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找個理由

「本來丞相是讓我進去的。不過我現在受了一點傷，需要調息，所以就由司馬統領你進去吧。」于禁當然想不到司馬懿會和丞相的命令背道而馳。

「好。如果諸葛均出現，我會長嘯一聲作為信號。不過我想，我一個人應該可以捉住他的。」司馬懿壓住心中的喜悅道。

于禁點點頭道：「當然，看司馬統領訓練出的這些人就知道你本身功夫肯定不錯。不過以防萬一，我會先讓一些士兵在隆中其它出口處守著，在聽到你的嘯聲后我會馬上趕來的。這都是因為我們不知道諸葛均的真面目，必須要等他去見縣令之女后才能知曉，不然就在三個出口布置足矣。」

司馬懿笑道：「其實就算識得也要把他放入這縣內才好瓮中捉鱉，萬無一失嘛。」

于禁也笑道：「也對，畢竟這個被劃為縣的隆中只有那麼大一塊，放他進去也不怕他能變出個什麼花樣，司馬統領真是想得周到。」

司馬懿這時下了馬，向于禁一拱手后朝隆中這個名為縣，實只有一個村這麼大的地方走去。現在他的心中是在盤算遇著諸葛均后怎麼辦了。

在費思再三后，司馬懿選擇了一個安全性比較大的打算，就是殺掉諸葛均后毀屍滅跡，再向于禁謊稱對象並沒有出現。

這當然全因為跟來的隊伍里沒一人認得諸葛均，就算察覺到有什麼外人入村，守村口的也極可能是司馬懿自己的禁衛軍，他們的忠誠絕對可以保證的。而于禁只剩下四個士兵，他們的實力遠不如禁衛軍，在不知諸葛均實力的情況下，一向謹慎的于禁是不會用那些士兵來守逃脫要道的；在追殺劉琮時，于禁也見識到了禁衛作的配合威力，為了不破壞禁衛軍的合作默契，他也不會硬插外人進去幫倒忙。所以這樣于禁不會起一絲懷疑，可以說是萬無一失了。

司馬懿打定主意后，腳步也明快起來。殊不知，他正一步一步靠近死亡的漩渦之中。

又過了兩天，劉備的心中也暗暗叫苦，三百里的路程只前進五十餘里，剩下的距離彷彿是那麼遙不可及。比曹操多出發四天又如何，他們要追上的話只需一日一夜便夠了。前兩日把二弟派到江夏請救兵，沒有絲毫迴音，先前又把諸葛軍師也派去了，但他們真的趕得及回來嗎？難道真是天亡我矣？

就在這個時候，晴朗無雲的天氣突然狂風大作，一時間塵土飛揚，十餘萬人頭上灰濛濛一片，抬頭不見藍天。

這陣大風持續了半個時辰才散去，很多老少婦嬬已被吹得東倒西歪，而行囊輜重也滿地都是。看著如此狼籍的情景，劉備驚問：「這難道是上天要滅我劉氏一族的預兆？」

為躲避很多百姓異樣的眼光，一直在劉備身邊的小龍聞言心裡一陣難過，知道大部份無辜百姓的大限將至，回頭看看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長長難民隊伍，小龍道：「不錯，凶兆！」

眾官見天降神龍也這麼說，心裡皆發慌。簡雍馬上進言道：「主公，連龍軍師都坦言是凶兆，您還是速棄百姓而走吧！」

小龍在他們心中一向是上天的代言人。

劉備何嘗不是絕望，但仍然堅決地說道：「百姓從新野一直相隨而至，吾安忍棄之。如果曹軍追來，吾願和他們共赴黃泉。」

眾人見劉備說地那麼肯定，毫無婉轉餘地，都不由暗嘆一聲。

劉備不但不加緊腳步，反而問眾人道：「前面是何外？」言下還有歇息之意。

簡雍無奈地答道：「前面是當陽縣。有座山名為景山。」

果然，劉備便令傳令兵傳往後隊，所有軍民去景山暫歇，整頓一番再前行。

旁邊的人暗暗叫苦，簡雍只好再進言道：「主公，曹軍隨時都有追來的可能，我們現在還是應該加快腳步趕路才是。」

劉備苦笑道：「你們看，剛才那陣大風把隊伍吹得一片狼藉，以這種姿態趕路，會比原先更慢，這樣毫無意義。而且既然凶兆已經降臨，我們今天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一樣躲不掉，不如大家好好歇息一下，就算明天曹軍追來，也有逃命的本錢。」

於是，這十餘萬人在一片絕望氣氛的籠罩下來到了景山。

現在正是秋末冬初，一到黃昏便涼風刺骨，何況還是在山間，更是寒冷無比。本來就饑寒交迫的百姓漸漸哭聲一片，一直持續到深夜四更時分，他們以哭聲迎來了曹軍追擊的先頭部隊。

包括小龍在內的所有人，在聽到西北方殺聲震地而來，都臉色大變。百姓亂作一團，已經開始四處逃竄。而看見那一望無際的火光象無數的螢火蟲般撲來，劉備卻悍然無懼，領著身邊的二千親兵沖了過去。在這個時候，劉備已抱著必死的決心，本著能多救一個百姓就多救一條人命的心態去迎接曹軍。

二千零一人被數萬曹軍團團圍住，因劉備一干人等都奮力死戰，短時間內人數大大佔優的曹軍竟收拾不下他們。久未親身上陣殺亂的劉備，舞動著雙股劍，在鮮血的刺激下竟然越戰越勇，恢復了當年和兩位兄弟合戰呂布的風采。

可這是戰場，不是有勇氣就足夠的。當劉備的手不再揮舞有力時，才發覺身邊的人已經死得差不多，絕望的思想又再次浮了上來，他看著一層一層的人牆，不由得長嘆一聲，停下手來，等待身旁的曹軍給自己致命一擊。

正在這個時候，一把雄厚的聲音傳來：「大哥休慌，張飛來矣！」

劉備精神一振，把正要殺自己的幾個曹兵斬殺，看著看起來牢不可破的人牆因為東面的騷動一片混亂。一把血紅的長矛穿了出來，擋者披靡。然後張飛帶著劉備又從東面殺出，竟沒有一員曹軍將領敢帶兵追上。雖說張飛神勇占其一，曹操沒讓許禇、張郃等有實力的將軍作為先鋒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雖說沒有敢追，但擋在前面的曹軍自然而然地都會進行擋截，不過遇見張飛這種尖錐似的戰將，沒有一個包圍圈能擋他們片刻，都被他一一戳穿。

這時劉備一行人終於遇見了至開戰以來最強的對手，荊州名將文聘。

張飛正要興奮地衝上去大戰一番，不過暫時緩過氣的劉備知道現在是危急關頭，只要稍稍停頓一下，越來越多的曹兵就會把他們團團圍住，那時想要再衝出去，只能說是痴人作夢了。

情急之下，劉備半罵半說道：「背主之賊，尚有何面目見人？」

這無疑是著急心態下的脫口之言，沒料到文聘本就對身為荊州之臣不能使劉氏一族保全境土一事心有悲慚，再一聽劉備的話，更是愧疚萬分，領著本部荊州兵向東北而去。

張飛對沒能和文聘單挑感到有點遺憾，把這份精力又重新投入在突圍中，一行人且戰且走，一直殺至天明，當屠殺、撕殺聲只有用心才聽得到時，眾人方才歇馬。習慣性地看了一下周圍，才發現數千人只剩下了百餘騎。百姓、自己的家小、糜竺、糜芳、簡雍、趙雲、龍軍師、鳳軍師統統不在了。劉備開始放聲大哭，不停地、毫無理由地責備自己。

眾人就象哄小孩般哄著他，而張飛在一旁急得直跺腳，正好在這個時候，糜芳身上插著幾隻箭，帶著幾個兵士踉蹌地出現在眾人眼前。

劉備這才止住哭泣，急切地問道：「你可曾看見眾人的下落？」

糜芳一邊包紮傷口，一邊說道：「趙將軍和龍軍師、鳳軍師一行三人往西北曹軍方向投去了。」

眾人一愕，很多人都想到，會不會是龍軍師把趙雲拖去投降曹操了？

張飛最是心急，道：「怎麼可能？」

糜芳道：「會不會是他們見我等勢窮力盡，反投曹操，心圖富貴了？」

張飛一口否定：「不可能，龍軍師不可能再這樣做，何況上次鳳龍軍師寧肯與龍軍師分離也要回到我們這裡，她這次當然也不可能會和龍軍師一起走！」

張飛雖然和小龍交情比較深，但小龍畢竟背叛過一次，在他內心深處，還是相信白雪多一點。

劉備也道：「不錯，子龍也從我於患難，心如鐵石，而龍鳳二軍師都不凡人，皆非富貴能動搖矣！」

糜芳也不是那麼肯定三人是去投曹操，但仍說道：「但我是親眼看見他們去的呀。」

劉備點點頭道：「那肯定是有理由的。豈不見二弟誅顏良、文丑之事乎？子龍三人此去，必有事故，吾料子龍必不棄我也。三弟，你速帶兵馬去接應他們。」

張飛早有此心，他是打算如果三人真的在這個時候投曹，便是千軍萬馬也要取他們首級，如果不是，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接應他們出來。

但當他騎上馬時，不由得憂慮了，不為別的，就為了那個獨來獨往，武功強橫無比的蒙面人。他想起了趙雲的話，說無論什麼時候，他們三人（關、張、趙）都要留一人在劉備身邊，以策安全。

「三弟，你還在幹什麼，還不快去！」劉備還不知道蒙面人的事。

張飛說道：「現在兵荒馬亂的，大哥隨時都有危險，我現在就這樣走了，如果有什麼萬一……」

劉備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他拍了拍身旁的雙股劍，笑道：「如果是今天以前，你這樣擔心還是有理由的，不過剛才，我好象又回到了我們三兄弟桃園結義，誅黃巾，戰呂布的時候，我已經不再是養尊處優的劉備了。你放心地去吧！」

張飛仔細看了一眼劉備，看見大哥煥發出當年的氣勢，稍微放了點心，再看了一下四周的兵士，他們眼中無所畏懼、隨時可以為大哥獻出生命的堅定目光，這才放心地率領本部剩下的二十餘騎往西北而去。

當張飛遠去后不久，大概有三、四十個白衣蒙面人悄悄伏在了劉備這一隊人的不遠處。他們行動敏捷、詭異、無聲無息。而他們這身打扮、這一系列的行動，在這就要天明的時候突然出現，彷彿就象是一群要趕回地府的幽靈一般。

而當這些白衣人出現后，遠處的張飛不由地心驚膽跳了一下，隱隱感覺到大哥那方不尋常的氣氛，但想及剛才的情景，他收斂了一下心神，還是比較放心的趕去尋找趙雲三人了。

劉備說得不錯，趙雲、小龍、白雪此番向曹軍方向而去是有理由的。

趙雲就不用說了，他丟失了甘、糜二夫人和小主人阿斗，自認為沒有面目回去見劉備，寧肯冒著生命的危險，也要去尋找劉備的家小。

而小龍當然是為了目睹這一直以來最嚮往的一戰，不管死活都要跟著去，白雪勸他不住也只有跟來了。二人一路行來不管場面多混亂，始終都不曾放開牽住的手，為此小龍因拖住一個白雪，躲閃不及，在亂軍中還挨了一刀，若不是趙雲及時趕到，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三人帶著趙雲剩下的三、四十騎親兵在亂軍中邊殺邊尋。小龍很想指點趙雲，說他要找的人在長坂坡，不過為了完全感覺此戰的全過程，終忍住不說。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這一路行來，趙雲還負有救很多人的「使命」。

第一個被救的是簡雍，從他的口中得知了甘、糜二夫人的下落。她們為了不引起曹軍的主意，棄了車仗，抱著阿斗混在逃難百姓中往長坂坡而去。

趙雲命兩位親兵護送簡雍離開。離開前對簡雍道：「請恕雲不能親自護送簡兄離開，望簡兄見諒。如果簡兄能安返主公身邊，還請告之主公，雲上天入地，好歹也要尋主母與小主人來。如尋不著，便戰死在這綿綿沙場！」

趙雲以他特有的謙遜、沉穩的口氣說出這番話，讓人無法規勸。而小龍也聽得心潮澎湃，畢竟在現實中感覺遠比從書本、電視上來得真實的多。

趙雲又轉身對小龍道：「龍軍師，從現在一刻起，雲將直撲曹軍心臟，那將是危機重重、九死一生。以雲之見，龍軍師和鳳軍師還是隨簡大人一起回到主公身邊方為上策。」

小龍一愣，心裡叫糟。趙雲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了。不過趙雲說得再是有理也一定要反駁他，因為此戰錯過的話，可比錯過三顧茅廬還來得可惜，那是要後悔一輩子的事。可是以趙雲的脾氣，如果不說出相當的理由，他一定會反對跟著他的前行的，到時他甩開馬腿一陣狂奔就什麼都完了。

怎麼辦？怎麼說呢？一定要找個好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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