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一起睡

在看新聞之前，商眠是忐忑的、慌亂不安的，也是自責的、痛苦的。

她甚至連江遠去慕塔雪山都不知道，她什麼都不知道，她愧對江遠，亦愧對江遙。

她握著手機的手都在顫抖，好不容易才點開了新聞。

可當她看完新聞后，那不安反倒有所緩解，產成了一個堅定的念頭——她不能倒下，江遠一定好好的，在等待著救援。她要去慕塔，她要親自去尋找江遠，他不會出事，他一定不可能出事。

再過五天就要過年了，商眠已經與父母說好帶郁雲初回去與他們吃年夜飯，但她卻要失約了，她還想著要怎麼和郁雲初說起，他卻搶在她說話之前開了口：「我和你一起去。」

商眠不能說不驚訝。

慕塔位於西北，環境惡劣，加上雪山崩塌交通受阻，飛機也飛不了，只能坐火車。而且慕塔現在都是失聯者的親屬，酒店旅館都已爆滿，救援隊和志願者基本都是住在臨時搭建的帳篷里，這行程對商眠來說都不算輕鬆，更別說從不喜冒險也不能吃苦出門非頭等艙不坐的郁雲初了。

郁雲初和江遠兩人談不上交惡，關係卻也不好，自知道江遠是江遙的弟弟，郁雲初又和商眠在一起之後，關係就更尷尬了，郁雲初願意為了他放低身段去那惡劣的環境，實在令人驚訝。

商眠卻不願帶上郁雲初，她是去找人，且到時候會作為志願者參與救援，郁雲初對她來說，不是幫手，而是阻礙。

郁雲初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我是學醫的，雖然主業是修復整形，但對醫學常識遠比普通人了解得多，我還學過救援。因為經常手術，我有良好的體魄，每周都鍛煉身體，遠比一般人康健，我不會成為你的拖累，我會成為你的助力。」他頓了頓，終於說出自己的心聲，「雖然，我不喜歡那惡劣的環境，但是我知道江遠於你的重要性，我羨慕也嫉妒，但知道改變不了，我不能阻止你去冒險，我只能跟在你身後，我想要保護你。」

世界上有那麼多的情話，可沒有一句，比此時的「我想要保護你」更動聽。

她眼眶一熱，所有的堅強幾乎要在郁雲初面前瓦解，可是她忍住了，她還要去找江遠，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這一刻，她還不能鬆懈，江遠還在等著她。

從博陵到慕塔，要坐38個小時的火車。

臨走之前，方可人給她送來了一個大包裹，商眠一看，基本都是野外生存和救援所需的東西，都是國際等級的。

從得知消息到他們出發，不過二十幾個小時，方可人卻憔悴了不少，整個人陷在自責與痛苦中：「如果我知道會這樣，我當時一定阻止他，阻止不了也要告訴你們。我也想和你們一起去，但我知道我是拖累。」

商眠拍拍小姑娘的肩，她終於後知後覺地明白了她眼中那痛苦的情緒，那不僅是同學和鄰居的關心，還是一種深埋於心的傾慕。

「你沒錯，你又不知道會雪崩，如果沒有你，我們甚至不知道江遠去了慕塔，我是個不稱職的姐姐，還好有你。」

如果沒有你，我連挽回的機會都沒有。

商眠從未真正意義上和郁雲初一起長途出行，從來沒有想過，第一次兩人出遠門，竟然是因為這樣的事情。

她第一次見到郁雲初，便知道他有嚴重的王子病，後來同住一個屋檐下，他更是將嬌貴與潔癖發揮得淋漓盡致。

可是他卻為了她坐長途火車，忍受卧鋪的生硬，忍受廁所的骯髒，忍受餐食的寡淡，忍受空氣中各種奇怪的味道，從出發到落地，不曾抱怨過一句，甚至看出她的焦慮和緊張，一次次地安慰她：「不會有事的，他怎麼可能有事。或許在我們去的路上，他已經成功獲得救援。一切皆有可能。」

商眠只當他安慰自己，萬萬沒想到，郁雲初沒說錯。

抵達慕塔已經是傍晚時分，他們又馬不停蹄趕往受災區。

因為有不少的救援物資正在往災區趕，又有風雪，交通幾度受阻，商眠與郁雲初抵達慕塔雪山已經是當天深夜，兩人在路上吃了一點東西，便去聯繫救援協會。

令他們失望的是，在已被救援的人員里，並沒有江遠的名字。

兩人決定休息一宿，第二天再跟隨救援隊上山搜救。

因為雪山崩塌，風雪不斷，搜救工作也帶上了一定的危險性，對志願者的篩選十分嚴格，並非普通志願者便可跟隊上山，特別是負責人看到清瘦的商眠和五官精緻明顯是富裕家庭出身的郁雲初，將頭搖得像撥浪鼓。

直到商眠亮出了自己的警官證，而郁雲初也擺出了醫師資格證后，對方才答應讓他們上山。

當天夜裡，商眠與郁雲初便搭建帳篷，住在救援隊伍中。

博陵位於南方，他們都是典型的南方人，慕塔的冷，實在讓她難以抵抗，原本她和郁雲初睡在各自的睡袋裡，但她仍舊冷得直打戰，翻來覆去沒有睡好。

「要不，你和我一起睡？」黑暗中，她聽見郁雲初說，隨後他已經拉開了睡袋的拉鏈。

在這樣嚴峻的條件下，商眠不會矯情，直接鑽入了郁雲初的懷裡。

明明穿著同樣多的衣服，明明睡在同樣的睡袋裡，她渾身都在發冷，他的身體卻是暖和的，商眠剛觸碰到他，就感覺到他打了個寒戰。

「你怎麼這麼冷？」

「你怎麼這麼熱？」

兩人幾乎是同時脫口而出，隨後笑作一團。

黑暗中郁雲初輕輕握了握她的手：「睡吧。」

這是兩人第一次如此貼近，但彼此心裡都沒有任何想法，都只想，好好地睡一覺。

或許是連日來都沒有休息好，或許是郁雲初的懷抱太溫暖，雖然內心充滿了對江遠的擔憂，但她還是睡著了。

這一覺商眠睡得很沉，幾乎沒有做夢，直到破曉時分，她才被一聲「來了」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