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大軍壓境

「姑娘，人來了！」墨南宸在鳳凰山大戰元開輪，開始追擊墨北歡的時候，在析木崖，他最擔心的事情實際上已經發發生了。常衡疾步衝上崖頂，找到楚夢溪之後臉色肅然道：「西面出函崤的西北邊軍只怕有十幾萬之多，一眼望不到頭。這個於瑾是動了真格。」

「如果京城沒有布局，那麼即便是墨北歡僥倖取勝，也絕難擋住這南北兩路二十多萬精銳之師的聯手進攻。」楚夢溪微微點頭，不過此時的她心思卻變得很沉靜，和常衡說話的時候彷彿還帶著一絲笑意道：「所以，他在京城那是一時蟄伏，同時也是在觀察朝堂動靜，等待的實際上就是一個合適的機會，不論墨北歡能不能取勝，以當日京城的防備，只怕是玉石俱焚之下，根本無人能夠是他的對手。」

楚夢溪能算計墨北歡，算計於瑾，那麼後者自然也能算計墨北歡，這一輪角逐當中，實際上雙方都在墨北歡身上下了巨大的功夫，所不同的是，楚夢溪是主動出手，而於瑾則是在等待機會。

「這九五之尊的皇位當真是有這麼大的吸引力嗎？」常衡默然不語，他關注的是另外一點，常家不是豪門，即便是常冰言當上五大邊軍統領之一，也並沒有讓他產生對權力的渴望，反而從小身在軍營中，養成了另外一股氣質。此時的他自然難以明了，為何這麼多人都對皇權有這麼大的興趣，不惜前赴後繼，鼓動大軍相互廝殺，徒自消耗中原氣運。

「常大哥你不知道，那九龍御座對於有些人來說，確實如此。」楚夢溪微微一嘆，楚家也不是豪門，但是她前世的記憶卻讓她對這個世界很了解，身處絕巔，一言而決天下的那種地位，只要是個人都無法忍受。而偏偏世家大族就是這群距離絕巔最近的人，他們掌握了這個帝國絕大部分權力，卻被皇權壓制，這如何能夠忍受得了？

從前世家合力對付楚家，是因為楚雲飛執掌相位，一舉一動都是在抑制世家權力，本來按照楚雲飛的打算，一步一步，足以將世家的權力壓制在可控的範圍之內，然後以寒門之力進行制衡，使得雙方能夠統一在皇權的制約之下，結果，數年的辛苦，一朝之內，徹底失敗，不僅僅改革功敗垂成，而且還讓整個楚家覆滅，只有她一人獨活。

而也正是因為如此，楚夢溪才摒棄了楚雲飛的辦法，轉而不斷設局，將世家牢牢地綁縛在墨北歡身上，從而將其徹底引爆，在戰場上將其消滅。

所以，此刻雖然於瑾領兵東進，已經到了眼前，整個析木崖都岌岌可危，但是她卻放鬆了下來。墨北歡已經讓京城豪門和并州世家走向了覆滅，河洛世家此前已經整頓過，這天下，就只剩下西北關中一隅之地了。

也就是說此時雖然於瑾聲勢浩大，十幾萬大軍出關，而她手頭上只有常衡的不到兩萬常琳軍，但是卻沒有引起她的絲毫擔心，此戰若是成功，世家就徹底失去了根基，往後也就不會再有任何特殊的權力基礎了。不論皇帝將來如何決斷，和她的關係會如何，天下大局，都不會再有反覆。

所以相比較常衡的擔憂和不解，她卻回頭一笑，那一瞬間，自信的笑容洋溢在那驚艷天人的面容之上，讓天地因此失去了顏色。

「讓常琳軍務必守住析木崖，堅持到南宸率部趕來增援。」楚夢溪只說了這一句就不再開口，倒是常衡因此北望鳳凰山方向，露出了一縷若有所思的神情。墨南宸能趕來增援，也就意味著，元開輪的兵馬，已經被解決了。

他沒有去抓著楚夢溪這個論斷不放，而是很快下山，開始調集所有的力量沿山拒守，將整個常琳軍全部部署到了析木崖的周邊，並且利用此前修築好的攻勢，將周邊聯通在一起，如此一來，在整體防禦之中，還做到了局部增援，甚至於是緊急情況下近距離廝殺的準備。

常衡的防守策略實際上還是跟川軍學來的，畢竟打山地戰，川軍有著最豐富的驚艷，不論是攻是守，都做得比其他兵馬要好得多。尤其是在如今他只有兩萬大軍，還不知道墨南宸需要多少時間來對付元開輪的情況下，必須做好全部的準備，打持久戰才是此刻他想到最好的辦法。

「轟轟轟！」不過常衡這邊在嚴陣以待的時候，西北邊軍前鋒兵馬也已經開到了析木崖跟前，大軍猶如海潮一般傾瀉而來，幾乎是將析木崖前那空蕩蕩的谷底瞬間佔滿，而後方還有源源不斷的大軍繼續冒頭，一眼根本望不到頭。

西北邊軍在元開輪那裡，因為是倉促應戰，被墨南宸連番算計，無法得到施展的空間，所以鳳凰山下，沒人知道他們到底有多大的戰力。但是此時此刻，在常衡的眼前，這股強大的對手卻在利用人數優勢，堆砌出了一個讓他都倒吸一口涼氣的大陣。

沒有什麼陣型，全都是人，舉目望去，人山人海，目之所及，全都是黑壓壓的士兵，這是讓人心生恐懼的景象，也在無形當中逼得常琳軍將士都開始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將軍，這個於瑾怎麼布置的？這裡地方狹窄，總不能將十幾萬大軍全都塞到我們跟前吧？」這股動靜實在是太大了，常琳軍各部幾乎是不用常衡提醒，全都在全力以待，防止對方依仗著兵多，再一開始的時候就打算來一次攻山大戰。

這種布置確實不合理，而且十幾萬大軍也不可能全都塞進來，所以此刻不光是副將心生疑惑，連常衡也是一樣。這個時候最好的辦法，其實不是正面攻山，而是側翼迂迴。因為西北邊軍有足夠的人，足夠到可以一面正面強攻，一面派人全力去探尋小路繞道。

「青兒，看一看有沒有人開始迂迴！」常衡掃了一眼躺在一旁沒啥動靜的青兒一眼，後者仰著脖子嚎叫一聲之後，整個析木崖附近的群山之中開始不間斷的傳來一陣陣狼嚎聲，迅速蔓延到遠方。

半晌之後，當前方的西北邊軍似乎出現了新的變化之後，青兒才緩緩的搖了搖頭，隨後就繼續趴在地上，依舊是保持著懶洋洋的跡象，只不過，耳朵卻悄然貼在了地面之上，狼眼微眯，正對前方的析木崖出口。

「這還真是神了，我都想知道這雪狼是怎麼知道——」身邊的副將還想說點什麼，但是隨即被常衡一腳給踢開了，轉而沒好氣道：「有空在這研究雪狼，還不如多搬幾塊石頭，等會叛軍打上來，多砸死幾個。」

常衡攆走了其他人，這才看了一眼青兒，而後者，此時卻朝著他悄然點頭，和剛剛的反應完全不同，靈動的眼神之中似乎透露著另外的消息，狼爪指向前方，隨即有朝著析木崖的方向示意了一眼。

「先等等吧，這裡太緊要了，不能不守。」青兒的意思常衡明白，這是在提醒他應該勸說楚夢溪儘早離開，畢竟差距太大了，巨大的兵力差距足以讓於瑾在率軍攻擊析木崖的同時，派精銳兵馬翻山越嶺，從其他方向進攻。而他卻無法抽出人手應對，時間一長，肯定會左支右咄，陷入疲於應付的境地。

但是誠如楚夢溪所言，這裡，是通往中原的最後一道屏障，如果自己和楚夢溪離開，那麼這十幾萬大軍就該殺到京城之下了，到時候剛剛歷經戰火，人心才安定下來的京城勢必難以抵擋這麼強大的攻擊。京城陷落，則整個中原的災難就難以挽回。於瑾的勝利勢必會刺激整個大晉其他殘餘世家的神經，從而讓他們錯誤的認為機會還在，戰火勢必也會徹底蔓延天下各地。那到時候就不是如今的準備就能壓制了，五大邊軍若是被抽調出來應付內亂，則燕北的所有戰前準備都會隨之化為泡影。

這是楚夢溪不願看到的，和燕北宿敵決戰，那是整個大晉朝野上下所有人的共識，不到最後一刻，是絕對不能動五大邊軍的。所以，從一開始到現在，墨南宸抽調的，全都是中原各地的兵馬，也正是因為如此，如果京城被拿下，那麼空虛的中原勢必會成為雙方拉鋸的戰場，從而生靈塗炭，戰火漫天。

她必須要將戰亂控制在一定範圍之內，控制在以墨南宸如今手中的兵馬能夠解決的程度，同時壓制西北邊軍，使其無法突破進入中原。如此一來，才不會造成重大影響，讓大晉的國力出現重大損耗。

這是一場走在鋼絲上的博弈，從墨南宸被貶出京，到墨北歡叛亂圍城，再到如今算計於瑾，讓對方忍受不住皇權的吸引力，走上這條不歸路，戰場從來都不是眼前的士兵搏殺，而是在楚夢溪的那每一次的算計之中，將天下所有人擺上棋局，在她一次次翻雲覆雨之中，逐個走向自己該有的歸宿。

這場名義上是叛亂，但是實際上是清算的大戰之中，所有的棋子都逃不過他的算計，不論是此時已經得救的墨北歡，還是眼前十幾萬大軍陳兵析木崖下的於瑾父子，在此時崖前的楚夢溪看來，其結果都是一樣的。他們的作用一旦用完，則必然會快速覆滅。

謀局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已經沒人能猜得到她到底算計了多少人，也沒人知道，她到底需要多少人走向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