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另外…我看這個衚衕有殯葬一條龍的店鋪，去買些黃紙蠟燭香，還有硃砂。」黃小龍吩咐道。「硯台和毛筆也要。」

林根生一家不敢怠慢，謹遵黃小龍的要求，抓緊時間去採辦。

「小夥子，你接下來要做什麼呢？」顧先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好奇過。

「既然已經找不到顧老先生的骨灰，那麼只好招魂了。」黃小龍若無其事的道，彷彿只是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招魂也就是招鬼。」

「鬼…」顧先生心裡咯噔了一下。

風水，鎮物，這些顧先生能接受，但是陰魂鬼物，他實在是半信半疑。

畢竟這麼多年形成的三觀，不可能那麼輕易就被擊穿。

所謂的鬼，在一般人眼裡，都是虛的，存在於影視作品或小說里，鮮有人親眼目睹，就被認為是以訛傳訛的騙局，是封建迷信。

「顧先生，如果你害怕，可以迴避。」黃小龍笑道。

「不怕，不怕，再說了，林老醫生是我的故人，我有什麼好怕的？倘若真見到了他的鬼魂，我還可以和它敘敘舊。」顧先生說這話的時候，明顯有些色厲內荏。

過不多時，黃小龍需要的物件，都備齊了。

一個木桶中，裝滿了水，都是從釜溪河裡汲取的，由顧先生的一個保鏢，小心翼翼的提著。

還有幾件林老醫生生前最喜歡穿的中山裝。

「家裡有供奉林老醫生靈位的地方嗎？」黃小龍問道。

「有的，在樓上。」林根生唯唯諾諾的回答道，這時的他，哪有半分中醫聖手的風度。「黃大師，請跟我來。」

一行人跟著林根生上了二樓，走廊盡頭有一個雜物間，林老醫生過世后，就被清理出來，供奉他的靈牌和遺像。

雜物間內。

一張靠牆的案台上，擺放著林醫生的靈牌，牆上掛著黑白遺像。遺像上，林老醫生慈眉善目，笑容和藹，看上去不讓人害怕。

銅香爐里青煙裊裊。

「還沒到時間，再等會兒，一定要等到午夜子時才行。」黃小龍解釋道。「因為那個時候陽氣弱陰氣盛，路過的孤魂野鬼也多，最適合招魂招鬼。」

頓了一下，黃小龍隨口道。「所以說，你們晚上睡覺，如果半夜醒了，千萬不要到處亂看，切記不要往窗外看，那時候人的陽氣最弱，很容易看到孤魂野鬼。另外，如果午夜時分，睡著睡著突然醒了，意識還無比清醒，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因為在這個時間段，叫醒你的，很可能就是——鬼！」

聽到黃小龍說起這些，雜物間里的氣氛也開始變得有些凝重，瘮人了。

大家心裡都有些發毛。

黃小龍走到案台前，從上面擺放的一捆香里，數出五根，然後用右手食指和中指捏出一個手訣，繞著那五根香左轉三圈，右轉三圈，嘴裡面默念著咒語。

念完咒語，黃小龍將那五根香遞給林根生，「林醫生，你親手把這五根香點燃，插進香爐里。這香剛才已經被我開過光，可以通過燒香的速度，預測你未來的命數。還比較准。」

「行…」林根生喉頭滾動了一下，艱難的吞咽了一口口水，走上前來，從黃小龍手中接過香，摸出一個打火機，打了好幾次才打燃火，顫抖著將香點燃，然後插進香爐里。

「等著吧。」黃小龍笑了笑，然後取了黃紙，用毛筆和硃砂在上面畫符。「用十年以上青竹和上好的黃姜粉製成的符紙，三年以上的硃砂，畫出來的符，效果會比較好。現在也只能湊合著用了。我要畫一張『招鬼符』。」

等黃小龍把符畫好，銅香爐里的五根香，已經燃了好一會兒。

黃小龍抬頭看了一眼，「林醫生，剛才我說過，這五根香代表了你的命數，你看，現在燒成了三長兩短，這是大凶之兆。如果今晚不把林老醫生的鬼魂招過來，你就完犢子了。不，準確的說，是你們一家三口都得完蛋，無一倖免。」

眾人凝眸一看，只見，同時點燃的五根香，其中三根燃燒速度緩慢，兩根燒得極快，恰好燒成了三長兩短的樣子。

詭異！

「這…這…這……」林根生臉都嚇白了，牙關打顫。

「子時到了。」這個時候，黃小龍忽然說道。

雜物間的溫度，很明顯的驟降了不少，外面風聲颯颯，吹得無數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就好像有無數孤魂野鬼在拍手似的。

「把屋子裡的燈關了。」黃小龍吩咐道。「燈光是由電轉變而來，電乃是大自然的產物，陽氣強盛，開著燈，林老醫生的陰魂怕是不敢現身。」

「關…關了燈，那不是兩眼一抹黑，啥也看不見了嗎？」林溪膽顫心驚的道。

「有煤油燈嗎？」黃小龍問道。

「有！」林根生看向林溪，「小溪，快去把家裡那盞煤油燈拿上來！」

「我去啊？」林溪面露懼色。「媽，要不，你去拿吧…」

「平時膽子挺大的，關鍵時候就慫了！得了，我們母女倆一起去！」張翠花拽著林溪出去了。

等她們將一盞煤油燈拿上來點燃了，放在案台上，林根生才把雜物間的電燈關了。

霎時間，雜物間只剩下昏暗的，幽黃幽黃的光，像山中柴房，空氣冷颼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牆上林老醫生的遺像，散發出陰森詭異的氣息，他的音容笑貌，也似乎變得扭曲起來，看上去有些猙獰。

「公公…您別嚇唬咱們啊…」張翠花雙手合十，不停禱告，祈求。「您生前，咱們也盡了孝道，事事都不敢忤逆您的意思，水葬也是您自個兒要求的，希望您在天之靈，多多保佑我們…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黃小龍又拿了幾根香，念了咒，開了光，插進銅香爐，侃侃而談。「普通人沒開陰陽眼，是很難看見鬼的，除非是命薄的人，才容易招惹這些東西，為了讓你們今晚都能如願以償看到林老醫生的鬼魂，我便將這幾根香開了光，讓它們變成了『顯魂香』。」

「現在開始招魂。」黃小龍將木桶提起，放在案台上。「水是一種媒介，這是汲取自釜溪河的水，沾了林老醫生的氣息。接下來，你們點燃林老醫生生前最愛穿的衣服，焚燒死者的貼身衣物，能夠讓鬼魂感到切膚之痛，從而感知到有人在急切尋找它。你們燒衣服的同時，我來燒『招鬼符』，符上寫了林老醫生的名字和農曆生辰八字，咱們雙管齊下，他的鬼魂鐵定會現身的！」

說完，林根生親手點燃事先準備好的幾套衣服。

黃小龍也把那張『招鬼符』燒掉了。

「林老醫生的家屬跪下！」黃小龍朗聲道。

林根生一家三口齊齊下跪。

「對著林老醫生的靈牌，大聲喊它！」

當下，林根生一家三口拉成音調嗥叫了起來——

「爸！爸！」

「公公！」

「爺爺！」

……

黃小龍笑著對緊張兮兮，如臨大敵的顧先生和白雙雙等人說道。「招鬼的儀式已經安排上了，現在你們注意看那盞煤油燈。在這個時候，如果有人進來，煤油燈的火苗不會有什麼反應，反之，如果火苗滅了，拿就是——鬼來了。」

「好有靈異的感覺啊…比…比看恐怖電影還帶勁兒。」白雙雙本能的朝黃小龍那邊靠攏，心裡又是緊張，又是害怕，又感到一些前所未有的新鮮刺激。

顧先生緘口不言，一顆心卻是七上八下。

就在這時！

噗——！

煤油燈的火苗，毫無徵兆的滅了！

「謝天謝地，它來了！」黃小龍輕聲一笑。

除了黃小龍之外，其他的人，盡皆遍體生寒，被驚出了一身冷汗。

外面的風呼呼呼灌進來，一吹，他們的衣服就黏在身上，就像多了層皮似的！

下一刻，水桶里響聲大作，彷彿河裡湍流的汩汩聲。

「哎喲，我的媽呀！」白雙雙花容失色，一把抓住黃小龍的手，嬌軀瑟瑟發抖。

緊接著，水桶里的水翻攪起來，一個個漩渦在桶里形成，層層水花濺出。

終於——

一條蒼白的，充滿了褶皺的蒼老手臂，從木桶里伸了出來！

眾人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自然看得一清二楚，纖毫畢現。

「啊——！鬼！鬼！真的…真的是鬼！」顧先生嚇得連連後退，以往的從容和睥睨萬物的高傲，已經蕩然無存。

恐懼已經超過了理智可以調控的範圍。

看到顧先生這副吃癟的樣子，黃小龍不免感覺有些好笑——鬼有什麼好怕的？況且又不是冤魂厲鬼…這些人真是少見多怪！

顧先生手下的幾個保鏢，也是如避蛇蠍，臉上充斥著三觀粉碎的茫然和本能的懼怕。

說時遲那時快，從桶里伸出來的手掉到地上，接著是一個破碎不堪的腦袋爬出來——木桶里似乎藏著無數屍塊，那些碎屍陸陸續續地爬出來掉在了地上，最後像拼圖一樣，拼成一個人形。

「林老醫生可很是慘啊。」黃小龍搖了搖頭。「陰魂都被河水衝散了，怪不得林醫生一家會這麼倒霉。」

人形已經拼湊完整，看起來被水浸泡得浮腫不堪，通體煞白，褶皺橫生。觀其面容，正是遺像上的林老醫生！

「爸！！」林根生癱倒在地，哀嚎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