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嫁衣（中）

片刻之後，滿身雨水的我們出現在了曾娘娘的房間之中，也許因為她今天悲憤的吟誦岳飛生前所言讓我對於她無形中多了幾分關切，此刻端坐在我們面前的她眼神中沒有一絲迷惘卻是迥然有神，真得很難將她與瘋癲形象聯繫起來。wWw.

李沉舟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卻是把地面上已經有點破損的毛毯弄濕一片，「不知道娘娘招手喚奴婢們過來有何吩咐？」

「沒有想到伺候我的兩位太監卻是有愛國心志，真是有趣啊！」曾娘娘的笑意之中顯然有幾分輕蔑意味，「不過你們雖然身份卑微，但畢竟是我這二十年冷宮歲月中初次與我產生共鳴的傢伙，所以我就勉強從你們之中挑選一個當作傳人吧！」

李沉舟明顯已經被她的輕蔑所激怒，陰冷一笑，道：「娘娘當然可以覺得我們的志向有趣可笑，不過在宮闈之爭中敗下陣來的娘娘如今所唯一能傳授給我們的恐怕就是如何凄厲吟唱詩詞歌賦抒發心聲吧，請恕奴婢粗鄙不文亦不敢高攀成為娘娘的知音傳人！」

我卻並沒有因為曾娘娘的話語而感覺憤怒，只是有些茫然的注視著她，「娘娘有話請說。」心中卻是莫名隱隱感受到一種期待。

「你們與粗鄙不文卻是扯不上多少關係，這些時日你們結義兄妹三人不正是欲以文字行賺錢之道嗎？」曾娘娘忽然輕輕把束起的髮辮散開，一身疾風從窗戶呼嘯而進已讓滄桑白髮飄散，幾綹髮絲遮擋面龐，紅唇鮮艷，面龐卻是血紅一片，眼神卻是增添了幾分詭異，陰冷的笑聲響起，「至少此刻我與瘋癲無關，今晚我要了卻最後心愿讓將自己這一身嫁衣神功賦予傳人。」雙臂猛然伸展未等我與李沉舟作出任何反應咽喉處就已經被她輕輕扣住，長長的指甲劃破肌膚，「你們少安毋躁，聽我細細講來......原本傳承書香儒學名門的曾氏家族卻是歷經百年前門中一位人傑曾布的輝煌之後因為黨爭縷受打擊家道中落，難以入仕的父親毅然投筆從戎，恰好也是岳家軍中的一員，當年追隨少年英雄的岳雲將軍，風波亭之變後父親沉溺於酒色再難振奮精神，正如小李子所言如他祖父一般也喜歡喝酒高歌那一曲岳元帥所作的滿江紅，於是為岳氏平反就成為了一個柔弱小女孩的夢想，因為那樣她相信父親就不會在喝醉高歌之後象個小孩子一樣痛哭流涕了，等到小女孩長成美麗動人的姑娘之時，她結識了一個與她一般大的少年英雄，他真得很是了得武學文才無不出類拔萃，更為重要的是雖然他的家在西域但卻也願意為給岳元帥昭雪而奔走，於是一對年輕男女自然也就心心相印，然後有一天西域青年說如果她能進宮以美色引誘那位腐朽的皇帝不僅是可以為岳元帥昭雪，更重要的是也許可以通過皇帝改變整個朝廷不思恢復的現狀，她其實真得不想犧牲自己的愛情，但卻被他的苦苦哀求所打動，而西域青年也向她保證此生心中永遠也不會再愛上別的女子，於是我進入宮廷費盡心思以那猶如漢宮飛燕一般的舞姿終於贏得那已經不能人道的高宗皇帝的寵愛，想來日後打動皇帝為岳氏昭雪也並非妄想，可是有一天西域青年卻是突然來到了深宮之中很緊張的對我說，他需要搜羅一大筆的金錢以支援日漸困難的中原義軍，於是我冒險為他搜羅了一大批奇珍異寶讓他帶走，在他離開之後我卻發現了他留給我的一封信，他會帶著這筆巨大的財富返回西域去建立他心目中屬於自己的天地去迎娶自己心愛的姑娘，他謝謝我給他中原之行帶來的樂趣，但是認為我真得很傻，從要為岳氏平反到親信於所謂的愛情，於是我的精神徹底崩潰了，雖然在宮闈之中曾經璀璨卻如流星一般快速隕落為人所淡忘，成為了這冷宮之中的娘娘，彷彿只能用凄婉的吟唱表明自己的存在......」

當我們還沉浸於她曲折讓人感動的故事之中，她卻猛然加力讓我們幾乎都難以喘息，臉色變得蒼白青紫起來，而曾娘娘的眼睛也彷彿充血變得血紅恐怖，「二十年彈指一揮間，身處冷宮的我一直在偷偷練習一本初入宮廷時就發現的數百年前遺留下來的缺頁內家秘籍，期待著總有一天自己衝破這深宮的禁忌遠行西域去向他報仇雪恨，可是當我的內息精進到一個階段可以輕易避開守衛視線遠離宮廷之後，卻是再難以控制體內不斷增強的奔騰內息應用到實戰之中，後來我終於找到了秘籍缺少的頁面，知曉一個殘酷的事實，原來所謂的嫁衣神功本質上就是為他人作嫁衣，體內增強的內息自己無法使用，而且當功力深厚到一定階段之後若不散功把功力傳導出去只怕生命會有危險，而接受者將可以輕鬆將內力接受運用自如，許久以來我一直在忍受著內息彷彿永遠不在體內停止奔流的痛苦折磨，但是我在這深宮之中根本找尋不到可以信託的傳人，你們二人雖然差強人意但內心多少都尚存忠義，所以我要立刻選擇，在你們之中挑選一人去完成我的心愿殺死那個無恥的騙子歐陽鋒，大哥還是小弟成為我的傳人？」

儘管咽喉被扼住的感覺很是痛苦，但是已經見識到她輕鬆制服我們的身手，我真得很憧憬一旦被她選擇為傳人之後到時候豈非天高任鳥飛，如果選擇縱橫於江湖之中說不定有朝一日還可以去爭奪一下天下第一高手的名頭呢？而曾娘娘的眼神左右轉瞬幾次之後卻是專註地停留在我的臉龐，只要不是傻子都應該知道氣宇宣昂的我應該已經戰勝了面相猥瑣的沉舟獲得了她的青睞。

忽然之間，心中方才感受到欣喜的我接觸到李沉舟的眼神，目睹他的眼神在那一瞬間由熱切的憧憬渴望蛻變為沮喪傷感，他的喉嚨被扼得更緊，臉色已經青紫，也許是曾娘娘為了報復他方才出言不遜的緣故，我的心中一震，對於自己方才心中有欣喜之意卻是莫名有了鄙夷，異常艱難的發聲道：「您的確要立刻抉擇，要麼兩個傳人，要麼沒有傳人，我們是兄弟，自然共同進退！」

「大哥......」李沉舟的聲音幾乎難以聽聞，但剎那之間他眼角的濕潤卻是清晰可見，哪怕當時我的心中也許亦有過收買人心的一絲念頭，但這一刻激發出的真摯兄弟情感卻也讓我為之感動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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