好看多了。」
仙翁隨他入殿。
見殿內仙氣盈動，數百位仙君匯聚一堂。
六代攜眾多上古仙人離去后，仙道底蘊猶在，仍有數百位仙君前來赴宴。
最上方，教主、二天尊與彭禹、雲仙兒同列。
彭禹著紫金天衣，雲仙兒穿陰陽華裳，同坐主位。二人左側坐著造化教主、太極、碧落天尊。
仙君們分列左右。
左邊，是萬象大道君、寧景領世外諸仙。右邊是玄黃大道君、雲嶺子領紫府群仙和大昆諸仙。
金殿內是仙君宴場。
左右偏殿乃散仙、真仙兩處會場。
坐次排列和正殿相類。三殿瀰漫濃重的火藥味。
仙翁和玉琅子默默坐入右席。
彭禹神情澹澹掃過所有仙人，吩咐仙童：「開宴吧。」
仙果金丹、瓊漿珍饈紛紛出現在群仙面前。
諸仙彼此對視，戰戰兢兢飲酒吃食。
過了一會兒，緊張氣氛漸緩，諸仙放下心頭大石。
看起來，幾位大老沒打算明面上對上。
玉琅子向對面幾位熟悉的仙君隔空舉杯，那幾位仙君露出笑意，紛紛舉杯回應。
誰想打架？
世外諸仙和大昆仙人的矛盾隨著大家修行日久，逐漸開始澹了。
如今最主要矛盾，是天帝認死理，非要斷絕這些仙君的長生之路。在這種大矛盾面前，仙道內部的分歧算得了什麼？
玉琅子前些日子還受到羅天六宮的某位宮主囑咐。在天庭大軍攻伐人間一處神洲時，特意培養一些妖怪去暗中作梗。
天庭，必須對諸仙開放壽命許可權！
在關乎壽命的大原則面前，羅天六宮也開始陽奉陰違，暗中對天軍下絆子。
要麼，當今天帝開禁。要麼，天帝退位換一個來。
酒過三巡，坐在前排的仙君們放下擔憂。
或許，這只是一場普通的宴會？
彭禹頻頻和諸仙君敬酒，討論彼此先天大道的進度。
有荀易宇宙的穿越經歷，彭禹對先天大道的研究更進一步，讓不少仙君獲益匪淺。
萬象大道君趁機發問：「帝君閉關多時，不知修為已至哪一步？」
「哪一步？」
彭禹笑道：「孤一心參悟大道，修為精進何許，自己都不清楚。」
乾坤宗的修行，從來不凸顯於戰技、鬥法，而是對空間法則的理解。
跑去另一個宇宙，哪怕彭禹主觀上不在意。客觀存在的條件，也讓他的本命乾坤界自主和荀易宇宙進行共鳴，並進行調整。
恰好，荀易的天庭宇宙推崇「九重神主道」。每一位神主在成神之初，都會建立自己的本命世界，和乾坤宗的理念不謀而合。
雖然那個宇宙沒有專司乾坤、空間一系的天尊、上帝，但空間法度無處不在。天庭宇宙本身就是一座完整且龐大的「乾坤界」，其主人便是天帝。
在那裡，彭禹獲益匪淺。
加上與地神王交戰時的一次盤古開天經歷。如今彭禹可以說一句不謙虛的話。
老子站在這裡，第五境的武聖、仙君，你們一起上。
能掰動我一隻手，就算我輸！
從乾坤宗歷代宗主的修行記錄看，彭禹這樣百歲出頭便邁入第五境，列為仙君，開闢自己的本命乾坤界，實屬罕見。
靈皇那個妖孽在這個年紀，還在第四境琢磨呢。
萬象大道君：「那不如我和殿下切磋，為諸修助助興？」
正殿上，群仙靜默無聲。
好吧，還是要打一場啊。
造化教主和太極、碧落二天尊坐在上方冷眼旁觀。
他們自然清楚，前幾天萬象大道君頻繁出入紫府，顯然二人之間早已談妥。如今，只是演戲呢。
「你？道君雖然精通萬象之理，但並不以力氣見長。這樣吧——」
彭禹放下黃金樽，環視在場眾仙。
「仙兒，借你迷天綾一用。」
雲仙兒手指一勾，迷天綾飄到彭禹掌心，纏繞三圈。
另一端飄向在場諸仙。
「你們一起來吧。」
迷天綾那一端飛出萬道霞光，每一道霞光纏繞在一位仙人身上。
「你們合力與我拔河，比試一下力氣。」
造化教主眼皮一跳。
乾坤道人並不以力氣見長。這小子竟然敢這麼狂，和在場群仙比力氣？
「當然，你們也可以用神通道法。只要能過半——算了，只要能將孤拉起來，就算你們嬴。」
好狂，好囂張！
萬象大道君這個捧角立刻笑答：「帝君如此豪情，我等又豈能退縮？」
他看向身後仙人。
那些門徒紛紛出力牽引身上的霞光。
萬象道君一聲大喝，腦後先天道域升起。道門道宮中浮現「萬象紫微天尊」道果，牽引霞光。
世外其他仙君有樣學樣。朔真仙君、赤離仙君、玉樹大仙君紛紛施展道法，引來自己的未來天尊之力。
或縈繞神火，或掌握玉雷。
天尊虛影此起彼伏，幾十位仙君借來天尊之力，勉強和彭禹一隻手角力。
「師兄，您呢？」
寧景頭頂升起寶珠，珠內凝聚混元一氣手緩緩探出，拉住迷天綾另一端，默默使力。
但——
無法拉扯半分！
彭禹神情從容，對雲嶺子、羅天王等大昆諸仙君道：「兩位師伯，你們也來吧。還有羅天六宮的諸位。一起來，幾百位天尊一起來角力！」
雲嶺子和羅天王對視，腦後浮現未來天尊道果。
混元天尊和元始天尊同時出手，牽引一道霞光去拉迷天綾。
「玄黃道君，你也來吧。這些年，你幫孤打理紫府，到底有沒有耽擱自身修行，不如讓孤來稱一稱。」
玄黃天尊道果浮現。
眼看著數百尊天尊虛影浮現在正殿，兩座偏殿的仙家再無心飲宴，密切關注這邊的動靜。
碧落、太極二天尊側目。
換成他們，有這份把握硬抗數百位仙君合力嗎？
縱然虛擬的天尊道果比不上正經天尊。但一百個天尊虛影疊加，力氣上足以和自己比肩了吧？
碧落天尊驚懼：這小子的力氣豈非能對抗數位天尊合力？他乾坤一脈，哪裡來的如此力氣？
彭禹和眾人角力，迷天綾緊緊繃起，在彼此之間不斷牽拉。
他深吸一口氣，又對雲仙兒笑道：
「你要不要也來？」
雲仙兒含笑道：「我把迷天綾借出去，已經有參與感。剩下的，你們自己鬧騰。」
她坐在彭禹身邊，看得最明確。
彭禹雖是一隻手，但已經法力全開。
本命乾坤界被他托在掌心。
拉他的手，便是在拽那一座乾坤界。
當然，區區一座乾坤世界。在數百位仙君合力下，不可能挪不動。之所以有如今效果，全仰仗他右手的五枚戒指。
右手的坤一戒運轉陰陽之力，兩儀乾坤鏡威能全開，將乾坤界不斷投影，疊加重量。
坤二戒運轉裂天劍之力。在虛空強噼混沌，以地火風水煉化乾坤，不斷增加小世界的規模。百個，千個，萬個……無數世界在右手掌心生滅，進一步增強乾坤界體量。
坤三戒運轉彌羅印璽之力，將那些擴張變化而來的小世界盡數鎮壓，充當盤古界的附屬世界。
坤四戒運轉兩界碑的顛倒之力，自虛空牽引其他世界的力量。並把眾多仙君的力氣分散，讓他們的力氣無法凝成一股。
但最讓人側目的，是彭禹小拇指上的戒指。
坤五戒。由萬象道君持有，內有上古靈山宗至寶演天羅盤。這件至寶勘測本方宇宙天道，並將天道之力化作三界虛影扣在彭禹掌心。
看似是一隻手，實則蘊含數倍疊加的盤古界、三千須彌世界、天外虛空諸界、大昆宇宙的體量。
在這種加持下，彭禹根本不用擔心仙君們拉起自己。
他需要擔心的，是自己的右手能不能托起這無比沉重的宇宙規模。
感受右臂不斷傳來的厚重，彭禹不得不彰顯盤古真身，並在身後浮現盤古界虛影。
撐住，撐住……
彭禹咬牙堅持，並溝通借來的坤五戒。重構乾坤十戒的另一套組合共鳴。
乾坤十戒，每收集一個，彭禹便可變化一個全新的「大仙君形態」。每湊齊一對，彭禹即可變化一個天尊形態。而左右五戒湊齊一組，可以構成一尊道行修為更勝一籌的資深天尊。
現如今，右手五戒同時放光。
眾仙君能感覺到，彭禹掌心彷彿孕育了一座宇宙。
他們的對手，正是這個宇宙。
三界須彌，巍峨天道，盡在一掌之間。
「夠了，我認輸。」
就在那個宇宙即將展現天尊姿態時，玉樹大道君迅速收手。周邊幾位仙君見無法拉起彭禹分毫，也紛紛收力。
這一收力，其他仙君身上的霞光紛紛崩斷，不得不默默收力，承認敗北。
彭禹暗中鬆了口氣。
到底沒有真正祭煉坤五戒，他虛構的天道宇宙有諸多破綻。若眾人再支撐一個時辰，就是自己敗北了。
不過——
敲打立威的目的，已經完成。
看到碧落天尊凝眉深思，造化教主不斷撫須，彭禹手指微動，將坤五戒又還給萬象大道君。
戒指留給道君，不是他不能搶。而是為了彰顯誠意，代表自己願意帶他一起回家。
這是兩人前幾日多番商談后，彼此退步后的結果。
「好了，繼續開宴。」
雲仙兒輕拍手掌，宴會繼續。
但這次立威，已經告訴天下仙君。
紫府帝君具備與天尊，甚至力壓天尊的力量。
如果還有人敢對紫府洲亂來，那就自己掂量著辦吧！
同時，彭禹這一次立威也為天庭製造了一些正面影響。
某些勢力對天庭的威逼舉動，默默收斂幾分。
到底，紫府帝君在側。真把天帝逼退位，或者逼死天帝，帝君未必能坐視啊。
……
歲月匆匆。
在彭禹展現自己的態度和神通后，仙道中的異議逐漸消失。
沒有人再敢質疑彭禹執掌天下男仙。
甚至連碧落天尊面對紫府帝君，都要先行見禮，然後彭禹再回禮。
除卻造化教主這位得到創世神認可的仙道教主外，紫府主人在仙道的名望越發隆重。
而在紫府洲修行時，彭禹也順利完成乾坤第五境的第四階。
他的本命乾坤界掛在大昆宇宙周邊，如同一個獨立自治的領域，源源不斷從混沌吸收元氣。七成自用，三成轉入大昆。
乾坤仙人和世界的關係，是交易，是平起平坐。
到彭禹眼下的境界，越發理解聶師曾經說的話。
他和大昆宇宙的冥冥天道交易。大昆宇宙庇護自己的乾坤界，阻擋混沌氣浪侵蝕。而他主動轉化混沌元氣，幫大昆宇宙進一步壯大。
縱然他在此界成道，欠下諸般因果。但僅此一點，便足以還清所有，從容離去。
這日，彭禹從金殿走出來。
望著空中日頭，他伸了一個懶腰。
「十度涅盤的好處，如今才算真正體現。」
盤古界基石堅固，在十度涅盤后就如同一塊千錘百鍊的天金，任由彭禹揉捏。
在邁入第五境后，他不用如靈皇那樣，擔心本命乾坤界在一次次晉陞蛻變中的失敗風險。
高陽王擔心表弟散功身死，不得不下狠手廢掉他的仙法。
可彭禹完全沒有這個弊端。
「我比靈皇佔據優勢的一點，就是乾坤宗全部的傳承都在我手中。」
靈皇拿著不完全的傳承各種踩坑吃虧。
但彭禹有名師指點，又遇到上古的六代傳承，還跑去隔壁宇宙深造。
他的盤古界遠比靈皇的本命神界靈活。
縱然晉級失敗，盤古界只需涅盤為卵，下一刻便能重新開闢，根本不用擔心宇宙破碎的反噬。
哼著歌，彭禹在紫府熘達。
這些年，隨著帝君威名漸隆。各種思慕逍遙的仙家紛紛來投。紫府佔地遼闊，有三洲之廣，也不得不重新規劃，再度向外拓展。
「這是真打算往三島十洲，或者海外十洲的方向發展呢。」
「殿下——」
這時，蕭暮妘急匆匆送來一份邸報。
「妘姐，我不是說過。天庭的事，我一概不理嗎？讓天庭借用我的名頭壓一壓宵小。總不能，真指望我涉足紅塵，再去跟他們爭什麼吧？」
擁有自己的乾坤界，自己想要什麼權利沒有？
天庭那些爭鬥在彭禹眼裡，就是笑話。
「這份不一樣，你快看。」
蕭暮妘指著前日的一條消息。
彭禹閱讀後，眯起眼睛。
昊天軍陷入開陽神洲三年，三日前音訊全無。
昊天軍，是顓陽近年來獨立組建，掛靠在天戈軍團的一支神軍。
彭禹眺望西方，身形從蕭暮妘面前消失。
下一刻，他來到開陽神洲。
此地位於大昆宇宙北部。
感應顓陽氣息，彭禹直奔神洲一處靈山。
山頭遍布軍隊和神陣，一列列將士嚴陣以待。
只是……
「沒糧食了？還有傷葯……」
彭禹揮手，以乾坤道炁轉化為丹香，為眾將士恢復生氣。
然後，他瞬移到顓陽的大營。
顓陽正在研究地圖，和幾位參謀商量下一步目標。
察覺彭禹到來，立刻揮手讓監兵等人出去。
「你怎麼來了？」
「你這昊天軍和天庭失聯，妘姐姐嚇得睡不著覺，托我過來看看。怎麼，斷水斷糧了？」
「天庭補給出現問題，」顓陽敲擊桌上地圖，「我打算以戰養戰，去某處世家府邸抄一波。」
這些年，這樣的例子他見多了。
天庭那幾位神王倒是想要穩住後勤，但下面人各種偷奸耍滑。明裡暗裡被針對地，可不止他這一路人馬。他有父侯撐腰，待遇還算是最好的。
真正麻煩的，是天庭有人泄露他們的軍事行動，和當地反叛軍聯絡，故意讓一路路大軍陷入泥沼。
他們等待的，便是天帝的表態。
至於死多少人，根本不在乎。
彭禹拿起地圖看了看，心中稍定。
以顓陽的兵力和軍事水準，突襲一個世家並不難，無須自己插手。
只不過……
這些年顓陽疲於應對各洲叛亂，對自己修行略有荒怠。
彭禹沒有多說什麼，為昊天軍留下三日的丹氣，轉頭直奔天庭。
沒有去昆吾天宮，而是在各神王府邸暗中探查。
昆晏、昆昂等神王這些年忙碌政務，修行也有所懈怠。
「到頭來，一群人還是拿著神朝時期的做派管理天庭。你們怎麼就不懂，天庭的天，是天道的天。」
彭禹最後，才前往昆吾天宮。
他剛入宮，鳳皇便砰的一聲落在肩頭，興奮地啄臉頰。
「行行行，回頭讓你去跟雲鳳玩耍。」
入乾元殿，見昆烈坐在輪椅上，正於花園苦思圍棋。
彭禹徑自坐在對面。
「看您如今狀態，身體好些了？」
「好？神能虧空，不過是風燭殘年，留在這裡耗日子吧。」
昆烈看向彭禹，見他神采奕奕，眉宇間仙光充盈，便知他這些年修行收穫不小。
「你此來，是為顓陽失蹤的事。」
彭禹大咧咧抱起棋盒，陪他下棋。
「我去看了，沒問題。他一個武聖，進退自如，誰能逼他出事？」
李公公見二人對弈，很有眼色地將其他人屏退，自己乖乖站在角落。
昆烈看他落子，略作思索，把黑子掛在另一角。
「你來尋朕，想要做何？」
「如今天庭人心動搖，各地叛亂不斷。所有人都在等您表態，您就沒考慮過把壽元法則修復？」
彭禹下手果斷，針對黑棋薄弱處勐攻。
「你來做說客？」
幾枚黑子迅速落下，補救險些被彭禹斬掉的小龍。
「我又不受此法則限制。」
彭禹的壽命便是盤古界的壽命。世界不毀，壽元不絕，他擔心什麼？
只是看到這群人爭一些很無聊的問題，間接影響自己身邊人，他有些看不過眼了。
「長生路斷，絕的不是您一人，或者一個時代。而是未來所有人的長生路。縱然您提拔起來的那些凡人上位，到頭來也會化作豺狼，向您討要長生。
「一味禁絕封堵，絕非良策。」
昆烈沉默不語。
彭禹所言，他何嘗不知。
但開啟長生路，麻煩的是誰？艱難的是誰？
長生路開，三千神脈世家盡數長生，天庭高層神位填滿，再無流轉之時。
看似恩惠當下的權貴，阻礙普羅大眾的上進。
但實質上，這些人的位置能安穩？
死水不動，接下來是什麼？
是伐天，是推翻，是毀滅！
而更可怕的，是武聖壽命天然不如仙君。此消彼長之下，天武神道終究要被仙道打壓。
長生路開，意味著大昆堅持數千年的「催潛計劃」終止。往後的修行者，再也沒有當今修行的便利與速度。未來培養武聖，就不是當下的幾百年，而是千年、萬年。甚至所有資源都把把持在權貴，根本不會外流。
神族代代為神，凡人代代為螻蟻。
這樣的未來，昆烈絕不接受。
「上古時候的仙君，千年方能成仙，萬年才能得道。如果長生路開，一切又要回到那個年代。在這種競爭力下，武者天然比不上你們仙人。那些妄圖開道的人根本沒想過。長生法則修復，他們固然可以長生。但長生，並不意味著不死啊。」
昆烈很無奈。
如今仙道有一位教主、兩位天尊，還有彭禹這種態度中立的帝君。
武道有什麼？祖皇離去，自己重傷，只有雲陽侯一個人支撐。縱然算上地下的幾位帝靈。也扛不住仙道的壓力。
長生路開，接下來便是仙道對武道下手，大昆天庭直接被削去天命。
天庭，又要回到仙道掌握中。
雖然昆烈和許多心腹武聖討論過這個問題。
但很顯然，諸位元帥都不認為現在開戰，武道必敗。
他們反而期待昆烈修復長生路，讓天武神道一舉壓下仙道，徹底奠定武神至尊的宇宙。
他們信心十足呢！
至於當下的叛亂。
在那些武聖元帥眼裡，僅僅是小打小鬧。隨便一個軍團拉出來點人，就能輕鬆解決。
「小子，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長生路開，當下的麻煩或許沒了。但這一切，僅僅是推遲到下一代。等昆媓上位后，她的天帝之位再難坐穩。」
「那不挺好？本來有資格當天帝的人就沒幾位。退一步，削帝為皇。安心扶持昆吾氏，還能有幾代人王帝統呢。」
這些年，彭禹在自己的盤古界玩種田。
什麼天帝人王，他自己都玩膩了。
他對昆媓也沒多大期待，平安一輩子足矣。
「天帝，天地也。天帝乃三界化身，眾生之體。若不能安撫眾生，均衡三界，便是失德。」
雖然昆烈目前為千秋大計，硬扛著所有利益集團的壓力。但鬧得民聲沸騰，已屬失德。
「他日，人間戰亂到一定規模，怨氣沖凌九霄。您不想退位，也沒辦法了。」
「那換成你，你眼下要如何平衡亂局？你要開長生路？」
「……」
彭禹搖頭：「長生而已。何必把牆打穿，只要開一扇門足矣。」
他將最後一枚白子落下，黑白均衡，卻是一盤和棋。
……
次日，幾位神王如常上朝，代父皇監國理政。
也一如既往的，朝上如菜市場一樣爭吵，沒有半點解決問題的態度。
幾位神王對視，想到昨夜雲陽侯派人送來的壓力。
昆昂忍不住道：「開陽神洲還沒聯絡上？後勤補給，何時能送達？」
「稟殿下。目前無法和神陽將軍取得聯絡。就算將後勤備好，也不好送啊。」
「那就先備上，」昆昱不悅道，「只要聯絡上，就要立刻派人護送。眼下當務之急，便是將昊天軍和其他九路大軍的後勤補給統統準備妥當——眼下，到底準備多少了？」
「這……」
那官員低聲道：「眼下只籌備三成，只能勉強供給三路神軍。」
三路？
「殿下，地烈軍和屠龍軍戰況緊急，不如先往那邊？」
「玄風軍也很緊急，應該先顧著這邊。」
很快，朝臣們就著三路糧餉，再度爭吵起來。
「所以，天庭缺糧嗎？」
一道火焰驀然在殿上亮起。
幾位神王同時抬頭看向帝座。
帝座之畔，出現一張金椅，上面坐著一個眾人眼熟的存在。
「昭王殿下？」
「昆昊？」
彭禹難得換上王服，出現在朝堂之上。
當然，絕對不是為給顓陽出氣。而是為了平息這些年，大昆各個勢力內耗，導致天庭發展遲緩。
他和天地有交易，算是受天地託付，要把當下的麻煩給平息掉。
「孤竟不知道，天庭還會缺糧。」
彭禹俯瞰階下群臣。
嗯，大多數都不認識。
算了，也不必要認識。三天師和五正認識即可。
……
昭王未得通傳，擅自登殿，於理不合！
這句話，好些朝臣在腦中轉了一遍，便默默碾碎。
感受充斥整座金殿的威壓，他們不敢有任何言語。
「昆昊，你怎麼來了？」昆晏一邊問，一邊看著彭禹擱在王座扶手上的金印。
昭王之寶，東宮太子之璽，外加神皇曾經使用過的一口制印。
三印壘在那裡，無疑表明一件事。
這傢伙打算插手朝政了。
「臣等拜見殿下！」
突然，一部分中立官員突然跪下行禮。
李聖看向那幾人。
這些年，這幾位趙氏出身的官員一直沒有表態，冷眼旁觀各派系爭鬥。如今，他們可算找到主心骨。
隨後，又有一批官員對彭禹行禮。
乃是舊世界時的昭王嫡系。
彭禹輕輕一嘆，默許這些人行禮。
隨後，群臣三三兩兩下拜。
當幾位神王點頭后，大批朝臣叩首。
最後，三天師對視，躬身行禮。
「臣拜見昭王殿下。」
雖然拿著太子璽，但畢竟沒有詔書，眾人不敢隨便呼喊，只能稱呼神王。
不過眾人都明白，既然昭王出面了。其他監國神王怕是都要退避了。
彭禹輕拍王座，笑道：「孤在東海清修，見人間怨氣滔天，再不得清凈逍遙，不得不履足紅塵，過問三界之事。幾位皇兄，你們不必離開，繼續坐著吧。天庭事，到底需要你們聽政。」
隨後，他垂問三天師：「怎麼，孤剛才聽了一嘴，天庭竟然缺糧餉？」
陳天師硬著頭皮道：「確有此事。」
「如今這是天庭，不是神朝。天庭代天帝行道，牧守三界。豈會缺糧草資源。來人，取來輿圖。」
兩位大力神扛萬山輿圖入殿。
「如今叛亂者，是哪幾處神洲？」
昆昂小聲點出那幾處神洲。
彭禹頷首道：「既如此，那便就近取用，絕這十洲生機，將百草之精化為丹藥供給當地軍隊。木正大人，你來操作吧。」
「這——」
東方明嚇了一跳，遲遲不敢應命。
「旁人不明天庭運轉，你們三天師、五正官還能不知？
「自天庭確立以來。天帝自混沌汲取元氣入三界，經由五行之神分解，化五行之氣滋潤三界萬物。凡三界眾生，皆沐浴天恩。一洲之繁衍，草木之生滅，皆在天庭掌握。
「如今，既有離亂叛天之人。那就斷絕一洲之供養，絕五行之氣，讓其自滅吧。」
見東方明頻頻看向三天師，自己不肯出手，彭禹索性伸手點向一處叛亂神州。
丹
恆神洲。
地烈軍負責平叛。
彭禹一指點出，那一洲生養的稻穀靈禾盡數枯萎。生機精華凝成一道元氣，投入地烈軍糧庫。
「殿下！如此暴行，豈非徹底逼反這一洲子民？須知，叛逆者終究是少數。」
「那就審查后，再行補償吧。你們這些人，不要整天拿著神朝思維模式判斷天庭。」
彭禹看向另一處神洲，隨意打出一道盤古神雷。
轟隆——
眾人眼睜睜看著輿圖之上的那座神洲消失。
不少人迅速往人間看。
那座大洲被雷霆轟滅，生機不存。
「殿下——」
「昆昊！這裡頭還有我們的神軍呢！」
「你們急什麼！」
彭禹澹然處事。伸手虛抓，無數魂靈在雷霆怒海中撈走，然後看向五正官。
這時，他們回過神來，紛紛出手將五行之氣投入人間。
彭禹將眾多亡魂中的天庭將士提出，投入五行之氣重塑肉體。
轉眼，這些死亡的神軍再度復活。
接著是毀於雷霆的大洲。
最後是除卻亂軍外的其他凡人魂魄。他們投入新造就的大洲，回到原本的家園繼續生活。
彷彿剛才的死亡，只是一場幻夢。
彭禹將叛軍們的魂魄投入九幽，輕輕拍了拍手。
看到這一幕，在場眾人瞪大眼睛。
「所以，孤幾次強調。這是天庭，不是神朝。爾等行事儘是人間俗氣，不見半點天威。人間叛亂？取天幕遮蔽日月，命洪水覆滅一洲，雷火風劫，哪個不行？
「縱然有無辜枉死的，只需重構肉身，七日內還魂即可。魂魄在，元氣在，還缺什麼？」
大殿回蕩著彭禹的話，眾人心中冒出一陣寒意。
天庭，終究不是人間神朝。
「天庭牧養三界。世界之間運行的元氣，都是天帝從界外煉化，有五正官散入三界。反天，那就別用天庭散出的元氣。
「不飲水，不食糧，不沐日月星光，不吐納一絲鳳華靈氣。
「只有這樣的人，才有資格叛天，才能跟天庭叫板談條件。其他的，老老實實把那些小心思收起來。孤可不是天帝，不慣著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