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距離(7)
「以後連朋友都做不成了?」彭西南慢慢地重複我的話,然後扯出一個笑來,「夏昕,你原來現在還把我當做你的朋友呀?」
彭西南從沒有用過這種語氣對我說過話,我一下子就懵了,求助地看向傅亞斯。他卻在這個時候突然轉身,從口袋裡掏出煙,靠在牆上點燃,一副事不關己你們自己處理的模樣。
煙霧將傅亞斯的臉籠罩在一個虛幻的影子里。
路燈下,彭西南眼睛下方有一道深深的痕迹,那是他長長的睫毛投落下來的陰影。陰影之上的那雙眸子,此時焦點定格在我的臉上,一動不動。
我想我此時臉上的表情肯定很蒼白很可笑。
「彭西南,你一直都是我的朋友,一直。」
「只是朋友,夏昕……」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又擺了擺手:「算了,沒有什麼。」
我疑惑地看著他,他的心情卻很焦躁,顯然不想和我再談這些沒有營養的話題,我只好單刀直入:「你受傷了,和我回學校。我不過問你和季柯然的事情,但是我也希望你不要再這樣沉迷下去,她和你不合適!你知道她以前的事情吧!她只是在利用你,你別把自己弄得像個笑話……」
「夠了!夏昕!」
他突然大聲地打斷我,表情竟然帶著厭惡:「夏昕,你知道嗎?現在你的這副嘴臉讓我覺得可怕!你總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在你看來,季柯然為了錢去陪酒去陪那些老男人的事情讓你感到噁心對嗎?但是你有沒有想過,誰願意過這種生活?你只是一味地指責別人,只看到了她的過錯,她是你的舍友,你有沒有想過她為什麼會這樣?有沒有試過去關心她?」
彭西南的手上還有未乾的血跡,他抹了一把臉,臉上便多了一道血痕。我們之間隔著兩米的空氣,他就那樣看著我道:「夏昕,和季柯然比起來,你就像生活在蜜罐里一樣,從小到大你受過最大的打擊就是老師的事情,那個時候你覺得整個天都塌了。但是,季柯然她和你不一樣,你永遠都無法想象,她以前的生活是怎麼樣的。」
是的,在彭西南對我說這番話之前,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我從小到大吃過的苦加起來的總和都比不上這個總是像公主一般驕傲的季柯然的百分之一。
季柯然的父親是一個老光棍,在四十歲的時候才花了錢和人販子買了一個女人當老婆,那女人也就是季柯然的母親生下她之後便從那個小農村裡逃跑了。她跟著她的老父親一起生活,從小就被嘲笑沒有娘,但這相比起她往後的經歷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從小她都是穿著撿來破舊的衣服,總是被人恥笑,甚至有調皮男生在大庭廣眾之下撕破她本來就很破舊的衣服,然後大聲地取笑著她:「窮鬼,沒有錢買衣服。」
二年級的時候,她因為家裡窮沒有錢可以參加補習班,所以數學老師總是給她使絆子,考試明明只錯了三道題,最後卻還是不及格。那個女老師甚至在分試卷的時候將粉筆捏碎了灑在她的試卷上,讓她像狗一樣舔乾淨。
十三歲的深夜,他的父親為了錢把她賣給了村裡的一個老光棍,她在那個老光棍家裡住了整整一年,每天接受他慘無人道的虐待和性侵犯。他每天罵得最多的話就是:「誰讓你窮,所以你要伺候我,要走?可以,把你們欠我的錢還了就可以走!」
後來,她考上了市裡的高中,自己偷偷地跑了出來,從此就沒有再回過那個可怕的地方。
她在那一年發誓,以後一定不要再讓別人看不起,無論用什麼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