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黃小龍的話音剛落,屋子裡頓時哭聲四起,籠罩起一片凄風苦雨,愁雲慘霧。

周語琴抽噎道。「盼星星盼月亮,我妹好不容易醒了,想不到還是逃不過這一劫,還是得死,我可憐的妹妹啊…嗚嗚嗚嗚——」

蘇盼更是心碎神傷,哭得差點昏厥過去。

「不是,你們誤會了——」黃小龍哭笑不得,心說到底是我表達能力有問題,還是你們理解能力太差。「我的意思是讓姨媽假死,親朋好友給她煞有介事,隆重其事的舉辦一場葬禮,最好是假戲真做,瞞天過海,把秀影阿姨的陰魂糊弄過去。只要它信以為真,了卻執念,去了地府投胎,那就是真正意義上的陰陽兩相隔,再也不會來纏姨媽了。」

黃小龍這麼一解釋,周語琴破涕為笑,「小龍你不早說,嚇得我這心肝撲通撲通的亂跳,白哭了一場。」

「哦,就是忽悠秀影阿姨的鬼魂啊…小龍你的鬼點子還真多,我看可行!」白雙雙笑道。「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做?」

「給姨媽辦喪事啊!時間緊迫,趕緊去採辦吧,如果不懂,可以找家殯葬一條龍服務的公司。」黃小龍催道。「表妹,姨媽就你這個女兒,她的『身後事』,你親自去安排。」

「行!」蘇盼振作精神,「靈棚就搭在小區的網球場吧。我看有鄰居辦白事喪葬禮,都在那兒。」

「可以。鬼一般在越陰暗狹隘的地方越厲害,因為窄小的地方會讓鬼的陰氣凝聚不散,網球場比較空曠,多多少少能夠分散鬼的陰氣與怨氣。」黃小龍點頭道。

「表姐夫,需要通知我媽的親朋好友嗎?」蘇盼又問道。

「演戲就要演全套,能通知的盡量通知,讓他們今晚就過來奔喪。」黃小龍吩咐道。「記住,暫時不要告訴親朋好友,姨媽是假死,一旦露餡,那可就前功盡棄了。」

「恩,我明白了!」蘇盼風風火火出門了。

「阿姨,你去陪著姨媽,讓她別亂跑。」黃小龍對周語琴說道,然後看向白雙雙,「白總,你開車帶我出去買點東西。」

「買什麼?」白雙雙問道。

「找間扎紙鋪,買個紙紮人當姨媽的替身,總不可能讓她親自上陣,躺在棺材里吧?」黃小龍笑道。

「好,我們走!」白雙雙一口答應下來。

大家各司其職,為周語棋今晚的葬禮忙碌著。

白雙雙開著車,載著黃小龍離開小區。

車上。

「白總…」黃小龍搓著手,期期艾艾的道。「咱們能不能打個商量?」

「咋了?」白雙雙愣了一下。

「姨媽這事兒,我是任勞任怨煞費苦心…五百塊錢的勞務費,貌似有些少了,能不能再添三百,給我八百塊?」黃小龍直抒胸臆。

「啊?!」白雙雙一臉懵逼,隨後嘟起小嘴,「小龍…都是一家人,談錢傷感情啊。我姨媽不就是你姨媽?」

「等等——!」黃小龍驚愕不已。「白總,難道你忘了,我只是在假扮你的男朋友…咱們非親非故的,怎麼就成一家人了?」

「哼!」聞言,白雙雙心頭湧起一陣悵然失落,甚至有些酸楚。「黃小龍,難道我做你女朋友,你還覺得吃虧嗎?是我不夠漂亮還是我不夠溫柔?」

「都不是…」黃小龍不知所措,思考了一下,還是咬牙坦白道。「白總,實話告訴你,我已經結婚了,我是有婦之夫。」

「切…好蹩腳的理由!」白雙雙嗤之以鼻。「你還有婦之夫,我信你個鬼!」頓了一下,她輕聲呢喃道。「你要是覺得我不夠漂亮,我可以去整容,整成你喜歡的樣子。你要是覺得我不夠溫柔,我可以改…」

黃小龍頭疼。

為什麼說真話白總卻不相信?

車內的氣氛略微有些尷尬,不過好在白雙雙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她一邊開車,一邊偷瞄了黃小龍一眼,看到他目不斜視,一點也沒有非分之想的樣子,白雙雙恨得牙痒痒,心想——還真沒看出來呵,黃小龍你還是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不過不要緊,俗話說男追女隔坐山,女追男隔層紗,你這孫猴子,逃不出本小姐的五指山!哼!

兩人在老城的一條破舊老街,找到了一間扎紙鋪。

店面不大,門口隨意擺放著一些紙人紙馬,靈屋鬼轎,其中有個穿著三腰五領的傳統黑布紅邊壽衣的紙人,扎得倒挺別緻,臉上畫著五官,尤其是一對眼睛,畫得很邪氣,就好像是在陰惻惻的盯著人看。

白雙雙顯然是看到那個紙人了,她心裡突然咯噔了一下,下意識挽住黃小龍的胳膊,哆嗦道。「有個紙紮人好像在偷看我,好恐怖啊…」

「這間店的師傅,手藝倒是蠻不錯的,但一點也不講究,應該沒啥大本事,就是謀生。」黃小龍笑了笑,「紙人本是邪晦之物,一般不會給它畫眼點睛,這是扎紙匠的禁忌。」

「為什麼啊?」白雙雙好奇問道。

「給紙人畫了眼睛,它就會流露出邪氣,這樣很容易招來髒東西附身,有道是『紙人睜眼,活人危險』。」黃小龍隨口解釋了一下,然後朝四周看了看,「好在附近很乾凈,並無陰靈遊盪,這條老街的風水也不錯,倒也出不了什麼大事兒。」

兩人走進店鋪。

店裡賣的全是死人用品,這大白天的,也顯得格外陰森詭異。

黃小龍挑了一會兒,選了個體型與周語棋相差無幾的紙人,「這個湊合著能用,不過骨架最好還是用槐木條,槐樹是木中之鬼,極陰。」

「喲,小夥子,行家啊!」老闆是個木訥的中年男子,滿臉驚奇的走過來。

黃小龍笑了笑,「老闆,以後最好還是不要給紙人畫眼點睛了,這是大忌,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運氣不好,晚上孤魂野鬼進店,可不是鬧著玩的…」

「明白了!多謝提醒。」老闆滿臉心悸道。

買了紙人,放進後備箱,開車原路返回。

「黃小龍,你會不會扎紙人啊?」白雙雙忍不住問道。

「我當然會啊。」黃小龍語氣平淡的道。「我不僅會扎紙人,我連茅山六奇術統統都會。」

「什麼是茅山六奇術?」白雙雙好奇的瞪大眼睛。

「神打,撒豆成兵,紙人法,捻土成山法,吐唾為江法,神通秘力術…」黃小龍口若懸河的說道,他的語氣並不浮誇,只不過是在敘述一件事實而已,「單說這紙人法,就包含了幾十種妙用,比如紙人替身,紙人擋災,讓鬼附身在紙人身上,詛咒……等等!在古代,很多心術不正的道士,掌握了紙人法之後,就扎一堆女紙人給自己當充氣玩具用,享受一把三妻四妾的齊人之福,據說用起來和真的女人比,沒啥區別…」

白雙雙聽得津津有味,聽到後來,俏臉緋紅,眼波像春天一樣嫵媚動人,她橫了黃小龍一臉,「黃小龍,你該不會也扎很多女紙人,然後和它們啪啪吧?好噁心!」

「我可沒有!」黃小龍連忙否認。

「千萬別干這種變態的事,找個可咸可甜的女朋友多好…」白雙雙意有所指的道。

兩人回到小區。

蘇盼的辦事效率極高,網球場上,已經搭起靈棚,貼了斗大的「奠」字,外面擺滿了花圈。

哀樂聲循環播放。

蘇盼,蘇旺財,白老闆等人,披麻戴孝。

周語棋「生前」的親朋好友,生意上有往來的合作夥伴,街坊鄰居,絡繹不絕接踵而來,在她靈前上香。

氣氛顯得很悲傷。

「不錯,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黃小龍點了點頭。

黃小龍讓白雙雙去把蘇盼叫來。

「表姐夫,您看這樣行嗎?能不能騙過秀影阿姨?」蘇盼還是吃不準,惴惴不安的問道。

「問題應該不大。」黃小龍笑道。「表妹,我看你滿臉倦容,精神狀態不好,乾脆你去眯一會兒,晚上才是重頭戲。」

「我不累!」蘇盼語氣堅定的道。「只要能幫媽媽逃過厄運,再辛苦都值得!」

「小龍,你說秀影阿姨的鬼魂,今晚真的會來找姨媽嗎?它要是不來,咱們弄這麼大的陣仗,那可就是瞎子點燈白費蠟了。」白雙雙道。

「鬼無戲言,它說今晚來,就一定會來。」黃小龍一本正經的道。

三人回到家裡。

卧室里,周語棋坐在床上。

她被陰氣纏身這麼長的時間,剛剛蘇醒,精神難免萎靡。周語琴在一旁陪著她。

此時,周語棋手中拿著一本相冊,輕輕翻看著,目光落在一張張和她合影的熟悉笑臉上,她禁不住淚濕眼底,動情處,還用顫抖的手指溫柔撫摸相片。

「姐,一定是我太思念秀影了,所以我老是感覺她還在我身邊。」周語棋悲愴說道。

周語琴訕笑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她還沒有告訴周語棋,秀影子的鬼魂,今晚會來索命。

「姨媽,有些人一旦走了,就永遠也回不來了,一切的一切都是上天註定,不可違逆。」黃小龍大踏步走入卧室,「你和秀影阿姨,這一世的緣分已經盡了,道不同,就不該兩相往來,糾纏不休…只願秀影阿姨下輩子,投胎一戶好人家,不要再受病痛折磨。」

「你就是雙雙的男朋友小龍啊…」周語棋抬頭看向黃小龍,感激涕零道。「謝謝你把我救醒,要不是你,恐怕我早就一命嗚呼了。」

「不會的,姨媽你吉人自有天相。」黃小龍謙遜了一句,然後朝周語琴遞了個顏色,示意她借一步說話。

客廳里。

「表姐夫,晚飯時間快到了,要不,咱們先吃飯?」蘇盼擔心黃小龍餓著了。

「我還要抓緊時間畫幾張符。」估摸著,還有幾個小時,秀影阿姨的鬼魂便會如約而至,時間緊迫,黃小龍也不敢怠慢,「表妹,你幫我準備一些東西。」

「恩。」蘇盼點頭。

「我要姨媽的一撮頭髮,還有她今天貼身穿的內衣褲。」黃小龍正容道。「另外還有她的鮮血,一小杯就夠了。」

「明白了。」蘇盼現在是無條件相信黃小龍,默記著他的話,轉身進了卧室。

「阿姨,今晚你就負責看著姨媽,千萬不能讓她離開卧室半步,藏好了!等會兒我畫一張『掩三魂七魄符』給你,交給姨媽,讓她貼身放好,一定不能弄丟了。」黃小龍又對周語琴吩咐道。「這張符是用來掩藏魂魄的,放在身上,秀影阿姨的鬼魂就感知不到姨媽的存在——只消熬過了今晚,姨媽的餘生皆為坦途。」

「行!」周語琴鄭重點頭。「小龍,這次你辛苦了,放心,阿姨虧待不了你!」

不多時,蘇盼就把黃小龍需要的東西取來了。

顧不上吃飯,黃小龍來到書房中畫符。

首先是將買來的紙人平放在書桌上,在紙人身上畫一道「替身符」,用料是周語棋的鮮血,混合著一撮燒焦的頭髮。

其實,畫真正有用的符籙,是需要很多材料的,很講究,但那些東西太貴了,而且有市無價,千金難買,幸好黃小龍法力高深,天賦異稟,可以變廢為寶,點石成金。

白雙雙和蘇盼也沒去吃飯,陪在旁邊靜靜的看黃小龍畫符。

雖然她們都看不懂黃小龍畫的究竟是什麼,卻能體會到複雜符籙中蘊含的瀟洒飄逸,以及浩然正氣,甚至感覺黃小龍每一筆下去,都有淡淡的金光飄出。

『好帥…』白雙雙又開始犯花痴了。

「搞定!替身符畫好了!」黃小龍笑了笑,然後將周語棋的名字和農曆生辰八字,一併寫在紙人上。

再給紙人穿上剛從周語棋身上脫下來的文胸,以及褻褲。

「這樣就可以了。」黃小龍滿意的點了點頭,對蘇盼吩咐道。「再給紙人套一件壽衣,然後悄悄放進棺材里就行,它就是姨媽的替身,用來忽悠秀影阿姨的鬼魂。」

「這樣真的可以嗎?」白雙雙一臉驚奇。

「秀影阿姨又不是什麼百年老鬼,能有多深的道行?糊弄它還不容易?」黃小龍滿臉篤定的道。

「我這就把紙人放到棺材里去。」蘇盼找了個大大的黑色塑料袋,小心翼翼把紙人塞了進去。

「表妹,我和你一起去!」白雙雙自告奮勇道。

「對了,先把紙人拿到姨媽那去,讓她跪下給紙人磕三個響頭,今晚紙人替她還債,得受她三拜。」黃小龍補充道。

隨後,黃小龍又畫了張「掩三魂七魄符」,讓周語琴交給周語棋,貼身放好。

萬事俱備!

黃小龍草草吃了些晚飯,也裝模做樣穿了件孝服,來到網球場的靈棚里。

天色漸晚,來悼念的人也少了。

小區里的居民怕惹上死人晦氣,也繞著走,不敢靠近網球場。

一時間,靈棚附近都顯得格外冷清,蕭索,晚風一吹,頗有些凄涼的意境。

就只有黃小龍,白雙雙,白老闆,蘇旺財,蘇盼幾人,在靈棚里守夜。

蘇旺財精神疲憊犯困,打了個哈欠,眼瞅著黃小龍,有些埋怨的道。「我們這是要等多久?」

「午夜子時吧。」黃小龍回答道。「差不多就是晚上十一點到凌晨一點這個時間段。有點耐心,不要急躁。」

「黃小龍,今晚按照你的意思,假設靈堂,親朋好友們也都來了,要是不能幫語棋逃過這一劫,那咱家的面子可就白丟了!這麼荒謬的事情,傳揚出去,恐怕會成為整個濱海市,乃至於全國的笑料!」蘇旺財喋喋不休的道。

「爸,你少說兩句行不行?」蘇盼一臉不滿,「和媽的命比起來,面子又算得了什麼?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應該全力以赴去爭取,況且我相信表姐夫!爸,如果你實在犯困,可以去睡一會兒。」

蘇旺財被懟得不吭聲了。

夜深了。

網球場周遭燈光熄滅,漆黑一團,只有靈棚里燭光搖曳,一片詭異。

風也漸漸大了起來,風聲嗚咽,不時吹拂著四周的草木,發出此起彼伏的沙沙聲響。

「差…差不多該來了吧?」白老闆看了看手錶,「快十一點了,也不知道咋回事兒,我這心裡瘮得慌的!」

「爸,你別害怕。」白雙雙一臉過來人的表情,「鬼其實沒那麼嚇人,我就見過一次,就跟看恐怖片差不多,還挺刺激的。」

「打起精神來…」黃小龍神色凝重,「它隨時都有可能來,現在開始哭靈吧。」

黃小龍話音剛落,蘇盼就放聲大哭起來,哭聲悲慟,哭得那叫一個慘,撕心裂肺的。

黃小龍都懵了一下——行啊,說哭就哭,女人淚腺還真是發達,這天賦不去當演員可惜了。

蘇盼是假想著自己的母親真的去世了,突然就悲從中來,哭得極逼真。

白雙雙深吸一口氣,醞釀了一下,也嚎啕大哭起來。

「小龍,我們也要哭?」白老闆一臉尷尬的看著黃小龍。

「都得哭。趕緊的。」黃小龍催促道。

白老闆和蘇旺財對視一眼,然後低著頭嗚嗚咽咽哼哼唧唧,聽不清是哭是笑。

「麻煩你們有點敬業精神好不好?」黃小龍哭笑不得。「哭得略微逼真一些行不行?」

「老婆啊…你怎麼就這麼去了啊,留我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孤苦伶仃的,嗚嗚嗚……」在黃小龍的強烈要求下,蘇旺財大放悲聲。

白老闆也不甘示弱,捶胸頓足道。「流水夕陽千古恨,凄風苦雨百年愁,小姨子,你安息吧,你永遠活在姐夫的心中!」

「對,就這樣。」黃小龍贊道。「再哭大聲點!」

就在這時,靈棚里的幾根蠟燭晃了晃,然後同時熄滅了!

靈棚里頓時有些寒氣逼人!

黃小龍心中一動,凝眸一掃,網球場上瀰漫起濃濃的霧氣,隱隱約約,只見一道慘白的鬼影,足不點地,盈盈綽綽,由遠及近,朝這邊飄來。

來了!

千呼萬喚始出來,秀影阿姨的鬼魂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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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衣豪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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