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月光(2)
方星島性格隨和,兩人關係也不錯,並不覺得這個稱呼有什麼不對,就任由她喊。倒是隔壁診室和她一樣從博陵大學來實習的女同學稍微不滿,說她好歹也是姜主任親手帶出來的,雖然暫時實習,但怎麼也不能任由一個小護士對她大呼小叫。方星島聽了,只是笑笑,不做辯駁。
省里臨時有場全國性的口腔種植學術會議,姜易也要去參加,方星島剛送完老師回到七樓,便見苗苗面色不虞。
「怎麼了?」她問。
「我的祖宗,你可來了,有個病人等了很久。」苗苗壓低聲音指了指診室的方向,臉上表情交雜著急迫、激動,還有一絲難以掩蓋的興奮。
「掛的專家門診?不是說了姜主任有事不坐診嗎?」方星島有些疑惑。
「是啊,可他是在一個星期前掛的號,不知怎麼回事到現在才來,掛的是專家門診,死活不肯等周三再來,也不肯轉,我只好讓你上來,好歹你也跟了姜主任半年,也有臨床經驗。」
「可我還在實習期……」
「你可是姜主任手把手帶出來的,快進去吧姑奶奶,病人再等下去要發火了。」
方星島無奈,換好衣服洗了手,被苗苗趕鴨子上架一般推到了走廊那邊的診室。玻璃門沒關,因為沒有開燈,看不清那人的樣子,只知道是個很高的男人,臨窗而立,傲人的身高壓迫感十足。
身後的苗苗伸手開燈,突如其來的光亮讓方星島有些睜不開眼,那人依舊靜靜地站著,情緒似乎有些煩躁。
「不好意思,姜主任今天臨時有事出去了,沒有坐診。這位方醫師是姜主任的弟子,一直都是姜主任親自帶,如果你放心……」
「隨便。」他打斷苗苗,帶著些許痛苦和不耐煩。
方星島終於適應了這明亮的光,仰起頭正要說話,卻愣了一下。
那人穿了一件中長款的黑色呢子外套,衣襟敞開,露出裡面的藍白淺色條紋襯衫,最上面兩個扣子沒扣,再往上,是一張表情極度不耐煩的臉,薄唇,高挺的鼻子,明亮的眼眸,鋒利的眉此刻微微地皺著。
方星島這一抬頭,對方也愣了:「你多大?」
「23。」她下意識回答。
「你是醫生還是實習生?」他緊皺的眉並未鬆開,問題一個接一個。
見她發愣,他又道:「換個醫生。」
苗苗在背後扯了扯方星島的衣服,暗自著急。
他的表情卻不像說笑。
方星島也不知哪來的底氣,伸手拿過苗苗手上的病歷卡,翻了翻:「先生,您掛的是專家號,預約是上周不是今天,按理說您這預約是作廢的,要重新挂號。我們姜主任今天有事不坐診,就剩我一個醫生,您要是不想讓我看也可以去隔壁科室,不過要請您先到樓下重新排隊挂號。」她一口氣說完,面上平靜,心裡卻打著鼓。
他的左邊腮幫肌肉微微僵硬,有些咬牙切齒的樣子,估計是疼的。
方星島也不說話,任由他注視著。
那人的手已握成拳頭,似乎還要說什麼,最終卻搖搖頭,放棄抗爭,脫了外套,躺在了治療台上,手自然地垂下,瘦而纖長的手指,指甲剪得光滑圓潤,像外科醫生或是鋼琴家的手。
方星島重新洗了手,正準備套上手套,卻又聽見他的聲音:「再多洗一次手,器械也再消毒一次。」
她回頭,他已經仰躺著,沒再說話,英俊的面龐帶著視死如歸般的英勇。
方星島又好氣又好笑,只得按照他的要求重新消毒。苗苗臉上帶著不自覺的潮紅,幫她套上手套還小聲地嘀咕了一句:「他好帥,躺著也好帥。」
那人的眼睛澄澈而明亮,靜靜地凝視著她。
治療的時候,他的眼睛始終是睜著的,像在監視著方星島的一舉一動。
她示意他微微張開嘴巴,棉簽碰到左邊下排的磨牙時,他的眼神陡然凌厲,把她嚇了一跳,手一抖,力道就大了一些,那人又瞪了她一眼。
「是這裡疼對嗎?」方星島用棉簽點了點,「齲齒,也就是我們常說的蛀牙,齲洞已經加深,累及牙髓。怎麼拖到現在才治療,已經引起牙髓炎了,是不是有時候還會頭疼?」
他張著嘴,沒法說話,黝黑的眼眸隨著她的動作移動,她小心翼翼地,生怕不小心又弄疼他。
他的齲病已經很嚴重,方星島光看著都覺得疼,可他除了皺眉沒有多餘的表情,也沒喊過一聲疼,即便是在最疼痛的去除腐質階段。曾經有個人高馬大的文身男都在這階段疼出了眼淚。方星島在將鑷子伸進他嘴巴的時候,他還是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你能閉上眼睛嗎?」她被他看得緊張。
他挑挑眉,似乎在問為什麼,但還是閉上了。
她鬆了口氣。
治療持續了將近兩個小時,當方星島將手套丟進垃圾桶時,終於看見他臉上有了另一種表情,像是鬆了一口氣,又像是懊惱。
「下個星期記得複診。」
當她說完這句話,他的背影停滯了三秒,又迅速地拉開玻璃門,揚長而去。
「小方,你真行,那個氣場強大的帥哥一下子就被你鎮住了。我和你打賭,他一定是處女座的。」方星島坐在辦公桌前發獃,苗苗情緒高漲地和她說著話,她卻突然看到了旁邊椅子上的外套,那病人忘了帶走。
等她拿著衣服追到樓下,那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倒是在電梯里遇到了神經外科的青年才俊章醫生,見她臉色蒼白,章澤銘便多問了一句:「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沒什麼,可能是有點累。」
她含含糊糊應了一句,對方卻煞有介事,一本正經:「你一個女孩子不應該干這行,找份辦公室的工作安安穩穩的多好。」
「你憑什麼認定我一個女孩子做不好這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