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偷溜

圓石小鎮地處偏遠，日常的娛樂活動很少。

每年夏天的馬戲團表演，是圓石鎮少有的娛樂活動之一。

日常枯燥的生活中，馬戲團的演出話題可以延伸到秋末。

見麗娜注意力被轉移，諾曼臉上也露出笑容，「你不要忘記，給我帶幾顆麥芽糖。」

諾曼因為身體的原因，從五歲起，就沒有離開過莊園。

諾曼身體一直不好，被禁止吃外面的東西。

麗娜每次都會帶來幾塊粗糙的麥芽糖給他當禮物。

味道不好，勝在新鮮。

「沒問題，我不會讓媽媽發現的。」麗娜吐了吐舌頭。

麗娜是一個活潑的性子，雖然比諾曼大一歲，卻要比諾曼更有孩子氣。

她的聲音好像窗外的鳥兒的叫聲，嘰嘰喳喳一點都停不下來。

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好像夜空中的星星。

諾曼很喜歡麗娜，不是男女的喜歡，而是他對另一種鮮活生活的嚮往。

吃過中午飯，諾曼便來到父親的書房，翻看他之前沒有看完的書籍。

他喜歡讀書的感覺，在書中，他能夠讓自己壓抑的內心恐懼慢慢減少。

陽光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朝著天邊移動，透過玻璃窗，照射進橘紅色的光芒。

「砰！」房門被猛地推開，打破書房的安靜。

諾曼從書中驚醒，抬頭便看到因為興奮，變紅臉頰的麗娜。

「諾曼少爺，主人回來啦！」麗娜雙眼亮晶晶的。

諾曼平靜的臉上，也露出笑容，一雙平靜的眼睛散發出光芒。

扔下手中的書，諾曼飛奔向一樓。

麗娜看諾曼歡快的背影，心裡也分外的高興。

少爺實在是太少笑了，永遠都是一副安靜的模樣。

諾曼小小的身影跳躍著跑下樓。

因為劇烈的運動，當他來到一樓，已經有些喘了。

本來洋溢在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戴克斯特·馬丁站在門口，身材高挑瘦削，金髮碧眼，英俊的臉色有些蒼白。

看見兒子的剎那，戴克斯特臉上也露出笑容。

諾曼的身形猛地停下，目光落在挎著爸爸胳膊的高挑女人身上。

女人長相美艷，衣著華貴，雪白的皮膚好若牛奶，一頭棕紅色長發綰在腦後，露出天鵝般的脖頸。

豐滿的身體將長裙撐得有些緊。

耳邊忽然響起瑪莎阿姨經常說的一句話：女人能不能生養，就要看身材……

看兩人親密的樣子，諾曼意識到什麼，轉身朝著二樓自己的房間跑去。

「那就是諾曼么？」站在戴克斯特身邊的高挑女人問。

「黛博拉，你先回房間，準備一下，一會兒和大家見個面。」戴克斯特輕輕拍了黛博拉的手一下。

「好的。」黛博拉沒有繼續問下去，她是一個聰明的女人。

戴克斯特吩咐傭人將自己的年輕妻子帶回房間，獨自來到兒子的房門前。

看房門開著一條縫隙，戴克斯特心中微鬆一口氣。

這意味著，兒子並沒有特別反對這件事。

想到此處，戴克斯特又覺得心中一陣發酸。

因為這些年的痛苦經歷，諾曼要比同齡的孩子，表現得更加成熟。

最近一年，戴克斯特也開始出現一些古怪的夢境。

每每從夢中驚醒，戴克斯特就知道自己的詛咒也開始了。

想到諾曼的情況，為了不讓馬丁家族的血脈斷絕，自己必須準備了。

這也是他帶回黛博拉的最重要原因。

心中嘆一口氣，戴克斯特推門而去。

黛博拉自然不知道自己丈夫和那個孩子說了什麼。

她並不喜歡那個孩子。

事實上，諾曼長得非常精緻，羸弱的身體和蒼白的臉龐讓人情不自禁生出一種保護欲。

只是，諾曼表現得實在太過平靜。

那雙碧綠色的眼睛，平靜地好像沒有任何起伏的湖面。

吃飯的時候，諾曼也表現得客氣疏遠。

吃過晚飯，諾曼拒絕了和父親獨處的提議，回到自己的房間。

房間內，暈黃的燈光並不能將房間的每個角落都能照射到，還留下一些黑暗的角落。

坐在書桌前，諾曼看著桌子上的書，怔怔發獃。

一股歡呼聲忽然從遠處傳來，隨即便消失。

諾曼跳下凳子，來到窗前。

極遠處，隱約能夠看見火光。

仔細聆聽，還能夠聽見一些細碎的喧鬧聲和大笑聲。

這些聲音和房間的安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那裡就是克麗絲娜馬戲團的臨時營地。

忽地，一陣委屈從諾曼心中升起來。

自從他懂事以來，為了不讓爸爸媽媽擔心，他就沒有再鬧著出去玩耍。

慢慢的，他已經習慣了籠中鳥的生活。

媽媽去世后，他甚至都不會發脾氣。

吃飯的時候，他表現出的禮儀，只不過是壓抑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那美艷女子的畫面。

那個女人即將取代自己的媽媽。

想到這件事情，諾曼感覺心酸酸的。

長期鬱積在心中的氣在胸口奔騰，讓諾曼難以呼吸。

昏暗的房間，此時變成了一座大山，讓他無論怎麼樣，都很難平復。

只有從窗外吹來的微溫空氣，才能讓他稍微好受一點。

喧嘩聲再次從極遠處響起。

聽在耳朵，讓他憋悶的心，敞開了一條縫隙。

我要出去，去看看馬戲團表演，自己一個人！不和任何人說！

這個念頭出現，就像野草，在心頭瘋長。

諾曼不動聲色看著瑪莎將門關上，閉上眼睛假裝睡覺。

待四下安靜，才悄無聲息起床穿衣，來到窗前。

打開窗戶，諾曼看了看窗子斜出去的房檐。

藉助微弱的光線，一張從二樓到樓下的清晰路線圖出現在他大腦中。

之前的幾年，諾曼坐在窗前，總是幻想自己從窗子溜出去。

這條路線，他暗中模擬了無數次。

沒有任何猶豫，諾曼開始從窗戶一點一點朝著下面爬。

想象總是很美好的，長期不鍛煉的身體讓他非常吃力。

好幾次都差點掉下去。

最關鍵的時候，諾曼總是能夠找到落腳點。

從二樓爬下來的時候，諾曼已經渾身酸軟，整個人坐在地上，劇烈喘息。

即便如此，諾曼也沒有放棄去馬戲團的念頭。

休息了一會兒，諾曼站起身，順著牆根快速朝著後花園移動。

麗娜曾經說過，花園一處籬笆所在，有一個狗洞。

有時候，她會從狗洞鑽出去偷懶。

看管花園的老花匠，回家去參加侄子的婚禮。

看花園的大狗認得諾曼的腳步聲，沒有發出響聲。

諾曼有驚無險來到後花園，他快速穿過花園，小小的身形在這黑夜中，好像一縷黑煙。

諾曼沒有停下身形，七八分鐘，便跑到了籬笆牆處。

順著籬笆牆翻找了一陣，諾曼終於找到那個狗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