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誤會(4)
所以第二天,我來到了諾瀾公寓,當時剛好易揚和師弟們都在休息,只有祝融,我和他要了資料數據來看,我甚至想好了如果他問我要幹嗎我用什麼理由來搪塞。可是,他壓根沒問,好像這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直接將一沓文件都扔給我。
而我不知道的是,那些我看不懂的數據其實都是機密,關係著一個遊戲的生死存亡。我也不知道,林達西在第一次來到諾瀾公寓后,已經暗自留意了騎魂,他從一開始便是有目的,步步為營。他們都說,林達西看起來沒有那麼簡單,可我偏偏不信。我成了他的網,還自作聰明自得其樂地為他網羅天下。
「對不起祝融,我知道現在說這些一點也沒有用!但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自作聰明,如果我一開始問過你,估計現在也不會變成這樣!都是我的錯,你不知道,我現在恨死了我自己,我不敢告訴易揚,如果他知道,他一定會殺了我……」
祝融的拳頭握緊又鬆開,鬆開了又握緊,如此反覆循環了好幾次。不可置信的表情慢慢在他臉上褪去,最後化成一聲冗長的無奈的嘆息。
我已經很久沒哭了,或者說,沒有像現在這樣毫無形象地痛哭流涕。我說不出此時內心的情緒,是被欺騙的憤怒和悲傷,還是後悔的無助和恐懼,說不清,一點也說不清。我只能用力地大聲地哭著,連門外的李繆繆都驚動了,她顯然也是手足無措,不停地問著:「你們一個個都想怎樣……」
「你先出去吧,我和她說。」我聽見祝融關了房門,他的聲音疲倦至極,卻聽不出憤怒,只有濃濃的無奈。
我覺得自己掉進了一個深邃的洞穴,爬不出來,走不出去。
頭頂落下大片的陰影,我知道是祝融在朝我走近,他跪坐在我的椅子邊,用一個抱小孩的姿勢輕輕地把我抱在懷裡。我一直在哭,鼻涕眼淚都糊在了他身上,他的襯衫還殘留著昨夜的香檳味和海水的清涼。
我睜開眼看著地上我們的影子,像兩隻緊緊貼在一起的蛹。
「想哭就哭,但今天之後,別再哭了。」他嘆了口氣,「你別怕,什麼都不要再去想,還有我呢,寶榛,還有我!」
「你不要怕,什麼時候都不要怕,因為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在你身邊,擋在你身前,你無需畏懼。」
他的聲音沉靜,我埋首在他的頸間,心裡突然傳來尖銳的痛感。
我以為他知道之後會罵我,會恨我,會永遠不會理我。
可是,他並沒有。
那一天從諾瀾公寓離開后,我紅著眼睛站在夕陽里給林達西打了許多個電話,可惜通訊公司一直提醒我對方是關機,於是我改成了給他發簡訊。我內心清楚地知道這整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故事的前因後果已在腦海中勾勒出脈絡,可我仍舊一遍又一遍地問他,希望能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
—你到底是不是在利用我?
—是你盜了騎魂吧?
—你告訴我,到底是不是你!
可惜,我仍舊沒有得到回復。
我又去了華宇大廈,在電梯上升的過程中,我一直說服自己要穩住情緒,再怎麼憤怒也不要在公司撒潑,畢竟我還在這裡工作。但我走進研發部,直直地走向我曾來過兩次的林達西的辦公室,他的同事認識我,把我攔在了辦公室門口:「你找林達西嗎?」
「是!」我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他這兩天請假了!」那女孩說。
我像是一拳打進了棉花里,憋屈得不像話:「那你們知道他住哪嗎?」女孩一臉訝異,好像在說你是他女朋友你都不知道,問我我怎麼知道。
我如行屍走肉一樣飄離了華宇,在電梯里有好幾個人與我打招呼,我恍恍惚惚記得在公司里見過他們,名字就在喉嚨里涌動,卻發不出聲音了。最後在他們奇怪的目光中,我狼狽地逃離了。
第二天,第三天,我又去華宇蹲守,可依舊沒有等到林達西。我可笑地想起來,我和他之間的聯繫方式尷尬得可憐,我除了知道他的電話號碼甚至不知道他住在哪裡,籍貫在哪。我除了不停地給他發簡訊,把詢問變成謾罵之外,什麼也做不了。
我不敢告訴李繆繆和易揚這件事,也不敢去詢問這件事的近況,而他們誰也沒有找我。
然後我發現,我沒辦法再睡著了。
我依舊把大把的時間耗費在床上,可我就是睡不著,只能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上一小塊不知因何而發黃的污漬,它的形狀上尖下圓,就像一顆巨大的剛從眼眶中滑落的眼淚。
大多的時候,我都會從床的這邊滾到那邊,再重新滾回來—學校寢室的床小得可憐,我甚至不能隨心所欲地翻滾幾圈,因為一不小心就會撞到護欄,聽說曾有個師姐睡得太死不知怎麼的從床上掉下去,摔壞了腰椎,從此無法再站立。
我在這個寢室住了兩年,從未擔心過這個問題,但自從失眠后,只要身體或手的某一部分碰到冰冷的護欄,我就懷疑自己要掉下去,然後突然驚醒,無論我是睡著,還是醒著。
李婉挺擔心我的,無數次詢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說我現在臉上的黑眼圈就像用濃墨一筆一筆畫上的,乍一看總會嚇一跳。
可我不能告訴她。
我不能。
有天早上李繆繆給我打來了電話,說祝融和易揚打了起來,讓我快點過來勸阻。我站在太陽亂七八糟的光影下,猛地一驚,我知道,審判來了。
我匆匆往前走了幾步,發現速度太慢,索性脫了高跟鞋,在眾人驚奇的目光中踩著滾燙的地板奔跑起來,甚至等不及去攔車,直接氣喘吁吁地跑到了諾瀾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