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怕被偷家
身為皇子,哪怕你的談吐再接地氣,但生活品質還是要講的。雖然俞老八跟在小郡主屁股后,一口一個跟著姐姐吃屁都是香的,可你還真不能給人吃普通百姓的粗茶淡飯,畢竟,人家是皇子,你定北王府還是要臉面的。
岳輕衫在平陽郡住的是王府駐此地的館驛,在那兒宴請八皇子肯定不合適。
去陸家,那就更不合適,容易把老夫人嚇著。
皇子哎,天家的血脈喲,日後是有機會問鼎大寶的。
「大寶?大寶是何物?孤這輩子從未想過。」
泰來酒樓是平陽郡最高規格的館子,小郡主做東,包下了整間酒樓。
其實,給俞老八接風是假,倒不如說是慶祝江州武道學院幕招日的旗開得勝。
俞老八身後站著個油頭粉面的小太監。小太監手裡端著酒壺,不時伺候局兒,給各位主子斟酒。
他看似是個奴才,但能在皇子身邊伺候的,多半也是個高手。
「趙公公你聽見沒,姐姐竟然問孤對大寶有沒有興趣。」
趙公公:「殿下慎言,郡主慎言哎,當心隔牆有耳,這話若是傳進了夜風閣人耳中,二位主子不好說,可奴才的腦袋是肯定要掉的。」
包間里一共就五個人,而且趙公公是與老八的奴才,開開酒後的玩笑也自然不算過分。
當然,他是皇子,哪怕這話真傳到皇帝那兒,他爹至多也就是一笑而過。
古往今來,皇帝的兒子們總能獨自撐起一台大戲,叫「九子奪嫡」。大遼的皇帝估計末了的煩惱會更多,因為他有十二個兒子。
俞老八喝了口酒,道:「倒也沒什麼忌諱,不過孤的那幾位哥哥都是大才之人,就連十二弟五歲那年也能吟得一手好詩,再看看孤?」
武將在邊關征戰沙場,而俞老八這個閑散王爺,今兒在平陽郡怒懟梁國江一海,別人爽不爽不知道,他自己心氣是挺順。
自己在這兒先把自己灌醉了。
他站起身,指著自己的腰桿扭了扭,又道:「諸位知道孤什麼比哥哥弟弟們強嗎?」
「就這腰子,嘿嘿……昨晚上,三個姐兒都敗下陣來了,你們說,就我這點能耐,父皇會傳大寶與我嗎?」
這時,唐川推門從后廚火急火燎地跑了進來,手裡還攥著一把烤串。
「烤大腰子來咯,趁熱吃。」
俞佑凡:「瞧瞧,還是唐兄心細,這都給我備好了,就沖這,不來教廷就不來了,日後唐兄過了試煉,定北王府不容你就來找孤,那軍中丘八的行當,咱是真沒能力,但就憑唐兄這三寸不爛之舌,給你個商行掌柜干綽綽有餘。」
岳輕衫捂著臉,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老八呀老八,你是個皇子!俞家不要臉面的嗎?滿嘴的市井粗俗,成何體統。
「你這樣,也的確不適宜給你官身,陛下聖明呀!」
陸遙道:「小郡主這話說的就不對了,我看八殿下就是個實在人,實在人說實在話挺好,何必把自己裹的跟個粽子似的呢。」
「哎喲,陸校尉跟孤對路子,來,幹了。」
二人碰杯滿飲,一旁的趙公公趕緊給又滿上。
陸遙揪住一旁岳輕衫的衣袖,這袖子上還侵著她的體香。
然後,往上一扯,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陸遙:「閑散王爺哪不好了,「飄」到東「飄」到西,滿地播撒愛的種子,這是我們尋常百姓羨慕不來的。」
岳輕衫狠狠瞪了他一眼,桌下,不停地用腳踹他。
不踹還好,踹了兩腳后,他這哪是打開話匣子?這張嘴分明就是打開了潘多拉魔盒。
「古往今來,又有幾家是太子爺或嫡長子榮登大寶的?我看,倒是閑散王爺最是不容小覷。」
酒意上頭,俞老八來了興緻,小聲問:「比如呢?」
他彷彿終於看到了自己的希望。
「比如,等我陸遙羽翼豐滿,不用多了,殿下給我個萬八千人,什麼時候有需要,我帶人立刻衝進皇宮高喊一聲:八爺萬歲!」
噗嗤!
俞老八和岳輕衫嘴裡的飯和酒都噴了出來。
身後,趙公公直接跪倒在地,一雙手死死捂住了自己耳朵。
唐川:「那還不如直接砍了皇帝,讓八爺做。」
陸遙點頭:「嗯,好主意。」
「哎喲,二位,我謝你們,謝你們八輩兒祖宗嘞。」
俞老八趕緊一人一串大腰子塞進他倆嘴裡。
自己平時就夠口無遮攔的了,敢情這倆瘋起來比自己還不著調!
人家酒鬼喝多了說胡話,叫「滿嘴噴糞」。
你倆能呀!這是滿嘴噴刀的,一刀一個小皇子呀!
俞老八:「玩笑歸玩笑,二位能說如此話,那我俞老八就不枉此行,二位這朋友,我算是交定了。」
「燒黃紙,斬雞頭?」唐川要往後廚沖,后廚活雞是沒有,但活鴨還有一隻。寓意應該差不多。
最關鍵的是,日後俞老八要真密謀造反被抓,供出自己有倆異姓兄弟,他大可以說結拜的流程沒走完,不能湊效。
堂堂皇子,酒後冒幾句胡話也就罷了,豈可胡亂認親,成何體統。
「不用那麼繁瑣,只要二位有這個心,我俞老八就記下了。」
陸遙把椅子往俞老八身邊挪去,摟著他的肩膀喊道:「弟弟哎,我的好弟弟(破音)。」
俞佑凡:……
許是真的喝多了,又或者是成年後的俞老八許久沒有感受到什麼是真正的兄弟情。
一聲弟弟叫罷,他竟直趴在桌上睡著了。
「小郡主,二位爺,我家主子不勝酒力,讓諸位笑話了,那你們就繼續吃,奴才先送主子回去歇著。」趙公公拍了拍手,門外兩個內衛進來架起了俞老八。
一行人剛推門出去,就聽樓梯口,傳來俞老八的瘋酒話:「陸,陸遙,唐川,孤命你們速帶大軍入宮剿滅亂黨,護國勤王!」
……
馬車慢悠悠地小跑著,車裡趙公公拿著痰盂蹲在俞老八身下。
「嘔……嘔……」嘩啦啦……嘩啦啦……
「主子下次再遇到這場合可要少喝些才是,面子事小,您的身子可禁不住這麼造呀!」
俞老八拿著帕子擦了擦嘴,挑開轎帘子往後看了眼。
「你覺著這倆人咋樣。」
「您可別問奴才,奴才眼拙,不敢斷言。」
「孤讓你說你就說!」
趙公公把痰盂隨手送到馬車外,回頭道:「奴才覺得這二位言語談吐間透著一股與殿下您一樣的洒脫,但又讓人有些琢磨不透。天賦是真的不錯,可,是否能為我所用還為時尚早。需再觀察幾年。」
「可惜了可惜了,那姓陸的一心只顧著勸孤造反,早早的就把孤嚇跑了,若不然,也能攢段香火情的。」
「主子,您是當真喜歡這二位?他們現在可是岳家人,北王嘴上不說,但夜風閣那邊得來的消息卻是,北王歡喜得很,處處為陸遙著想,咱們再插一刀怕是不妥吧?」
俞老八掏出鼻煙壺,看著上邊那白花花的美人思量了片刻。
「吩咐人盯緊了他倆,必要時,以孤的名義搭把手。錦上添花的事咱不幹,但雪中送炭可以有。」
「喏。」
……
夜晚,定北王府的館驛燈火通明。
小郡主和陸遙站在床榻前急的來回踱步。
一個年過花甲的老郎中正在給朱啟施針。
他已經連續喝了三天的葯,葯全是小郡主讓人從王府那邊帶來的。但還是不見要蘇醒的樣子,這才請來了江州第一神醫「洛九針」。
「你下午在泰來酒樓幹嘛那麼急著把俞老八攆走?」
陸遙:「你沒聽出來他話裡有話?」
「聽出來了,他這人從小到大就這樣,嘴賤的很!明明是自己心中所想,卻非要強加於人,要從你嘴裡說出來。」
「他想讓你回去勸你爹,幫他助力一把?」
岳輕衫冷哼一聲道:「我爹才懶得管這破事呢,皇帝的家務事,他自己有幾斤幾兩自己心裡有數的很。倒是你,本以為他會允你些實任的,你倒好,直接把人家嚇跑了。」
「呵呵……就為這?他能給我什麼?我要兵,他俞老八敢給嗎?能給嗎?現在給我什麼,到頭來還不是進了你們定北王府的口袋?你以為他是被我嚇跑的?我看,他是見從我身上撈不著什麼好處,你又不肯應允下來,這才故意把自己灌多的。」
咳,咳,咳……
床上,被紮成「篩子」的朱啟重重咳出一口墨色黑血,終於睜開了眼睛。
昏迷數日,只喝葯,也沒吃飯,身子還有些虛。
好在是個武者,只要醒過來,靜養幾日也就能下床了。
朱啟:「陸,陸兄,我沒死?」
陸遙:「可不嘛,老天爺沒敢收,誰讓我稀罕你呢。」
「只是可惜了那枚劍齒虎的魔核,落入了段飛季夢嬌手中。」
「段飛死了,被滅滿門。至於魔核,你想要,明兒讓唐川給你弄個十隻八隻劍齒虎,你是想紅燒啊,還是清蒸啊,又或者是燒烤,隨意。」
「多,多謝陸兄,為我報仇。啟如今已是廢人一個,若不然日後也能報答。」朱啟做夢也想不到是小郡主出手的,誰讓陸校尉已經有了愛「滅門」這個嗜好呢。
陸遙:「就好像你武魂受創之前不是個廢人一樣。」
朱啟:……
岳輕衫道:「好了好了,人家剛剛重傷蘇醒,你是還要往人家心口裡捅上一刀才舒服嗎?」
陸遙點著一根華子,吸了一口,然後伸手直接塞進了朱啟嘴裡,道:「你先養著,我過幾天臨走前再來看你。」
洛九針跟著他倆退出門外,又開了點葯,這才告辭。
「他醒了,這下你安心了?我答應你的事,都做了,誠意滿滿吧?」
小小的江州武道學院,豈能裝的下陸校尉的豪情萬丈,也就是岳輕衫懂他,連續用人情來交換,要不然,什麼一夜夫妻百日恩,什麼知遇之恩,全特么靠邊站。
「還有件事,你得幫我辦了。」
「坐地起價?」
「你愛怎麼說怎麼說,我這個人啊,慫的很,我走了,家裡的老娘咋辦?家裡的蘿莉咋辦?怕被偷家。」
陸遙一旦跟岳輕衫回了江州武道學院,那就意味著他向世人宣告,在大郡主和小郡主之間,選擇了後者。
而平陽郡歷來就是大郡主在暗中經營。
雖然可以把骨魯木這三千多軍留下來,但官面上沒有話事人始終不踏實。
岳輕衫何等聰明,立刻秒懂。
「父王最近有意讓郭牧赴渤陽關那邊統籌糧草,我倒是可以再推薦一個合適的人選坐鎮平陽郡,可如此一來,必當與我大姐結仇。」
岳輕衫現在羽翼未豐,搶了姐姐經營已久的平陽郡,那就直接等於是提前宣戰了。
陸遙:「就跟你什麼都不做,她不想除掉你一樣。讓郭牧這樣穩重的文官去統籌糧草,怕是渤陽關又要打仗了吧?」
岳輕衫:「這話我可沒說。」
「至於嗎,跟我還藏著掖著?都開始提前統籌調配糧草了,那就說明要上升到國戰的高度了,既然是與晉人開國戰,少則一年,多則十年吧?你認為岳霓衫還有心思跟你玩嗎?麻利的把事兒給我辦了!不然……不然,檬檬剛才來找我說,青虹武道學院的趙路正在家中等我呢。」
青虹武道學院,是大遼唯一專職培養陷陣官的學府,是最適合陸遙的歸宿。
岳輕衫立刻收起了高冷,換了副傻白甜的嘴臉,笑吟吟道:「好的呢,交給人家吧。」
準確的說,陸家小院,可不止有趙路一人在等,還有位姓伏的。
二人對面而坐,大眼瞪小眼一聲不吭。
想說啥?能說啥?
說句「喲,您來了?」
「嗯,可不嘛,沒您早。」
「緣分啊,來,整兩盅?」
若是其他家武道學院的幕選師碰面,八成是這場景。
但趙路與伏韌肯定做不到如此和諧。
一個代表的是大遼,一個代表的是梁國。
且這二人在軍中都有官身在,十餘年前,甚至在遼梁邊境的兩軍陣前還有過廝殺的經歷。
不打起來已經是給陸遙面子了。
「哎,黑娃,你說他倆誰先眨眼?我賭一兩銀子,伏韌!」
蘇檬檬搬來小板凳,就坐在他倆對面,盯盯地看著他倆對視。
「趙將軍是陷陣官出身,論定力更勝一籌。」被檬檬叫黑娃的是扎布。
這二人雖然不動手,但卻在暗中較勁,彼此怒視瞪眼,各不讓步。
好在,他們的救星這時回來了。
陸遙:「二位這是在練功嗎?」
趙路趕忙揉了揉眼睛,如釋重負般拉住了陸遙的手。
「小陸啊,我等你好久了。」語氣格外的殷勤。
「請恢復下您平時的咄咄逼人,我有點不適應。」陸遙掙脫他的大手說道。
趙路是安南王麾下的總兵官,身上有宿將的那股子戾氣,其實這麼說話自己也不舒服。
「陸遙,本將軍只問你一句話,願不願與我回安南王府?」
陸遙回答的很乾脆。「恕難從命。」
趙路急了,指著他鼻子質問道:「你這小子腦袋是不是有病,江州能給你什麼?就區區一個校尉你就滿足了嗎?你知不知道,你的前途不可限量,本將軍敢保證,只要你來青虹城,不出十年,本將軍就能與你把酒言歡。」
話里意思很明顯了,十年之後,你甚至也能如我平起平坐,做上總兵的位置。這也算變向的給陸遙畫大餅。
陸遙很想告訴他,跟個總兵一起喝酒算啥?下午八皇子都成了我弟弟。
趙路又逼問他道:「你到底為何非要去江州武道學院?」
陸遙:「離家近呀。」
趙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