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百花殤

「百花之殤，百花開敗，一身情殤。」迷迷糊糊之中，長孫一夢只覺得置身於一片花海之中，常在花海住，美人踏香歸。這種繁花似錦的場面讓她深深地沉醉其中，以至於渾然忘了自己身在何處，若不是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蒼老的聲音猶如黃鐘大呂一般在耳邊不斷響起，只怕她永遠都無法從中醒轉。

「為何我會做這種奇怪的夢？」醒來的長孫一夢喃喃自語，只覺得臉頰之上微微發燙，似乎被塗抹了什麼藥膏一樣，那一瞬間的恍惚之後，她猛然間意識到了什麼，急急忙忙取出銀針刺破手指，一滴鮮血滴落情毒花之上，五彩斑斕的光澤充斥而起，情毒花隱隱然傳出的輕鳴聲甚至於讓她一瞬間睜大了眼睛，此前的渾渾噩噩瞬間消失殆盡。

「我中毒了？」自幼佩戴情毒花的她自然明了這手中的至寶在提醒自己已然中了劇毒，而且此前讓她驚醒的聲音也讓她迅速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喜兒！」銀針刺入此前所吃過的飯菜之中，情毒花同樣泛起的光澤讓她一瞬間臉色慘然，飯菜里被人做了手腳，再聯想到此前喜兒說的那些話，毫無疑問，這百花殤之毒就是對方所下。

「毒經有言，百花殤，損陰陽過甚，名為百花，實則是以中毒者心境來轉變毒性，傷人容顏，毀人面容。她是如何得到的？」長孫一夢喃喃自語，以銀針連續刺中體內七處穴位，緩解毒性蔓延，讓自己努力保持清醒之後，忍不住搖了搖頭。她的見識伴隨著這幾日苦讀毒經，已經在前世的基礎上有了質的飛躍，幾乎是瞬間功夫，就迅速猜到了毒藥是什麼。

只不過她想不通的是，喜兒為何要給自己下這種劇毒，其意圖難不成是阻止自己加入寧王府不成？

只不過按照此前她所言，在蘇月生上門之後，接連兩份賜婚詔書同時送達長孫家，長孫逸塵也得到了賜婚，而一般皇帝賜婚，對象是非富即貴，除了自己是特例，那麼長孫晟肯定會給長孫逸塵尋摸一個不次於蘇月宸的夫婿，那算來算去，就只有蘇月生的燕王府了。

「長孫逸塵搗的鬼？」長孫一夢想來想去就只想到了這一種可能，按照如今蘇月宸兩兄弟的地位，自己庶出嫁到了寧王府，而她長孫逸塵是嫡長女，卻只能嫁爵位低了一等的燕王蘇月生，而且還是不受寵，常年備受打壓的親王，只怕這心裡是絕對過不去，給自己下毒，毀了自己的容貌，那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如果你的如意算盤真的能成，我還要多謝你才是。」長孫一夢微微苦笑，但是轉而搖了搖頭，長孫逸塵雖然和自己同為長孫晟的女兒，但是對方卻從未對醫道一途有什麼興趣，所以長孫晟的衣缽實際上是被她繼承了下來，這也是她能掌管情毒花這種寶貝的原因所在。

所以，這百花殤奇毒應該不是她所有，來自於嶺南的奇毒，若是不知道配方，便是毒宗的人也調製不出來，而從剛剛情毒花的反應來看，這百花殤毒性非常猛烈，一看就是毒術高手所為。而在長孫逸塵認識的人當中，除了長孫晟，根本無人能辦得到。

「他現在恨不得我馬上就嫁到寧王府，又如何會讓長孫逸塵壞了自己的好事？」長孫一夢默然搖了搖頭，將這件事壓在心裡之後，轉而思索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

「也許這樣也挺好的，以蘇月宸那個性子，若是見到我容貌被毀，只怕這件事也就難成了。」長孫一夢喃喃自語之後，轉而壓制住了體內毒性蔓延之後就沒再管百花殤。她知道該如何解毒，但是現在很顯然並不是合適的機會，而且被困在這裡，身邊連解毒的藥材都沒有，也讓她無計可施。

「看起來，該離開長孫家了。」她看著外面昏黃的光線，微微嘆了口氣，其實對她而言，最好的辦法就是在此時離開長孫家，如此一來蘇月宸找不到自己，自然也就無計可施。只不過這樣一來，以後的歲月，她就只怕時時刻刻都會處於對方的報復之中。除非，一輩子躲在深山老林里。

「咣當！」正在她思緒萬千的時候，祠堂的大門卻一下子打開了，長孫晟的身影出現在她跟前，只不過和她目光平靜不同，剛剛看到她的對方，卻顯得有一絲詫異，也不知道是看到了此刻長孫一夢臉上那青紫色交替不斷的樣子，還是對於她的反應很奇怪。

「父親很奇怪嗎？」長孫一夢掙扎著爬起身來，也沒理會身邊被打翻的那些飯菜，轉而看著對方一字一頓道：「父親如今還想讓我嫁給蘇月宸嗎？」

「你什麼意思？」長孫一夢的這種沉靜讓長孫晟心頭有些發寒，他是怎麼也想不通，對方才出去半年的時間，就徹底像是變了個人一樣，冷靜的可怕，甚至於這一刻，那眼神之中透露出來的戲謔讓他只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一樣，以至於不由自主的連退幾步。

「父親不知道嗎？百花殤，百花開敗，一生情殤。」長孫一夢緩緩開口，不喜不悲道：「當年滇王務相製作出來用來對付弟弟和妻子私通的蠻荒奇毒，沒想到在中原居然還有流傳。父親難道不關心，我是怎麼中毒的嗎？」

「你自己常年在外，我怎麼知道你到底接觸了什麼人，帶回來什麼歹毒的毒藥。比用毒，我可不是你的對手。」長孫晟話語微微有些打結，但是隨即冷笑道：「為了拒嫁寧王府，你倒是真下得去狠手，連自己也不放過。我怎麼養出了你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女兒？」

「那父親是想我還如以前那樣，柔弱不堪，任由大娘子和逸塵欺辱，任由你擺布嗎？」長孫一夢走到對方身邊，目光一瞬間變得非常陰沉，以至於看得長孫晟心頭有些發毛，轉而帶著一絲冷意道：「好讓父親把我賣給蘇月宸，為他的野心陪葬不成？」

「你這個孽障，是誰慫恿你敢忤逆自己的父親？」長孫晟忍不住又想去打長孫一夢，只不過手舉起來之後，見到對方那青紫色不斷交替的容顏，似乎想到了什麼，忍不住又放下手來，轉而怒喝道：「我雖然不是你親生父親，但是好歹將你養大成人，還教你一身醫術，你到頭來就是這麼報答我的養育之恩的？」

這句話讓長孫一夢微微一愣，前世的經歷讓她對於長孫晟再無半分眷念，但是這些話此時卻無法說出口，而且除了她自己，這世上也無人會相信她知道未來要發生的事情。

「所以呢，父親你以為我是自殘？」長孫一夢隨即看著對方冷笑道：「我還沒那麼愚蠢，拿自己的性命去給他人陪葬。父親如今最好還是想想，我的容貌被毀，那蘇月宸還會不會願意娶一個醜女回去當王妃，好讓自己貽笑大方吧！」

「這不是你該問的事情，我自有主張——」長孫晟沒好氣的瞪了對方一眼，一句話還未說完，卻發現長孫一夢那雙眼睛正在死死地盯著自己，頓時一愣之下，張大了嘴巴，沒有再繼續開口。

「原來，是父親出手的。」這一瞬間，長孫一夢心中的念頭急轉，轉而若有所思道：「我還在想，逸塵她從小就不喜歡醫道，又如何能夠倉促之間找到這種蠻荒奇毒用在我身上，原來，是父親的手段。那這麼說來，父親是想好了接下來該怎麼辦了是嗎？」

「你小小年紀，到底是從何處學來這麼深的心機？」長孫晟一瞬間臉色大變，轉而看著長孫一夢隱隱然露出一絲無奈的神色，自己只是一句話沒有留神，就被對方迅速抓住了漏洞，以至於苦心孤詣想出來的計策，僅僅只是一瞬間就被識破。

「我的心機從未用來害人，倒是父親，口口聲聲說養大了我，卻就是如此撫養的嗎？」長孫一夢冷笑一聲之後轉而搖頭道：「既然是父親下的手，那我也放心了，免得誤傷了其他人。」

「那你想幹什麼？」長孫晟連退幾步，被長孫一夢這一番話說的臉色大變，以至於情不自禁開口道：「你還想報復逸塵？」

「給我下毒，毀我容貌，父親覺得我能就這麼算了嗎？」長孫一夢毫不遲疑道：「便是換做父親你自己，易位而處，你打算怎麼辦？」

「你這個孽障，我還沒死，你就敢反噬長孫家不成？」長孫晟此時終於忍不住了，一巴掌直接打在了長孫一夢的臉上，讓原本青紫色印記不斷的印記剎那間急速變化，一道碧青色的光芒開始逐漸從長孫一夢的右臉上蔓延開來，並且大有往左側擴散的架勢。

「父親果然還是忍不住了。」那一瞬間，長孫一夢只覺得臉頰火辣辣的，隱隱然的，一股強烈之極的眩暈感出現在心頭，逼得她銀針連連飛落，將脖子上三處穴位封住之後，才止住了這股眩暈，轉而看著長孫晟苦笑道：「這一巴掌，加上這百花殤，也算是還了你的養育之恩了，父親你以後好自為之。」

「你想幹什麼？」長孫晟臉色黑如鍋底，看著對方怒喝道：「我告訴你，有我在一日，你就別想著從這個家飛出去，我還沒死！」

「咣當」一聲的大門伴隨著長孫晟怒氣沖沖的離開而再度關閉，但是此時的長孫一夢卻已經面色平靜如水，她不知道長孫晟有沒有從她這裡得到自己想要的，但是她，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