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俗塵擾身紛走馬

第十二章 俗塵擾身紛走馬

濠州城位於淮水岸邊,是安豐路東方的重鎮,正與鍾離縣隔濠水相望——這個鐘離縣,傳說漢仙人鍾離權就是在這裡得道飛升的,因此得名。wwW.wenxueMI.coM

濠水是條小江,全長不過六七十里,濠州在濠水下游入淮處,而在濠水發源地再往南數里,就是定遠縣城。去年正月間,定遠有兩個信奉白蓮教的小地主郭子興、孫德崖,響應穎州劉福通,揭桿而起,也稱為紅巾軍。因為定遠城小堞低,二人遂計議北進,二月即攻破濠州城,自稱元帥。三月,元將徹里不花領三千騎兵前來,圍城幾近一月,到閏三月終於被打退。從此濠州郭、孫二帥的威名,也就在淮東傳開了。

到了去年八月間,太師脫脫受命總制諸路軍馬,南下鎮壓紅巾軍的起義。脫脫原本不想離開大都的,但是他的兄弟、知樞密院事也先帖木兒太不爭氣,統帥十幾萬大軍南征,還沒碰到紅巾軍主力,先在沙河夜驚兵潰,竟然孤身一人逃回汴梁。為了壓制朝廷內外嚴懲也先帖木兒的呼聲,脫脫只好親自挂帥上陣。

九月,脫脫攻陷徐州,屠城,芝麻李戰死,彭大、趙均用領殘兵逃來濠州。脫脫派親信賈魯統兵進攻濠州,自己回歸大都。郭子興、孫德崖等守城數月,終於擊退賈魯軍。此後,濠州足有半年多平安無事。

濠州城東,緊挨著濠水,有一片小小的莊院,莊主就是淮東赫赫有名的武林大豪「鐵劍先生」韓邦道。他青年時代,也曾縱橫一方,萬夫莫敵,現在年紀老了,尤其在老妻過世、獨女遠嫁以後,對那些身外的虛名也都看得淡了,乾脆歸隱田園,每日以蒔花植草自娛。濠州帥郭子興久慕他的大名,也曾派人齎了重禮前來聘他出山,被韓邦道婉拒了。但雙方仍時有來往,逢年過節,也互贈禮品。

三月三日上巳節,郭子興邀請韓邦道和其他幾位濠州耆老到濠水邊宴飲祓禊,而被邀到會的竟然沒有另一位濠州帥孫德崖,以及近來似乎有鳩占雀巢之勢的徐州帥彭大和趙均用。最近有些不好的傳聞,說這四位大帥矛盾日深,幾次差點就要火併。韓邦道和耆老們相互感嘆,心傷不已。

從宴會上回來的第二天早晨,韓邦道從自己花園裡挑了幾株上好的春蘭花,寫了一張敬帖,讓僕人送去濠州給郭子興,作為回禮。僕人才剛離開,好友石心上人就過來扯了他的袖子,要和他在花園裡的石桌上下盤棋賭個勝負。韓邦道沒有辦法,只好答應了。

石心年已六旬,思路緩慢,往往半天還落不下一子,這一局棋下了好久,等到午飯時候,才不過下了七十多手。午飯後繼續鏖戰,有近一個時辰,兩人還在中盤廝殺,看不出誰勝誰負來,石心的棋,倒是下得越發的慢了。

韓邦道耐著性子等石心冥思苦想,突然感覺右肋受傷未愈,又在隱隱作痛了。這是前幾天幫助石心打發前來鬧事的明教東方教團教眾,而不慎落下的內傷。他悄悄把身體向前俯,用石桌的桌角頂了幾下。石心只顧盯著棋局,幸好沒有覺察。「這老兒人是不錯的,只是講話忒婆婆媽媽,嘮叨不休了,他若是曉得自身為他受了恁么重的傷,哈……」想到這裡,韓邦道不由微微笑了一下。

「笑甚麼?」這回石心卻看到了,「你還未必能贏哩——哪,西北角上我再添子猛攻,你的陣勢便要亂啦……」韓邦道笑著搖搖頭:「廢話恁多,你且落子啊。」然而石心猶豫了半天,手拈白子虛懸在棋枰上,卻遲遲不敢落下。

「添子猛攻啊,」韓邦道故意激他,「算啦算啦,憑你有通天徹地之能,這先手是奪不回來嘍,老老實實的求活罷。」石心咬牙道:「求活,那便是雙活的局面哪,我西南角恁大的缺損,待哪裡找補去?」「找補?」韓邦道悄悄又頂了頂右肋,「還想找補?老老實實推枰認輸罷!」

石心把手中棋子扔回棋盒裡,雙手抱著頭,苦苦思索。韓邦道歪頭望著他,正在覺得好不有趣,忽然管家一溜小跑奔了進來,遞上張拜貼:「老爺您看,見是不見?」

韓邦道接過拜貼,打開來端得遠遠地,眯眼細看:「集慶班定侯,曹州宮夢弼,安豐彭素王——班定侯是手戟名家呀。石心,你可識得這幾人么?」

石心接過拜貼,貼近了看一看,笑道:「幫手到了——班定侯素來與我交情不錯的,宮夢弼是山東大俠宮秉藩之子,這個彭素王么,他聽我講過《教法儀略》。休要怠慢,快些請他們進來罷。」

韓邦道站起身來吩咐管家道:「且請他們到正廳敘話——石心,咱們要否去迎一迎?」「甚好,」石心一邊盯著棋局,一邊依依不捨地也站起來,「這局棋還未完哩,且先擺下,誰都莫動!」

※※※

兩人自後園起身,轉過迴廊,才走到正廳門口,忽聽大門邊傳來兵刃交擊之聲。韓邦道一愣,心道:「遮莫那伙胡人又來攪擾?」繞過影壁,大步向外走去。

只見門邊高高低低站了四五個人,卻另有一男一女正在雙劍往來,斗得甚緊。韓邦道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高聲喚道:「綠萼,是你么?!」大步上前,寬袖抖動,就向那男子所持長劍的劍脊上拂去。

那男子似乎正巴不得有人前來勸架,趁勢撤劍後退。和他格鬥的,卻正是韓邦道的獨生女兒韓綠萼,她右手長劍挽個劍花,猱身欲待撲上,卻被父親扯住了:「怎麼回事,綠萼?此人是誰?」

「區區安豐彭素王,」那男子劍尖下指,抱拳行禮道,「特來拜見韓莊主。」「爹……」綠萼拉住父親的衣袖,跺腳說道,「這廝害了你女婿,待女兒取他狗命,為你女婿報仇!」

「甚麼?!」韓邦道大驚失色,五指張開,疾向彭素王胸口抓去。彭素王不敢和他相抗,急忙抽身後躍,卻不料這鬚髮斑白的老人右手五指便似鷹爪一般,早已經封住了自己的諸般退路。他正在驚駭,身後一個胖子飛步上前,左手食中二指駢伸,點向韓邦道掌心勞宮**。

韓邦道見敵招來勢凌利異常,自己若不收招,這隻手掌可能就此廢了,急忙變鷹爪為龍爪,拂向敵人脈門。那胖子卻早已抽手,一把將彭素王拉到身後,笑道:「韓莊主且莫動氣,有話好好商量。」

韓邦道收招正立,似有意似無意地也把女兒扯到身後:「原來是班大俠,失敬失敬。」

「不敢,在下班定侯,」那胖子作揖道,「令愛與這位彭兄弟間,或有些許小誤會,且待分說明白了,再動手也還不遲。」

「甚麼小誤會,他害死了我丈夫……」綠萼還想繞開父親,往前衝去,卻被人攔住了:「韓大哥,不如大家到裡面再慢慢分說如何?」

「陳兄弟,」韓邦道大喜,「你來得正好,老哥哥正要請你幫忙哩——請,請諸位進正廳奉茶。」回身攔住綠萼,輕聲道:「不怕他飛上天去,且休著急。」

眾人一齊進入正廳,韓邦道拉著綠萼在主位上坐了。胖子班定侯和另一個年輕人坐在右首,彭素王坐在他們下邊,緊挨著廳門,似乎隨時準備開溜的樣子。陪綠萼前來的陳杞人、冷謙,則坐在左首。

韓邦道叫僕人上茶,抱拳問那個青年道:「這位想必便是宮少俠了。」「宮夢弼,」那青年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回答道,「韓伯父安好。」「好,好,」韓邦道敷衍一句,隨即轉過頭問綠萼:「文煥怎的了?你,你幹麼帶著重孝?」

「爹,文煥讓這個賊子,」綠萼一指彭素王,悲聲道,「給,給害死啦!」彭素王還不等韓邦道反應過來,急忙分辯道:「那是朝元觀李仲勛做的,不幹區區的事,區區卻哪裡是史大俠的對手?」

「究竟是怎麼一樁事?」韓邦道的右肋又開始隱痛了,急忙咬牙忍住,問女兒道,「你且細細講與我聽。」綠萼卻並不回答父親的問話,只是指著彭素王罵道:「你們不是一夥的么,胡辯耍賴,算甚麼好漢!」

彭素王倒似乎已經鎮定了下來,聞言不懼反笑:「區區原算不得好漢。只不過各為其主,兵家權謀,已算不得江湖廝殺了——倘若定要計較,我金蘭兄弟四人的性命,又找那個追討去?」

「『浮光山五霸』與朝元觀原本沒甚麼干係,」班定侯好象故意要偏袒彭素王,「韓莊主的東床究竟是怎生遇難的,彭兄弟,你且仔仔細細地講來,料韓莊主定不會冤曲好人也。」

「卻是這般,我們浮光山,向來與韃子為敵,」彭素王先把話頭扯到民族大義上去,「羅山莊允揭桿而起,與香軍遙相呼應,這個大家都曉得的了。咱們兄弟聽聞訊息,便立刻燒了山寨,點集人馬下山去助他一臂之力。

「沈丘有個大田主,名喚察罕帖木爾,是個色目,去年十月里突然潛來羅山,暗地裡招兵買馬,似要不利於羅山義軍,庄城主遣咱們兄弟幾次追捕,可惜都被他走脫了。

「到十一月,他的狼心愈熾,庄城主便命咱們兄弟去沈丘擒他的外甥女兒為質,只想叫察罕投鼠忌器,不敢再打做元廷走狗的主意……」

「你們一路追捕個十來歲的小姑娘,」綠萼叫道,「好要臉么?!」彭素王笑道:「此乃兵法權謀,與所謂江湖道義卻不能等同而觀。咱們兄弟這般行為,只為了救羅山一城百姓——唉,可惜,天意莫測,卻終究救他們不得!」

「聽聞察罕那廝破羅山城,死者千萬,街上流血成河,」班定侯問,「可是真有么?」「怎麼不真?」彭素王點點頭,故意裝出一臉悲憤之色,「當然史大俠與史夫人仗義援手,救護那小姑娘,也是江湖好漢的行徑。咱們兄弟原本並不想與二位為敵……」

「擒那個小姑娘乃是為了救羅山一城的百姓,」冷謙總算逮著個說話的機會了,「似這般大事,賢昆仲怎敢不用心去做呢?史文煥夫婦加以攔阻,五位當真感慕其俠義行徑,便此退縮,不與他們為敵么?」

「知難而退,未必是怯儒,」彭素王振振有詞,「咱們俱不是史大俠的對手,白白送命在他手裡,於事又有何補……」「於是你們便去尋了個幫手來,」冷謙點頭,「終於害了『凌霜劍客』史文煥的性命,卻是也不是?」

「李仲勛是劉福通手下,紅巾一脈,是他來助咱們,卻不是咱們去尋他助拳的。」彭素王有些慌了。「倘若曉得他便在左近,卻並未出手,」冷謙冷笑道,「念在紅巾一脈,賢昆仲又會不會尋了去請他助拳呢?」

「在下來講幾句公道話罷,」班定侯趕緊笑著打圓場道,「正如彭兄弟適才所言,這已然不算是純粹江湖道上的事了,如何能以江湖規矩解決,以命償命?何況彭兄弟的幾位金蘭之交也因此而亡,以四換一,史少俠在地下也可無恨的了——這樣罷,彭兄弟過來向史夫人賠個不是,再去史少俠靈前拜祭一番,便此解開了怨仇,大夥協力共抗元虜,豈不是好?」

他這一番話聽上去合情合理,又顧全了各方臉面,冷謙一時也不好駁回,只得注目韓邦道。韓邦道卻看綠萼。綠萼輕聲問杞人道:「師叔,你以為……」

杞人自從進來以後,就一直垂頭不語,現在問到自己了,才結結巴巴地說道:「這個,這個,還是你自身拿主意罷。不過,我以為,我以為,唉,這幾個月,見過的殺戮也忒多了些,還是休再流血為好。」

「好,這位仁兄高見,」班定侯急忙接過話頭,「怨怨相報,何時是了,大夥各存些仁愛之心,能就此將這段梁子揭過去,那是再好不過。」

韓邦道不知道是不是應該點頭,肋下卻無緣無故又是一陣大痛,他這才突然想起石心來:「咦,石心大師呢?他適才還在此處的,卻走到哪裡去了?!」

眾人這次前來濠州,倒有一大半是為了幫石心排憂解難,見他突然無故失蹤了,怎麼會不著急?趕緊全都站起身來,四處尋找石心。他們卻不知道石心此刻,正在性命交關的緊要關頭呢!

※※※

且說韓綠萼與彭素王在大門口搏鬥之時,石心和韓邦道才走到正廳門口。韓邦道聽到兵刃交碰之聲,急忙繞過影壁去看,石心卻最煩打架鬥毆,也不跟上去,反身進了正廳,隨便挑了張椅子坐下來靜等。

誰想韓邦道才剛從視線中消失,屋樑上卻突然「撲」地躥下個人來,白衣高帽,深目虯須,見了石心「嘿嘿」笑道:「上人,神矛之事可考慮清楚了么?」

石心吃了一驚,認得此人乃是明教東方教團的高手、畏兀兒人撒渾,當下憤憤地一甩袖子,說道:「我早便言說不給,便是不給,你還羅嗦些甚麼!」

撒渾「哈哈」一笑,拉過把椅子,就坐在石心對面:「奧米茲聖諭,汝敢不遵么?」「甚麼奧米茲,」石心哂笑道,「中華明教本來自閩浙海上,而非西域,奧米茲與我又有甚麼干係?」

撒渾沉下臉來,「恁么講來,中華明教是波斯商人自海上行貨傳入的——你待要將聖物交與巴比倫么?」

「說得是!」忽然一聲大笑,石心的椅子背後猛然站起一個白衣人來,雙臂一振,十指如鋼鉤般按上了石心的雙肩。「艾答慕思!」撒渾驚呼一聲,跳起身來,飛撲過去。

他人在半空,居高臨下,雙拳倏起倏落,快速向艾答慕思連攻出了七招。艾答慕思一揪石心衣領,竟用這個六十多歲老人的身體去接來招。撒渾果然怕傷到了石心,猛然收招,一個跟鬥倒翻落地。

艾答慕思阻敵成功,一把抱住石心,轉身便往廳后奔去。撒渾把右手拇食二指伸入嘴唇間,呼哨一聲,立刻,也不知道又從哪裡跳出兩個白衣人來,各持長刀,齊向艾答慕思摟頂劈下。艾答慕思腳上加力,於間不容髮之際,從兩柄長刀間穿了過去,同時右袖反擊,「噹啷」一聲,一柄長刀落地,另一柄卻被他用袖子捲走了。

撒渾叫聲:「追!」寬袖裡銀光燦然,早已把快刀握在手中,緊緊跟上了艾答慕思。那兩個白衣人愣一愣神,也急忙放開腳步,追了出去。

他們前腳才走,韓邦道等人後腳才邁進正廳。

※※※

艾答慕思一路踹翻兩個上前阻攔的僕役,三轉兩繞,閃入後花園中,矮身躲到一片假山後面,才暫時擺脫了撒渾等人的追擊。

他放下石心,笑著用蒙古語說道:「教上人受驚了,實實的對不住也。」石心撣撣袖子,冷冷地望著他,問道:「你是巴比倫法王廷遣來的?」「正是,」艾答慕思勉強能聽懂些漢話,當下依舊用蒙古語回答道,「請上人將神矛交予我罷。法王已有聖諭,封贈上人為薩波塞,從今以往,永掌中華摩尼教!」

「謝了,」石心依舊冷冷地說道,「老朽不稀罕甚麼薩波塞、持法者,此神矛代為中華明教鎮教之寶,恕不能交與爾等。」「中華摩尼教源在波斯,」艾答慕思皺眉道,「法王的聖諭,你敢不遵么?」

「甚麼遵不遵的?甚麼聖諭?」石心突然「哈哈」笑了起來,「中華明教源雖在波斯,流卻已長在中華,沿革既久,差異又大,早已不能算作巴比倫的從屬了。你不看我現下穿的是甚麼衣裝?」

艾答慕思一愣,細看石心,只見他方巾青衫,一副漢人打扮:「中國俗裝罷。」「非也,我著的是道袍,」石心笑道,「明教東流,早已道化或是釋化。你拜你的大明尊,我朝我的光明天尊,大家涇渭各異,雖然同祖,已非一家了也。」

「甚麼光明天尊,」艾答慕思笑道,「那不是一樁事么?」石心冷笑道,「你要當一樁事也由得你,日後去潛光院燒香禮拜也由得你,只是神矛之事,卻請免談!」

談話陷入了僵局,艾答慕思心說這老兒軟的不吃,難道偏喜歡吃硬的?當下手腕一翻,長刀亮出:「還請上人體恤在下,將神矛交出來罷。若過於執拗,我回巴比倫去須不好交待。」嘴裡說得客氣,手中刀卻一個勁兒朝石心脖子上比劃。

「且慢,」石心裝出付慌張的樣子,「回巴比倫交不了差,大不了法王將你開革出教,也不用將出刀來意圖短見哪!」

艾答慕思哭笑不得,心想這老兒也許還不知道我刀法的厲害,當下凝力右臂,長刀「呼」地向右方劈去。他這招看似漫不經心,又不回頭,刀上力道卻著實驚人,整整齊齊一片尺方的山石竟被一刀劈下來,卻又並不跌落,平平地貼在刀面上,就如同用膠粘上去似的。

石心著實嚇了一大跳,倒看不出這黃頭髮胡人竟有這樣好本事。他舔舔嘴唇,想要稱讚對方几句,可嘴裡講出來的竟然是這麼一句話:「好刀法,好刀法——只是心裡再不快活,也休拿石頭來出氣呀,石頭可有招惹你么?」

「講得好,講得好!」話音才落,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艾答慕思,我勸你還是早些自行了斷了罷,也省得老爺費力動手。」

艾答慕思大驚,一把抓過石心,擋在身後:「阿不答剌,你這個叛徒,還有臉來見我?!」

原來悄沒聲息掩至石心身後的,正是他此行東來的副手阿不答剌。當下阿不答剌揚手笑道:「怕倒是你無臉來見我哩。艾答慕思,你且看這是甚麼?」說著右手一揮,金光燦然,原來正是艾答慕思的黃金長刀。

艾答慕思怒氣勃發,手中長刀一振,疾向對方斬去。阿不答剌退後一步,用力橫刀上迎,只聽「當」的一聲,艾答慕思掌中長刀只剩了一個刀柄。

艾答慕思退後兩步,又氣又急:「好,好,咱們且回巴比倫,上法王座前分辯去!」「分辯?你料法王是信我呢還是信你?」阿不答剌左袖一抖,端出一方楠木匣子來,「你猜這是甚麼?」

「還與我!」忽聽石心一聲大吼,雙手張開,蒼鷹搏兔般越過艾答慕思頭頂,直向阿不答剌撲去。剎那間,一個衰朽疲弱的老者,竟然變得威風凜凜,彷彿天神一般。阿不答剌被迫連退三步,金刀一橫,才勉強把他隔在身外。

「這便是,」艾答慕思指著楠木匣子,說話的聲音竟然有些顫抖,「這便是艾答慕思王的神矛了?」「不錯,」阿不答剌笑道,「我將此寶上呈法王,你料他會信誰的講話?」

艾答慕思暴吼一聲,揉身衝上,雙拳一上一下,一打阿不答剌胸膛,一打他的小腹。石心也乘機猛攻阿不答剌的左翼。兩人拳掌夾著風聲「呼呼」,招招狠辣,只是在鋒利無比的黃金長刀面前,匆匆二十來個回合,竟是一點便宜也占不著。

阿不答剌黃金長刀上下揮舞,不住指向兩人身上要害,迫其撤步回防,就好象貓戲老鼠一般。他不禁大笑道:「哈哈哈哈,艾答慕思,你且老老實實回法蘭西獵狐去罷!」

話音剛落,忽然頭頂銀光閃爍,阿不答剌暗道「不好」,揮黃金長刀朝上一撩,只聽「當」的一聲,接著左手一輕,那方楠木匣子竟已被人劈手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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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俗塵擾身紛走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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