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原因
餐廳的角落裡。
秋楚楚長長的睫毛上掛滿了晶瑩的淚珠，如出水芙蓉般清秀雋麗。
她雙眼紅腫，滿臉委屈，兩行淚珠順著腮邊向下滑去，滴落在衣襟上后，輕輕閉上了桃花眸子，鼻子酸酸的，為了不讓自己喊出聲，貝齒下意識地咬住了粉嫩薄唇。
秋楚楚緊緊地攥著那個干饅頭，瘦弱的脊背和平坦的一字肩隨著眼淚落下而猛烈抽搐了起來。
犀玉滿頭花滿面，負妾一雙偷淚眼。
楊一沛極力剋制著自己的情緒，靜靜地盯著秋楚楚。
「對……對不起……」
秋楚楚痴痴地說完這句話，舉起了手裡的干饅頭，嗓音顫抖地說道：「我……我吃這個……很好了……」
楊一沛很少見地終於情緒崩潰，從秋楚楚手裡一把奪過饅頭，連同手絹一起猛地砸在了地上。
「刺啦——」
饅頭飛了出去，手絹被桌角刮開了個大口子。
「你為什麼就不肯聽我的呢？！」楊一沛怒聲吼道，「你知不知道你以後會因為這個死掉的！死掉啊——」
說到這裡，就連楊一沛的聲音也顫抖了起來，他用指尖死死地扣著自己的肉，強忍著情緒說道：「你一直這樣下去，會得膽結石的，時間長了膽結石就會惡化成癌症的，癌症你總知道吧！神仙都救不了你！」
楊一沛仰面，彷彿夜空中出現了以前他和她的點點滴滴。
上輩子對他而言，最自責最內疚的事情就是沒有照顧好楚楚，要是自己早一點發現，要是自己當初對她再無微不至一些，要是自己那時候成熟一點成長得快一點，也不至於親眼看著小丫頭離去。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分手，而是陰陽兩隔。
如果非要說青春有什麼遺憾的話，一個是RNG，一個是她。
重生是上天給他的一次機會，所以他從一開始就告訴自己，一定要特別珍惜，珍惜身後物，珍惜眼前人。
如果說真正讓楊一沛成長起來走向成熟的人是蘇子琦，那麼秋楚楚則是他整個青春最無瑕那段時光的陪伴。
楊一沛為什麼非要考通州大學，為什麼要開學第一天連宿舍不去都要見秋楚楚，為什麼費勁心機要轉入秘書專業——
就是要改變當年的那場悲劇。
對她怒吼並不是真心生她的氣，而是對當年自己無能為力的痛恨，這世界上最慘的事情就是你明明知道那是一場悲劇，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束手待斃。
楊一沛知道這小丫頭家庭條件困難，所以才會給她校園卡充值那些錢，可當今天看到秋楚楚還在吃干饅頭后，楊一沛徹底破防了，心態真的是炸裂了。
以前做生意跟流水一樣賠錢的時候，楊一沛也只是著急，從未出現過這樣的狀況，可今天他算是徹底情緒崩潰了，起因雖然只是一件小事，但歸根結底，真正的原因還是當年的那場悲劇。
婚後多少個不為人知的夜裡，楊一沛哄完蘇子琦睡著后，都會一個人站在陽台靜靜地抽煙。
一個人仰望著空中那輪銀月，幻想著如果當時自己更優秀一點，現在會不會就是另一種處境。
每個男人的心底都藏著一個白月光，可現實里陪自己到最後的往往連硃砂痣都不是，楊一沛還算比較幸運，酥酥對他來講是無法抹去的紅玫瑰。
「小夥子，你的拉麵做好了。」
窗口阿姨喊了一聲，把兩個人的思緒都拉了回來。
秋楚楚看著地面上破了個大口子的手帕，此刻就像是她的小心臟也跟著裂開了一般，她抬頭看向楊一沛，這次眼神沒有閃躲，而是多了一分倔強。
「我……」
秋楚楚剛開口說了一個字，便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聲就哭了起來。
小姑娘的哭聲像是一記重重的巴掌，狠狠地打在了楊一沛的臉上，他一下子就醒了過來。
按照楚楚的性格，她會這樣做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自己喜歡的不就是她這一點嗎？如果她拿著錢去大手大腳地花，那還是自己喜歡的楚楚嗎？
楊一沛腦袋一下子懵了，他知道自己剛剛不僅失態了，還是失語了。
什麼叫你以後會因為這個死掉的？這種話也是能夠說出來的嗎？
楊一沛腦子飛速運轉，迅速地整理著思路。
這時候啥也別說，一個擁抱勝過萬千言語，而且抱住就別鬆手，任憑對方怎麼打你罵你也別松。
楊一沛和蘇子琦有過很多吵架的經驗，所以很快就做出了決定。
「楚楚——」
楊一沛喊了一句，剛想伸手呢，秋楚楚轉過身子，唰地一聲就朝外面跑了出去，邊跑邊哭。
「完蛋了——」
看著小丫頭離去的背影，楊一沛恨不得給自己來一巴掌，想了想打自己一巴掌除了會很疼外也沒啥用，索性還是算了。
這下可麻煩了，別看楚楚文文弱弱的，其實這小丫頭性子倔強，尤其是對自己認準的東西，一旦認準絕不撒手，今天自己也是有毛病，幹嘛對一個小女孩這麼凶呢。
每次和蘇子琦吵架基本也是這種情況，吵架的時候覺得自己有天大的道理，可一過後，仔細想想，好像自己確實又有點問題。
楊一沛無奈地撿起了地上的手絹，裝進口袋后，走過去把做好的拉麵端了過來。
「道歉肯定是要道歉的，但還是先吃個面吧。」楊一沛舔了舔嘴巴，順便看了一眼桌上的鹹菜和米粥。
「唉，倒了也是浪費，不如……」
呵呵，地上的饅頭還浪費呢，也沒見你吃啊。
就在楊一沛坐在那裡吃飯的時候，某個在路上一邊哭泣一邊狂奔的小女孩，腳下一滑跌進了草叢裡，瘦弱的身子本來就沒什麼肉，膝蓋撞到石塊上后，一下子就湧出了鮮血。
與此同時。
二樓餐廳外面的露天座椅上。
一個身影靜靜地坐在那裡，原本握在手中的水杯跌落在地上，玻璃片碎了一地。
目睹了剛剛所有情況后，無數記憶碎片交織拼湊起來，就像是一個身在迷宮的螞蟻，它在拚命尋找著屬於自己的出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