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藍色月光

「月亮是藍色的嗎？」

「不是，當然不是。」

她的臉上有一絲失望，「是嗎，如果有藍色月光一定美極了。」

王想的眼裡充滿了憐愛，「月亮不是藍色的，可它的光芒確是藍色的，在藍色月光下，我每次都很沉醉。」

她笑了，笑的好溫柔。「你為什麼要騙我？」

「我……」王想垂下了頭，盯著自己的腳尖，他本就不是會說話的人，這幾天他已經說了許多話，他也擁有了從沒有過的快樂。

「你為什麼不回答我？」她的笑容愈加溫柔。

王想真的醉了，醉在這溫柔笑中，如果這笑容能常在眼前，生活將是多麼美好。

「因為，因為在我心裡已把月光當作藍色了，只要你當它是藍色，那就是藍色，就像海水一樣藍。」

「可惜，可惜我看不見你的表情，我想你現在一定在陶醉。」

「不錯，小倩，我真的醉了。」王想抬頭望了望天，夕陽已要逝去，風已變得有了一絲寒意，他嘆了一口氣，「我又要走了。」

「是嗎，那明天見吧。」她依然很快樂。

自從五天前在這裡認識她以後，她始終是這麼快樂。王想在心裡有許多不解，他不明白她怎麼會那麼快樂的，一個正在花季的少女，雙眼卻是盲的，本應不是如此樂觀，本應與自己一樣。

王想生來是個跛子，所以他從小就恨天恨地，為什麼給自己一個殘缺的身體。

所以他很少有快樂的時侯。

現在他才感到快樂有多好。

五天前的初識，又在眼前。

那一天，天高雲淡。

如果說王想在這世上一出生就註定是一個不幸的話，那他在這亂世之中就更加不幸了。

可正因為這樣，他才知到如果自己想活下去，就要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努力。

生命最可寶貴，可在這亂世之中，人的生命又是更加輕賤。

如果說在他的人生之中還有什麼幸運的話，那就一定是他遇到了他的師父，一個大英雄。

至少在許多人心中。

大俠肖動天。

就算王想生在偏僻的小鎮，他也知道大俠肖動天。

因為肖動天曾經一刀斬下過號稱天下第三的擎功的人頭，只一刀就了結了他的生命，只這一刀讓他名動天下。

可是英雄也有坎坷。

當肖動天在這個小鎮病倒的時候，恰好成了王想的際遇。

人生之中如果能有一次這樣的際遇，那就是很幸運了。

那時侯，王想的父親還活著，他恰好又是個醫生。

肖動天在這個小鎮住了十天。

其中后五天他成了王想的師父。當然在他的心裡當時或許根本沒有把這隻有十歲的孩子當作自己的徒弟。

更多的，只是同情。

王想卻很感激肖動天，因為他是自己的偶像，更因為是肖動天改變了他的命運。

儘管他只有十歲，但他卻很清楚。

從此以後命運由自己把握，再沒有人可以隨便奪取自己的生命。

肖動天離開的時候，他很留戀這寧靜的小鎮。

他摸著王想的頭，「我真的很喜歡這裡，可惜我不得不走。」

王想問他為什麼。

肖動天大笑，這笑聲嘹亮無比，「男兒志在四方，如今天下大亂，我當然要在這亂世之中一展身手，天地之大，任由我闖蕩！」

馬蹄聲聲，他離開了小鎮。

王想也嚮往外面的世界。

哪一個男人沒有建功立業的理想？

尤其是在這樣一個英雄輩出的時代。

王想的天資卻還算好，又有他的苦練，他的功夫也足以稱得上一個高手了。

武林高手不過是普通人眼裡的概念。

世上也沒有什麼萬人敵。

王想十八歲的時候，失去了他的父親。

為什麼醫生總是治不好自己的病？

王想的父親彌留之際緊緊抓住王想的手，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可王想知道父親放不下自己，他害怕自己一個人在世上吃苦。

直到老淚縱橫。

王想也哭了。他感到如果失去父親自己將會多麼痛苦，多麼孤單，可是他想讓父親放心，放心的離去。

所以他要走了，離開這故鄉的小鎮。

走的時候，他並沒有太多的留戀，心中更多的是嚮往自己的未來，儘管知道前途並不一定順利，可是總有希望。

他要走向中原。

他知道那裡有英雄中的英雄，曹操。

此時的中原已成了曹操的天下，十幾年前的英雄豪傑們都已煙消雲散。

離開之前王想換了一柄新刀，一柄薄刀。

雖然很薄可卻更易發揮王想的刀法。

王想在很小的時候就聽說過曹操這個名字，他代表著光榮與夢想，他平定黃巾，擊敗劉備，袁術，袁紹，呂布，戰無不勝。

他勤政愛民，禮賢下士，彷彿他就是神的化身。

他才是真的皇帝。

王想走的並不太快，他很多次都想停下來不走了，因為他知道就算走到許都也不一定代表什麼，可是他又找不到自己停下來的理由。

自己對於哪裡都只是過客。

直到他見到小倩。

她是那麼讓人迷醉。

她算不上美麗，而且她的眼又盲了，可——她給了自己夢想。

她的溫柔那麼珍貴。

這世上只有她對自己不吝惜笑臉，真心地笑容。

儘管只有短短的五天。

她只是一個賣花的姑娘。

只是因為那天她委屈的淚水就徹底將他打動。

當他看見小倩的母親揚手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時，他的心裡真的很疼，一個母親怎麼能忍心打她。

只是因為她少收了十幾文錢。

又為什麼會有人忍心欺騙這樣一個可憐的姑娘？

小倩沒有說什麼，她只是緊緊咬住嘴唇，她努力的不想哭出來，這一刻她一定充滿凄苦，她一定在悲憤命運。

王想就在這一瞬間覺得自己的心與她離的很近，他充滿了憐惜。

她的母親憤憤的說道：「真是個廢物！」

中午的陽光很烈。

這條街道也一下子寧靜下來，大家的生活似乎都很安逸，應該都午休了。

可是她還在陽光下。

淚痕已干。

王想忽然有一種衝動，他好想認識她，她一定需要別人的保護。

他走近她，「姑娘，我要一支玫瑰。」

她似乎有一點驚詫，也許她想不到這時候還會有生意。

可是她還是給了他一個笑，他知道她是真心的笑容，淚眼桃花，他想起了這個詞。

她拿起了一支玫瑰，向前遞去。「謝謝，兩文錢。」

那聲音柔柔的。

王想接過了那支玫瑰，在她的手心放下了兩文錢。

「謝謝。」玫瑰仍有馨香，王想沒有走開，靜靜的注視著她。

她知道他沒有離開。「您有什麼事嗎？」她的聲音很小。

王想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麼，「我——」

她又笑了，她問：「您在等人嗎？我以前沒有聽過您的聲音。」

王想此時知道她並不是一個封閉的姑娘，因為她想與自己交談。

「我今天才到這裡。」

「是嗎，從很遠的地方來？」她側過臉來，用手撩了撩有些凌亂的秀髮，「你要到哪裡？」

王想笑了，他笑得很開懷。「姑娘，你是不是太愛打聽了，一般只有老太太才會這樣。」

她垂下頭，「不好意思。」她生氣了嗎？

「你不會生氣了吧？」王想有一些後悔，自己也許傷了她的心，她與自己不都是一樣勉強想保留那一點點的自尊嗎？

「沒有。」她又昂起了頭。「我只是嚮往外面的世界。」

王想的心猛得一震，外面的世界，這豈不是自己的目標，而她，無疑更加難以實現這個夢想。

「我來自西涼，我想去許都。」

她知道了他的歉意，因為他的聲音里充滿了柔情。

「那你一定很高大了，西涼的大漢。」她的臉上有了一絲俏皮之色，「你為什麼買花？送給誰？」

她的腦中彷彿有了他的樣子，一個英俊的青年一定會有一個美麗的女孩相隨，她真心的高興，因為她知道這是一個好男人。

「難道西涼人就一定要高大威猛嗎？」王想把玫瑰放在了鼻子上聞了聞，「好香，我想把這支玫瑰送給你，可以嗎？」

她的臉上充滿了驚詫，「送給我？」

「是啊，因為在我眼裡，你就是我夢中的仙女。」這句話王想沒有想到自己可以講出來，不管有多肉麻，可他知道這就是自己內心所想講的話。

「你最美麗！」

如果你對一個才認識的女孩說出這樣的話，那一定代表你對她一見衷情。

驚詫之後是微笑，「謝謝。」她接過了花，「真的謝謝。」

「我真的美麗嗎？從來沒有人稱讚過我的美麗。」

「是嗎，那隻能說明他們沒有眼光。」王想說：「我叫王想，王者之風的王，理想的想。」

「難道你有成為王者的理想？」

「也許吧，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當然可以，我叫秦倩。」

王想抬頭望了望天，太陽已不是太烈，「我要去住店了，而且我已經餓了，我明天還會來的。」

「好啊。」

他的臉上有一絲期待，「你是不是會成為我的朋友，我很想有朋友。」

「當然，這正是我所想的，小倩，我可以這樣喊你嗎？」

「好呀，小倩，你喊的好親切。」

王想猶豫了一下，「小倩，我與你一樣都是被命運戲弄的人。」

「什麼？」

「我不想騙你，我的腳是跛的。」王想嘆了一口氣，「這真是對我們的戲弄，讓我們的人生從一開始就充滿坎坷。」

她也昂起了頭，「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

「什麼？」

「我說我們應該儘力活下去，我也有我的理想，就算我知道我有多麼差勁，可是。我也想找到屬於我的位置。」

王想被震撼了，她遠比自己堅強，這不正是自己所應追求的嗎，他凝視著她，感受著她的堅強。

王想在這裡呆了五天了，只為了每一天向她買一支花，送給她。

只為了與她片刻的談話。

他與她旁若無人，許多小鎮的人投以驚詫的目光，可這裡並不是他的終點。

他看著桌上的那碗冷麵，並沒有多少食慾，他一定要走。如果在這裡停留自己就只能選擇用自己平平的醫術掙一點點的錢過孤苦的生活，平庸的度過一輩子。

明天就要離開。

這一夜他睡得很沉。

他要與她告別，所以他在等著正午的到來，大街又將回復寧靜。

依舊只有她。

他站在她的面前，迎著她柔柔的笑，「給我一支百合。」

「百合？」她有一些奇怪，「為什麼不是玫瑰？」

「因為，因為今天我要走了。」他很艱難地說出來，「今天我就又要上路了。」

「你，要走了？」她的臉色有一些變了，掠過了一點點的悲傷，「這麼快，我本以為你還要呆幾天的。」

「小倩，我——」

她拿起一支百合，「百合只要一文錢。」

王想握住了她的手，她沒有掙脫，她感受到他的力量。

「小倩，我也捨不得走，可我不得不走。」王想的心裡已激動，「我想讓你幸福！」

「真的？」

「如果你願意，請讓我來照顧你，保護你，給你幸福！」他的聲音好大。

這一切均發自內心。

真誠才最可貴。

她被感動了。

她又怎會不被感動，她的眼裡已有了淚珠，就要湧出。

「你，你說得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小倩，我一定要讓你知道，儘管我們還不太了解，可是從來沒有一個女孩對我這麼溫柔，給我快樂。」

淚珠終於滑落，還有心幸福的笑容。

「小倩，給我一個機會，我要讓你幸福快樂的生活！」

她撲入了他的懷中。

好溫暖，從心底里湧起了幸福。

他的胸膛好寬廣。小倩這一刻覺得在他懷裡好安全。

片刻的沉寂。

「你該，走了。」她的聲音很小。

「是要走了。」他鬆開了她，伸手撫去了她臉上的淚珠，「小倩，我會奮發的，只要我——」

「不要留下我！」

這一句話震動了他的心，他說得很堅決。

她這一刻已有了決斷，她要跟他一起走，隨著他前進。「我不要在這裡等待。」

他又怎會拒絕。

儘管他知道帶上她，前路將更加艱辛，可她是自己的愛人。

「好，我們一起走！」他知道從此自己就有了責任。她是自己的愛人，自己要更加的努力，給她幸福與快樂。

事情並不複雜。他並沒有花太多的口舌就說服了小倩的家人，或許在他們的心裡真的很高興少了這個包袱。

他與她都覺得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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