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暗涌(3)
他卻又靠了過了,伸出手想要拍我的後背,我還是沒忍住,對著他嘔了出來。
酸臭的味道瞬間就瀰漫了整個房間,我沒有顧得上難堪,迷迷糊糊靠著他的肩膀又閉上了眼。我聽見自己小聲地嘟囔:「讓李繆繆給我換衣服,不要許寶桐。」
他扶著我的手似乎僵了一下,接著是一聲短促的輕嘆,然後沉默了。
這樣的沉默在我們的相處中越來越常見。我還是那個我,祝融還是祝融,可我們卻不再是無話不說,親密無間了。我們之間像橫亘著巨大的河流,我在這邊,他在那邊,我們遙遙相望,我們彼此挂念,我們無法靠近,我們無法忘卻。那些晦澀的、壓抑的情緒翻湧著,快要將我淹沒。
我已經許久沒有生病,這一病就是許多天。
我打電話去華宇請假,薇姐大手一揮就給我批了一周的假,學校李婉也幫我請了假,讓我好好休養。
學校環境不好,又吵鬧不適合養病,我索性就住在諾瀾公寓。只是這幾天易揚每天往外跑,祝融的課估計也多,只在晚上才過來,李繆繆又要上班,我一個人睡了兩三天,睡得渾身難受,沒地方去索性去李繆繆的店裡玩。
周五下午的百貨大樓算不上熱鬧,但也絕對不算冷清。往來都是打扮時髦的年輕女人,她們大多是由長相普通甚至略帶猥瑣的男人陪伴著,他們脖子上套了金閃閃的粗黃金項鏈,掏錢包掏卡的動作熟練瀟洒,整個百貨大樓充斥著女人的撒嬌聲和各種香水味。
我來到香奈兒專賣店時,李繆繆踩著八厘米的高跟站在一個穿著黑色抹胸短裙的女人身後,見我進門,她臉上模式化的笑依舊沒有減輕分毫,卻朝我俏皮地眨了眨眼,做了個口型:你先去沙發上坐著。
我對這裡並不陌生。
因為李繆繆的緣故,我常來這裡找她玩,後來她混到了店長,我更是肆無忌憚。每次心情不好我都會來找李繆繆,在店裡一件又一件地試衣,除去這個顏色那個顏色照著尺碼統統來一件,造成暴發戶揮金如土的假象,然後什麼也不買,走人。
當然,這種無聊的自欺欺人的行為並不適合在今天這種這種金主還在不遠處猥瑣地盯著李繆繆的時候。
我百般無聊地坐在沙發上喝著李繆繆給我倒的花茶,翻著店裡的時尚雜誌,翻了幾頁,最終還是將雜誌放回書架,透過潔白的櫥窗打量外頭往來的人。
這一看,可不得了。
我看到了許寶桐,還有祝融。
那一刻我的心情很奇妙,有一種被背叛的感覺油然而生。我像是被針刺到一般,從包里掏出手機給祝融打電話,而我眼睛,依舊緊緊地盯著他。
他站在與香奈兒專賣店隔著電動扶梯遙遙相對的樂器店,手機響后他並沒有馬上接聽,而是和許寶桐說了什麼,她先進了樂器店,而他挪了幾步。
「喂—」
「你在哪裡?」
「在學校啊,怎麼了!」
「你說謊!」我邊打電話邊往外沖,我看不見自己的表情,但我想一定很猙獰,「你說謊,我明明看見你和許寶桐在一起,你還對我撒謊。」
祝融也看見我了,他對著我笑,嘴角彎彎,有些痞,笑意卻未抵達眼底。他沒有放下電話,看起來氣定神閑:「既然你看見了,又要問我幹什麼?」
這時我已經走到他面前,看著他的淡定更加憤怒:「你為什麼要說謊!」
「有什麼好生氣的!你姐讓我陪她修小提琴,我……」他並沒有正面回答。
我揮揮手,不耐煩地尖銳地打斷他:「我不是問你怎麼和她在一起,我是問你為什麼騙我?」
「哦?你問我為什麼?」祝融臉上的痞笑終於不見了,取而代之是一個冰冷的有些漠然的表情,「這該我問你,許寶榛!你給我打這個電話的初衷又是為什麼?看到我和你姐姐在一起,覺得生氣?覺得我背叛了你?然後給我打電話,聽到我撒謊你很慶幸吧,我說了謊,你也有了發脾氣的理由!許寶榛,你有沒有先問自己為什麼?為什麼每次我和你姐在一起,你都是這副暴跳如雷的模樣,你有沒有問過你自己?而且,為什麼我要告訴你?你是站在什麼角度問這個問題,我的朋友?還是你姐的妹妹?」
他就像一根針,尖銳地挑破我心裡的膿包,一個又一個。我被堵得啞口無言。
「我知道你喜歡她,我就知道!」我轉移了話題,篤定並惡狠狠地。我知道,我並沒有權利阻止祝融去喜歡誰,甚至和誰在一起。但至少他應該和一個我認可的,或者我喜歡的女孩在一起,她以後還可以和我們一起玩,而不是許寶桐。雖然她是我的姐姐,雖然她很優秀,可我偏是無法接受她。我知道我這樣的想法很自私,我也知道他一直對許寶桐有那麼一點不一樣,但要我接受還是有一點點難度。
他眼中的諷刺意味很濃,甚至帶上點好笑:「許寶榛,誰告訴你我喜歡許寶桐?」
「難道不是嗎?每次我說到她,你都是這麼維護她?難道不是嗎!」
「誰,告訴你的!是誰?許寶榛,我真不知道該說你聰明還是說你蠢!」他看著我,明晃晃地表達著他的嘲諷和冷漠,「就算我喜歡她那又怎樣?是不是還要你同意?你追著那個叫什麼林達西跑的時候有沒有問過我?就算我和許寶桐在一起,你又要怎樣?」
「我又沒和林達西在一起!」
「哦,我知道了。」他沒有再說下去,目光焦點轉向我身後,「怎樣,能修好不?」
我沒有回頭,但我知道許寶桐出來了,風帶來她清新的發香。
「沒法修,可能要換一把了!」我聽見她叫我,「寶榛,你病還沒有好吧,怎麼跑出來吹風了?」
她慢慢地走到我面前,站在祝融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