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棵大樹。

障眼法大鬍子見過，可是30層樓房變成30層樓房那麼高的大樹，大鬍子還是第一次見，他先低下頭看著瘋長雜草的地面，又看向遠處那已經完全透明，全身散發著熒光的大樹，大樹的樹冠完全打開，一片片如同琉璃般晶瑩的葉子懸挂空中，還有一顆顆的花苞隱藏在樹葉之下，如果不看樹枝上掛著的一顆顆「人形果」，那當真是美輪美奐，猶如仙樹。

「那些人還活著么？」風鈴從腰間拔出匕首，慢慢走到大鬍子的身側。

「躲開！」大鬍子本想解釋什麼，卻突然雙目圓瞪，一把拉開風鈴，只見他們身後一道空間裂開，一根長長的透明管道直直朝著風鈴戳了下來。

隨後他們另外一側的空間也同時打開，青園急忙拉著祝何往身邊一躲，縫隙中的兩個人就翻滾著掉了出來。

「令時！」

「令時你怎麼樣？」

「這誰啊！」

一見人出來，四人迅速圍了上去，大鬍子還算謹慎，先一步驗了一下令時，而後伸手將其拽了起來。

令時看著有些狼狽，懷裡還抱著梁敏，一頭的長發隨風飛舞，亂成了個瘋子，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臉上還不忘染上一些惶恐與不安。

「我的媽呀，太嚇人了，一開始是房子，怎麼突然就變成大樹了？」

「你把人救出來了？」風鈴走過去將梁敏接了過來，青園拿了手帕給令時擦汗，還給她整理了衣衫，此時大鬍子已經從隨身的大包里拽出一把短刀，對著伸出頭來的長管就是一頓暴揍。

「本來就覺得不太對勁，後來遇到了同學，她給的東西我沒喝，然後就是大變活人，差點沒嚇出半條命，好在……」令時看著梁敏，苦笑一聲：「這些人都被那東西包住，要是想要救人，還是要加快速度，這東西，吃靈魂。」

風鈴不用令時多說，也看出其中蹊蹺，她將梁敏放在地上，取出匕首就朝著大樹飛身而上，那大樹看著絢爛晶瑩，可放在嘴裡的食物怎麼可能被人橫刀奪走，於是無數條樹枝抽了過來，在空中都形成了殘影，風鈴咬著牙，在這些樹枝的縫隙中跑跳前進，就算樹葉刮傷了她的皮膚，她也沒有停頓分毫。

青園這次沒在旁邊站著觀摩，她從懷中掏出一疊符紙，全跟不要錢一般撒了出去，紅色藍色的火光騰空而起，在那些樹枝上一點即燃，大樹畢竟是大樹，哪怕變成如今的模樣，根本上還是屬木，那些星星點點的火苗擦著樹枝燒到了樹榦，一股子噁心的臭味，從樹枝的表皮被燒開之後，立刻充斥在他們周圍的空氣中，熏得人幾乎張不開眼。

「風鈴姐，你小心啊！」青園掩護著風鈴，看著風鈴爬上第一道主枝幹，尖銳帶著傷害加成的匕首砍在了「人形果」與大樹的連接處，「人形果」迅速下落，幾條透明的粘液溢了出來，掛在了斷裂的樹榦傷口上。

被砍的疼痛，丟失的「果實」讓大樹越發瘋癲，風鈴差點被搖下大樹，大鬍子這裡斬枯了身後的追兵，就立刻跟了上去，躲開了那些抽動的樹枝，從邊上拉住了風鈴，之後兩人合作，明顯要比風鈴一人速度更快，一個個「人形果」從空中落下，祝何和青園時不時還要上前把人給拖回來。

小心的用刀尖將那些果實破開，一具具閉眼如同死屍般的人形暴露出來，有些看著還算紅潤，可有些竟已經形若枯槁，只有一口氣在了。

祝何蹲在幾人身旁，懶散的神色斂去，伸手在幾人的身上拂過，只見一層白光參雜著淡淡金粉落下，之前還上氣不接下氣的幾人，終於平靜下來，呼吸均勻。

「這幾個，沒救了。」祝何站起身搖搖頭：「靈魂之力已經被吸幹了，就算活下來，也不過是植物人，能挺一天算一天。」

「沒有了魂力，轉世輪迴恐怕也很坎坷。」青園將定魂符貼在被刨出來的幾人頭上，很是遺憾，人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消散天地，再無輪迴之力。

沒有時間感嘆，祝何青園還有令時都忙著將這些人救出，大鬍子和風鈴明顯不是新手，兩人互為助力，通力合作，直到將接近樹尖的果子全部砍下，這才退了回來。可令時也看的出，這兩人面對這大樹也並不輕鬆，一身的狼狽，鮮紅的血液從傷口裡蔓延出來，浸濕了外衣，大鬍子的臉上也挨了幾下，皮肉翻起，鮮血淋漓。

風鈴扶著已經抬不起的胳膊，吐了口血，看著對面已經瘋魔的大樹，警惕的往後退。

「它已經沒有了養分，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明明知道可能留下一個「人形果」還有安然逃脫的機會，可他們沒有一個人後悔，將一共十二人解救出來后，或抱或扶，哪怕用拖的，也沒留下任何一個，即便是那些已經判斷絕無生還希望的人。

令時站在最後，一邊催促著大家後撤，一邊拖動著祝何贊助的摺疊擔架，她悄然回頭望了一眼那棵全身扭曲到處甩著粘液與枝幹的大樹，眼底的兩道雷電若隱若現。

「不好！」

大鬍子推開青園，硬生生的挨了樹枝一擊，一口黑血忍不住噴了出來。

「大鬍子！」風鈴回身一砍，扶住了大鬍子，情急間兩人之前的疏離與隔閡倒是少了些許。

「結界，結界被人封死了。」大鬍子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羅盤，原先有著明顯指向的指針此時已經開始來回亂轉。

「該死的，咱們肯定是破了那些騙子的局，早就知道他們不是好人，表面上說是帶人回去修仙，可到底過去了之後是死是活，誰能驗證！再看他們在咱們這裡做的事兒，不是抽了地脈，就是吞噬靈魂，也就玄門那幫子舔狗才會相信他們的謊話，如果他們不死回修真區，像現在這樣的事情，必定會有更多！更多！」

「風鈴！」

大鬍子忍住痛，走了過去，伸手按在風鈴的肩膀上，讓逐漸開始失控的風鈴慢慢安靜下來。

「到底為什麼啊，為什麼啊……咱們不會修仙不也過的很好么？為什麼要我們成為他們附庸，他們根本不把我們當成人看，我們不會再有將來了。」結界被封，風鈴似乎陷入到曾經的回憶之中，她捂住臉，淚水順著指縫顆顆滴落。

青園與祝何交換了一個驚疑的目光，但他們並沒有開口詢問，而是各自從包里找出各種存貨，想要打開結界，離開這裡。

「這是一個人為的結界，之前通道為了把人騙來，所以是打開的狀態，只要費點功夫，還可以自由進出，可現在被人封閉，裡頭的人幾乎沒有可能出去，這設置結界的人或者說是勢力，要比我們想象的更強。」大鬍子帶著幾人躲到一個角落，拿出身上壓箱底的法寶盤在幾個角上，暫時升起一個小小的保護罩，經受著怪樹的抽打。可是這個保護罩能力有限，若是等效力結束，也不知道他們幾人還能堅持多久。

青園和祝何果然沒有找到任何的出路。

「抱歉，當初接到這個事兒，我就心有懷疑，但是沒想到居然捅了這麼大的簍子，早知道，就堅決不讓你們來了。」大鬍子將一個小孩抱了起來，替他擦了擦臉上的粘液，這個就是他接到的委託，他曾經隊友的兒子。

「隊長的意思是，這種東西，是修真區弄來的？」令時蹲在角落裡，她不出聲，大家都沒有注意到她。

大鬍子原本還不想多說，可事到如今，能不能活著出去還不一定，也就沒有心情再多隱瞞。

「可以這麼說。」大鬍子將孩子放在身側，自己也躺在地上，臉上的傷口已經止血，可傷口依舊看起來十分猙獰，「修真區聽起來，好像是我們這個國家，甚至一個市分出來的區域，可是事實上，這個修真區出現的非常突然，有人說是曾經隱藏的仙境被發現了，也有人說，是天上的神仙想要下界度人特別打開的秘境。可事實上……在玄門一些世家認為，修真區根本就與我們的世界無關。」

「是飛升的那個異界么？」祝何最愛看修真類的小說，他一直幻想有一日可以渡劫成功，飛升上界，不然以他懶散的性格，也不會去玄門發掘自己的潛能。

「如果真是那樣，興許也不算壞。」大鬍子咳嗽了兩聲，落寞的說：「修真區一開始出現的時候，別人只當是有些本事的方外術士，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那裡可以過來的人能力越來越強，從擁有靈根到現在練氣期的宗門弟子，一批一批的進入我們的世界，我們的世界隨著他們的介入，也開始逐漸的變化……」

「玄門的人不知道么？」令時低著頭，悶聲的問，看不清表情。

「知道，一開始的時候玄門還都是本土人士，大家都保持一顆戒備的心，但是隨著時間推移，他們那邊的人修為高，壽命長，逐步替代了本土人在玄門的位置，曾經那些有著守護之心的世家也慢慢敗落，現在要再想與那邊的人抗衡，簡直是痴人說夢。大多都是睜一眼閉一眼，估計都等著兩邊慢慢融合吧。」

大鬍子的聲音帶著滄桑，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傷的緣故，聽起來很是疲憊，身旁聽見這話的人，也不知怎麼，只覺得心臟被揪了一下，風鈴乾脆趴在地上嗚嗚的哭泣。

「什麼融合，這就是侵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