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大雪飄零
第42章大雪飄零
屠城？
他身後的眾將士只短短愣了一瞬，便發起了最猛烈的進攻，而城樓上的秦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說什麼？屠城？屠城！接下來的攻勢和屠殺沒有再讓秦睿懷疑下面那個冷峻得已經看不清表情的男人。
蕭夜白下了馬，腳如千斤般沉重，短短几米的路，卻彷彿沒有盡頭，每走一步都幾乎用光了他所有的勇氣！
他承認他從未如此恐懼過什麼，幾乎凍結的肢體揮刀將她放下時讓她正好跌落在他懷裡。城樓上的秦睿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幕，不……不可能，為什麼他沒事？
懷裡的李懷歌，就是樣子狼狽了一些，樣子憔悴了一些，但在她鮮嫩如初的臉下，她彷彿只是熟睡一般。
他指尖停在離她黑髮半寸的地方，呼吸漸緊，簡直透不過氣，不……這不是真的！
摸著她毫無起伏的鼻息，他身體陣陣發寒，眼淚霎時間掉下來，苦慟的情緒不可遏制，「懷歌……快醒過來，朕來接你回家了！」
城樓攻破的那一瞬間，他喉間發出如受傷野獸般的嗷哭，「李懷歌，你騙我，你說過，會好好的！為什麼騙我……為什麼不等我來接你！」
城樓上的秦睿被擒住的那一瞬間，腦子裡忽然想起和李懷歌喝醉酒時，打的那個賭！他苦笑著喃喃自語：「李懷歌，現在時機到了，那個賭注還算不算數？」
蕭夜白果然是愛你的，為什麼你不願相信呢？
「懷歌，是不是朕太過懦弱……才讓你等了這麼久？我們回家好不好？」
蕭夜白將她攔腰抱起，心中如刀割一般的痛。
攻城只用了三個時辰，屠城卻用了三天！
蕭夜白丟下戰事，快馬加鞭的回到都城時，李懷歌的屍身已經開始腐爛了。
冬梅聞訊趕來，在路上便絆了幾跤，等她看到李懷歌躺在水晶棺里的屍體時，幾度哭暈過去。
鳳棲宮燭火明明滅滅，蕭夜白一夜白頭，他冰冷的指尖掃過她的臉頰，低頭吻在她額際，燭影下兩個人溫柔親昵，彷彿她只是睡著打了一會的小盹。
他彷彿看到她在笑，淺淺的笑意令他的心不再空蕩：「懷歌……來生，你還想遇見朕嗎？下一世你不要濟世救人，朕不生帝王世家，我帶你一日看盡長安花，我不會走，你也不要走，好么？」
梁舜十七年八月十九日李懷歌崩逝於西秦，享年二十三歲，梁舜帝大為悲痛，追封其為皇后，上謚號為：天命皇后，葬皇陵。
李懷歌下葬的那一天，突然大雪飄零。
蕭夜白走得極慢，冬梅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見他的背影，晨曦中挺拔堅韌，如雪松般孤寂。
人們總看到帝王坐擁江山和一切，卻從不知道他真正經歷過什麼。
他將頭叩在她的墓碑上，哽咽道：「其實朕的一生，原本就只是一場寂寞。真正的存活，從遇見你的地方開始，在你離開的時候結束。」
冬梅站在他的身後，給他撐傘，撐著撐著便丟了傘，冬梅不敢看他的表情：「皇上……」
冬梅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皇上，你不要過於自責了，皇后她其實在去西秦的時候便已經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去西秦是她的心愿，是她為你能做的最後一件事……」
「所以，是朕負了她……」
回去時，蕭夜白堅持要一個人走回去，她便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身後，看著他在月光下的孤影漸滄茫。
李懷歌下葬的皇陵，因她身染劇毒，方圓十里寸草不生，他知道她喜歡花，便讓人每日往皇陵送上新鮮的花草！
後來他才知道，她當日離開時，給他吃的那顆葯才是葯聖空桑為先帝煉製的續命丹，服用之後，百毒不侵！
當初硃砂吃的不過是一顆普通藥丸！
她當日離開便抱了必死之心，她給了他兩次機會，他都沒有珍惜！是他傷了她的心，將她推上了絕路，她報復他的方式，便是讓他一輩子自責的活著！孤獨終老！
自那以後，蕭夜白便一個人住在鳳棲宮，也不要其他人伺候，只留下她和另外兩個洒掃的宮女。他說他睡著之後，總能聽到懷歌的聲音。低沉的，含笑的，無奈的，每次他回答她，便是許久的，讓人絕望的沉默。
他總以為閉上眼睛，就能夢到她，這一等便是一年，乍聽說下雪了，他才起了點興緻，出去外面坐坐看看，看著看著他忽然道：「懷歌……」
雪下得太大，冬梅便撐開傘幫他擋風雪。
他睫毛微顫，「懷歌……是你嗎？」
冬梅哽咽的看著他：「皇上回去吧，小殿下該想你了。」
說來也是湊巧，那年攻下西秦后，眾人在西秦的冷宮中發現一名嬰孩兒，抱著孩子的正是硃砂，她像是剛生產完便斷氣了，只留下孩子哭得沒心沒肺。
冬梅便名正言順的成了孩子的母親。
蕭夜白垂下眼瞼，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我真想她啊……每一天，都好難熬。」
「皇上……臣妾也想她！」
蕭夜白顫了一下，轉過來的雙目忽然沒了焦距。「你說她會忘了朕嗎？」
冬梅哽咽著說：「她不會，她捨不得。」
蕭夜白忽然笑了，忽然想到很久以前看過的一句話，「好多年了，你一直在我的傷口裡幽居，我放下過天地，卻從未放下過你。我生命中的千山萬水，任你一一告別。世間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閑事」
這天夜裡，冬梅在蕭夜白寢宮外伺候著，最近他眼神不好，她怕他摔著自己，但這一夜他卻睡得更外安靜。
第二天，天氣放晴，冬梅去喚他起身，才看到他臉上僵硬著滿足的笑，已然去了。
冬梅哀傷的想，他必然是夢到她了吧！
他終於夢到她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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