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放在心上

高溫夏夜裡的一餐麻辣火鍋，將觀瀾半島的鄰里關係煮得滾燙。

方可人最後醉醺醺地留宿在1801——原本她是想睡在郁雲初原裝進口的義大利沙發上，被他殺人的目光逼退，抱住了商眠死不放手。明明家就在一牆之隔，她可憐兮兮地看著商眠，商眠只好揉揉她的頭髮：「我給你拿衣服，洗澡了才能和我一起睡。」

方可人不忘向江遠挑釁：「不是我姐姐又怎樣，我能和她一起睡，你能嗎？」

江遠手一抖，連鍋帶湯都倒進了垃圾桶，在他發飆之前，商眠趕緊捂住了方可人的嘴，拖著她進房間。

第二日是周末，商眠休假，原本以為可以一覺睡到中午，結果沒睡幾個小時，就被緊急電話叫醒，匆忙地披了衣服就要出門，結果門一開，險些與來人撞到一起。

此時不過8點，休息日，郁雲初卻從外面回來，精神看起來不大好，眼底還有一點淡淡的青，這對規律得像上發條的郁醫生來說，實則罕見。

「你大清早，去哪裡？」商眠伸手點了點他的眼下，「黑眼圈……」

結果手還未碰到他，郁雲初已經猛然倒退了兩步，臉上驚恐萬分：「沒，沒去哪裡……」

商眠才想起他的孔雀屬性，不介意地收回手，將襯衫往腰上一紮。

「你去哪裡？我……我是說，你今日不是休息嗎？」

「出任務。」

走到一半，才想起郁雲初還沒回答自己的問題，回頭一看，他還站在門口，見她回頭，迅速地將頭扭向另一個方向，用力地關上了門。

又刻意，又好笑。

商眠沒有心思去窺探，她迅速地下了樓，驅車趕往老城區，不忘在腦海里梳理剛剛接到電話中的訊息：昨夜凌晨零時31分，博陵市公安消防支隊指揮中心接到報警，喬西社區發生特大火災，指揮中心立即調派10輛消防車以及40名消防官兵出動。消防中隊於凌晨零時40分趕到現場，現場濃煙較大，3時32分明火才被撲滅，進入火場清理階段。

消防中隊現場救出兩名傷者，立即將他們送往博陵人民醫院救治，並搜尋出三具焦黑的屍體。

天一亮，火災勘查人員抵達現場后，仔細勘查，判斷著火點為屋頂，斷定人為縱火的可能性較大，因為情況嚴重，當即就上報刑警大隊。

商眠趕到的時候，現場一片混亂，圍觀人群密密麻麻的，有錄小視頻的，甚至還有直播的。起火點拉起了警戒線，消防員還在檢查有沒有餘留火種。

喬西社區屬於老城區，社區內有好幾個大國企分配的單位樓，剩下的便是居民自建樓房。後來企業改革，老員工基本都搬了出去，房子或賣或租，自建樓房的房主也多往外發展，低價出租，久而久之，成了龍蛇混雜的出租屋群，這附近的父母告誡兒女都不忘囑咐，別往這一帶來。

此次著火的，便是一棟自建二層小樓。

商眠和消防中隊的許隊見過一面，他還在現場作戰指揮，忙過去了解情況：「傷者呢？」

「送到醫院了，現場搜尋出三具屍體，都是焦黑的，應該是兩夫妻和小兒子，鄰居說這邊住的是一家五口，一對中年夫婦和雙胞胎女兒以及一個四歲的小兒子。起火點是樓頂，有助燃物，夫妻和小兒子住樓上，兩女兒住在樓下，所以……現在已送到人民醫院，其中一個有些嚴重，另一個還好，不過情緒不大穩定……」

兩大一小的三具屍體還未被運走，裹著白布放置在防水布上，地上都是焦黑的水，商眠一個沒注意，踩了一腳的污水。

她抬頭望天，陽光明媚，可低頭，入目一片漆黑。

這是個比尋常更加忙碌的星期日，連去參加同學聚會的何小空都被緊急召回了刑警隊。

原本兩人分頭行動，何小空去走訪調查，商眠去醫院做筆錄，倒不是商眠偷懶，只是何小空這姑娘感性，商眠下意識地讓她迴避了一些殘忍的畫面。

卻沒想，這次她卻自告奮勇：「眠哥，我去醫院。」她咬咬牙，「我不能老躲在你們身後，連陳肅都可以做的，為什麼我不行？」

商眠以為她還在和陳肅較勁，擺擺手，看她一步三回頭地往醫院的方向走。

一整天，商眠都在外面跑。

她花了半天時間走訪鄰居，得知死者夫妻是居住在喬西社區為數不多的「原住民」，夫妻二人在附近的小學開了一個小食店，生意還不錯，有一對18歲的雙胞胎女兒，前幾年又添了個小男孩，女兒漂亮又乖巧，兒子雖然驕縱，卻也虎頭虎腦，討人喜歡。夫妻倆人緣不錯，也沒聽說有什麼仇人，日子過得順遂又美滿，發生這樣的事，大家都在惋惜，有和這一家子關係好的，都忍不住扼腕，紅了眼眶。

喬西屬老城區，監控設置不夠完善，只有幾個大路口才有監控，加上年久失修，能用的所剩無幾，商眠排查了一下午，也沒看到什麼可疑人物。

若不是著火點和助燃物，商眠幾乎就要相信，這是一場意外了。

從醫院回來的何小空亦是十分沮喪，見到商眠，臉就垮了：「眠哥，太慘了。」

雙胞胎中的姐姐被診斷為重度燒傷，已構成傷殘等級，現在還在ICU搶救，妹妹倒是只被濃煙嗆到，身上有幾處輕傷，據說是姐姐用打濕的被子蓋在妹妹身上護住她的，自己卻沒來得及自救。

「眠哥，你不知道，妹妹長得多好看，水靈靈的，一直在等著姐姐，連上藥都不肯。誰也不敢告訴她她父母和弟弟的事情，她一直在瑟瑟發抖，估計忍不住了才小聲問我，是不是爸媽和弟弟都不在了，你不知道，我當時差點兒沒忍住……」

商眠打斷她：「給妹妹做了筆錄沒？家裡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最近父母有沒有和人發生過口角……」

「我的眠哥啊，那女孩得知父母和弟弟都出事了，直接崩潰了，還是醫生給打了鎮靜，發生這麼大的事，還怎麼可能……」何小空見商眠瞪她，撇了撇嘴，「我留下小曲兒在那裡，妹妹一醒就打電話給我。」

小曲兒是隊里另一個女孩兒，長相甜美，擅長安撫工作，但極少人知道，這姑娘比商眠還彪悍，不僅是射擊冠軍，散打也是數一數二。

商眠揉了揉眉心往外走。

「眠哥，你去哪兒？」

「我想再看一遍監控，一定有什麼訊息我看漏了。師父說，雁過留痕，不可能什麼痕迹都沒有留下。」

商眠口中的師父便是刑警隊長金戈了，人前商眠沒個正形，要麼喊隊長，要麼叫諢號，但內心裡，她對他卻是敬重的，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她都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