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裂痕(2)
我是在兩天之後沒課的下午去找李繆繆的,當時店裡並沒有什麼人,我坐在往常坐的小沙發上看著她將模特上的衣服扒下來,又重新給它穿上。
我終於按捺不住:「李繆繆,我有話要和你說!」
她沒理我,只是自顧自地忙活著,猶如我是空氣。
那天之後,我說的是那天我們在諾瀾公寓分開后,她便開始這樣對我了。她不接我的電話,不回我的簡訊,就連我出現在她面前,和她說話她都可以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我知道自己沒有資格生氣,仍是走到她身邊,將她手上的藍色裙子放到一邊—我原本是想扔的,但看到吊牌價錢是我一年的學費所以只能輕輕地放下。
「我在和你說話,李繆繆!」
她終於抬頭看了我一眼,或許說是瞥更合適:「你說。」
我正想說,卻又聽見她輕飄飄的一句:「你說不說是你的事,至於聽不聽,就是我的事了!」
「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我沒有在生你的氣,你又沒有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她看也不看我,又拿起剛剛那件被我扔到一邊的衣服。
「繆繆,我知道我錯了!我承認我瞎了狗眼好嗎?你別這樣對我,我現在真的很亂,如果連你都不理我的話,我真不知道怎麼辦!」
「寶榛,你這一套在我面前沒有用,我不是祝融!」
「祝融要去參軍了!」我咬咬牙,聽見自己慌亂的聲音,「最初上大學他家希望他去軍校被拒絕後就一直想讓祝融去軍隊里,他不願意,家裡給了他幾年時間,學法律也好,做遊戲也好,只要有一個有成就,他想做什麼都可以!可是,現在事情搞成這樣,他爸爸迫不及待了……你知道,他不想入伍,雖然那是很多人都求不到的,可他不想!還有易揚,他現在一提到祝融就發火,你也不想看他們反目成仇吧!繆繆,你幫幫我……我真的快要瘋了,我很怕!」
「你覺得,今天這一切是因為誰?」她冷漠地看著我。是的,冷漠,在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來,她從未用這樣的眼神看我,也從未用這樣的語氣對我說話。她說:「寶榛,我不止一次和你說過,林達西看起來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不止是我,連你媽都說過,可你呢?你總是全副武裝,把自己包裹起來,什麼都不聽。現在出事了,你就知道害怕,知道來找我。可是寶榛,事情是你搞出來的,你就要學會自己承擔。我們誰也沒法一輩子在你身後幫你擦屁股,我不能,易揚不能,連祝融也不能!」
離開百貨大樓的時候,我腦海里一直在回放李繆繆最後對我說的話。
「雖是跌跌撞撞,可最終還是要自己把路走完。有人扶你一把,有人背你一段,可最後,他們都會走,我也會走,可路,還很長。所以,你要學會自己走。」
是啊,路,還有好長好長。
我抱著一個巨大的箱子倚在公交車的扶手上。
然後,我接到許知同志的電話,當我從牛仔褲的口袋裡掏出手機時,箱子從我的左手滑落,準確地砸在我的腳面。
不痛,因為裡面原本就沒多少東西。
「寶榛,你已經很久沒有回家了。你媽都問了我好幾次,她雖然對你凶,但畢竟心裡還是惦念著你,你也別和她慪氣。」
「爸,我沒有。」我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里夾著委屈,彷彿一不小心就會哭出來。
「你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我今天從華宇離職了!」
「發生了什麼事嗎?」
「爸,你別問了好不好,讓我靜一靜!」我知道這樣不好,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電話那頭突然沒了聲音,我只能聽到他沉重的,一下接一下的呼吸。
「對不起爸爸,我不是說你,只是我心情實在很糟。」我小聲地解釋,搶在他說話之前結束通話,「爸爸,我有些暈車,先不和你說了。」
他只來得及說一個「好」,便被我掛了電話。
我低頭看著依舊停留在我腳面上的箱子,那是一個牛皮色的巨大的沒有寫上任何東西的紙箱,和電視里那些離職人員抱著離開公司的一樣,不同的是在電視里看起來一點都不大,而現實中它足足擋掉了我半個身子。
我被華宇辭退了,原本我就打算辭職,在出了林達西這件事之後,我已經打算辭職了。可就在今天,我回華宇遞交辭呈,卻在電梯里遇到了林達西。我不知道當時自己是怎麼想,硬要拉著他說趙蔓的事,還要他承認新開發的遊戲是他盜用別人的。於是,我們就這樣鬧了起來。在電梯里,我像潑婦一樣對著他罵,他也不說話,只是任由著我罵,最後還是他的同事將我拉開。
然後,我就這樣被辭退了。
我點點頭,拿著薇姐給我的紙箱收拾東西。
我到華宇工作不到半年,且是兼職,辦公桌還是與別人共用的,留在這裡的除了幾個筆記本和水杯就剩一些零碎的文具,我將它們都裝在了紙箱里,填好離職表后離開了華宇大廈。
我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有難受,也有不甘。
十月的博陵已開始轉涼,秋風掃落葉,遍地狼藉。
這些天我和我的朋友們都沒有見面。我想祝融的情況應該有些嚴峻,因為我接到了他媽媽祝夫人唐雅女士的電話,她委婉地告訴我,祝融在冬天會入伍,這些天有很多的事要做,要準備,讓我不要去打擾他。我渾渾噩噩掛了電話,心裡空蕩蕩的。
正值換季,李繆繆很忙,也沒有找我—我其實知道,她即便不忙也不會來找我,她還在生我的氣。
至於易揚,說到他我便忍不住想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