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耍無賴第一
陸嫿點點頭：「所以，修改完善制度，是重中之重。另外，征軍制度也值得考量深思。強征可以，但得給人希望。你比如，從軍時間需要考量，要給妻兒老小希望。另外，得解他們後顧之憂。」
「人都怕死，但許多時候，並不是真的為了自己的項上人頭，而是為了家人。他們怕自己死了，一家老小無依無靠，生活艱難。但若撫恤制度完善，他們若不幸犧牲，一家老小靠著撫恤制度，起碼能安穩度日，如此，捨命又如何？」
「戰爭永沒有結束的那天，但服軍役有期限。只要能在戰事中活著，總能盼到一家團圓。若命喪戰場，也為一家老小做了貢獻，不妄為人子，為人父，為人夫。」
「這些，都需要你去監督，只有你重視起來，才能落到實處。戰爭太殘酷，失敗更殘酷，我們只有從中吸取經驗教訓，不斷完善，不斷強大，才不會讓更多人犧牲枉死。」
總而言之，好多事兒可以想，可以做，把時間浪費在自責自怨上，可惜又愚蠢。
如醍醐灌頂，如重獲新生，封齊錚掀被就要下床。
陸嫿忙攔住他：「你幹嘛？」
封齊錚：「當然是宣人進宮，好好商討商討你方才所講的那些。」
陸嫿哭笑不得：「這些事得從長計議，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養病。」
「我沒病，我好了！」
「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
見陸嫿厲色，封齊錚弱弱地：「你是我娘子。」
陸嫿氣笑：「那你更應該聽我的！」
恰時，御膳飯將粥送來。
陸嫿好言好語道：「你這幾日都沒好好吃東西，想做事可以，得先把粥給喝了。」
「行。」封齊錚往床頭一靠，眼巴巴地望著她。
陸嫿挑眉：「還要我喂？」
封齊錚：「我是病人。」
「你方才說自己已經好了。」
「現在又覺四肢無力……」
陸嫿輕哼一聲：「我看你不是四肢無力，你是耍無賴第一！」
…………
自從那日長談后，封齊錚的病奇迹般痊癒，整日忙於政務，有兩事卻是日日不曾落下。
一是前去太后和曹夫人外請安，二是每晚必來陸嫿這裡。
國喪期間，二人不曾有纏綿的舉動，卻是有聊不完的話題。
一個月後，連貴妃病逝。
當年連家的冤屈早已平反，但幼子之仇，封齊錚不可能忘記，自不會允許她入皇家陵園。
在這件事上，陸嫿沒有求情，一來她不是聖母，當年之事說無怨那是假的。
二來，人死如燈滅，無需在那些無意義的事上計較。葬在何處，最後也是白骨一堆。
最後，連貴妃由連家後人接走，葬於何處，不得而知。
小公主與小殿下本就與陸嫿親近，加上心思通透，明白只有牢牢籠絡好陸嫿，才有可能好好活下去。於是，兩小隻日日圍在陸嫿身邊，母後母后的叫，叫得陸嫿心都化了。
都是為了活下去，誰都不易。
至於被親兒子打入冷宮的皇后，聽說是早就瘋了。
後來，廢帝封雲翔在帝前跪了三天三夜，終於如願帶著瘋母離京，不知所蹤。
…………
三個月後，北蠻傳來消息，先皇駕崩，二皇子木蘇焰登基，改國號為北陸。
同一天，天孰國進行封后大典。
封齊錚牽起陸嫿的手緩步拾階而上，華袖舒捲，龍飛鳳舞。
春陽當空，皇后陸氏，雲髻峨峨，戴著五鳳朝陽掛珠釵，氣質雍容，風姿清卓。那世間難見的容顏，遠勝春芳，國色天香。
那日在場的，舊臣新官，心境各有不同，但有一點感覺是相同的。
——若論母儀天下，此女當之無愧。
高台之上，天孰皇封齊錚擲聲朗朗：「前朝大將軍之女陸嫿，將門出身，肅正德茂，醫術無雙，救死扶傷，性秉溫庄，度嫻禮法，柔嘉表范，乃天下女子之冠，冊其為後，與朕同體，承宗廟，主六宮。天孰江山一日不易主，六宮之中永不納妃！」
最後一句，令百官無聲。
陸嫿也是一愣，不由側目。
暖陽當空，曾經的紈絝少年郎，神色平靜，堅沉，立於天地間，世間萬物頓然失色。
他是這天下的主，是她又愛又憐的夫，也是萬民的依靠。
他的承諾，豈止千金。
可這承諾……這承諾她要不起……
但不必在今日說，她只需記住，這世間最好的一切，他都已經給過她。
此生，得一人心，足已。
…………
陸嫿主後宮的第一件事便是許了商桑，賜婚。
婚旨賜去后當天，啞巴……哦，如今他恢復了容貌和名字，武威大將軍宮凜，便帶著商桑進宮謝恩。
作為武將，話不可不說，但啞巴當久了，他已經習慣能不說就不說。
行禮問安后，他便垂眸杵著，木柱似的。
陸嫿不喜德儀宮，便一直住在玉翠宮裡。
商桑進來便不滿道：「皇後娘娘乃六宮之主，住這裡未免太小氣了些。」
陸嫿笑道：「什麼六宮之主，哪兒的六宮？就是個稱呼而已，和之前的世子妃沒什麼區別。再說，這玉翠宮明明比我們之前的毓秀閣大多了。」
「反正住這裡就是不好。」商桑一如從前，想說什麼說什麼，半分忌諱沒有。
宮凜不由瞥她一眼，商桑立即閉嘴作乖巧狀。
陸嫿搖頭笑笑，還真是一物降一物，她突然覺得眼前這兩人其實挺般配。
至於商桑所言……她其實明白的。
她那幼兒猝在此宮，商桑只是怕她睹物思人罷了。
朋友，有時遠比父母愛人更加了解自己。
堅持住在這裡，她確實是故意的……自我折磨也好，自我安慰也罷，她心裡有數就行，自不必多說。
該自己承受的，無人能替代，愛人不行，朋友也不行。
陸嫿堆著笑，望向宮凜：「聽說大將軍就要前往臨陽駐守，本宮已派人去接商桑的父母親人，近日便到。你們的婚事本宮想親自操辦，不知將軍是否願意。」
宮凜始終低著頭，默了片刻，抱拳道：「一切聽從皇後娘娘安排。」
商桑則是一臉嬌羞：「只要嫁的人是他，婚禮不婚禮的都不重要。」
陸嫿正色：「婚事乃女人一生中最大的事，自然重要。」
可惜，她與封齊錚的婚禮，是原主經歷，且，都不是什麼好印象。
說到這裡，商桑眼圈有些紅道：「我就是放不下皇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