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非禮勿視
眼見著顏嘉一聲不吭,景時勉也猜到了他心中的顧慮,這邊正要開口,就被陳氏夫婦打斷了。
「我們自己家的小事,難得麻煩大人您呢?」
陳母說著,將站在景時勉身邊的顏嘉拉到了自己的身後。
她把人從頭到腳的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掉一根頭髮之後長舒了一口氣。
「呼,你這孩子,膽子越發大了,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整日舞刀弄槍,像什麼樣子?若是你今日動手打人的消息傳了出去,日後誰還敢娶你?人家怕不是覺得你是個夜叉!」
陳母這邊責備的話剛說完,就轉頭對著景時勉行了一禮。
「今日還多謝大人出手相救,家中女兒不懂事,讓你見笑了。」
陳父這個時候也在一旁開口道:「是啊,大人家裡的孩子性格頑劣,衝撞了大人,真是萬分抱歉。」
顏嘉在一旁不動聲色地看著自己的爹娘和景時勉解釋著自己剛才所做的一切。
心裡頭的那種傷感不斷地湧現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終於平復心情,開口道:「其實我覺得爹娘一起去京城小住些時日也未嘗不可,畢竟如今爹的身子不好,要是還在這莊子上,繼續住下去,難免會落下毛病,而且這麥苗已經種下去了,雇幾個人打理便是,我現在就去屋裡收拾東西,咱們即刻啟程。」
顏嘉扔下這番話,轉頭就進了屋子。
她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弟弟正在屋子裡的柜子後頭躲著。
他臉上鼓了一個大包,胳膊腿上也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
但凡是露出來的地方,沒一塊好皮。
陳二一瞧見顏嘉,這眼裡的淚水一股腦的涌了出來,他直接撲到了顏嘉的懷裡,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阿嘉姐!他們都說你不要這個家了!還說你有了新的爹娘,你再也不會回來了!弟弟好想你……」
顏嘉伸手摸索著他的腦門,安撫道:「姐姐這不是回來了嘛?這次回來呀,姐姐接你們去城裡住,快去收拾東西。」
說著這話的顏嘉打量著屋子,突然問了句。「怎麼沒見到大哥?」
陳二抹了一把眼淚,哽咽著開口道:「大哥,前些日子被那些壞人抓走了,他們說那個偷了莊子上的東西,要帶著大哥去報官!那些壞人還說要是大哥不跟他們走,他們就一把火點了咱家的房子,阿嘉姐,你去救救大哥吧!」
聽聞此話的顏嘉臉色越來越沉,眸子當中更是帶上了一股冷意。
她咬著牙,深吸了一口氣。
「你先幫著爹娘收拾東西,然後跟著外面的那個哥哥一起去京城小住,替我把咱爹娘照顧好了。」
顏嘉說完這話之後,伸手在陳二的腦門上拍了拍。
轉身便出了屋子,在跟景一交代了一些細節之後,她裹挾著滿腔的怒火,朝著管事的人所在的院子走去。
沒過多久,她一腳踢開了那緊閉著的院門。
還沒等進門,就看見了被倒吊在一棵大樹上的陳大!
顏嘉當場氣紅的眼睛,正要衝上去救人,卻被後面趕來的景時勉攥住了胳膊。
看著自己被拉住,顏嘉心裡頭滿是不解。
景時勉低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人,抬手在她後腦的髮際上拍了一下。
「姑娘家,別這麼橫衝直撞的。」
顏嘉怒了。
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如今被人吊在樹上,她不橫衝直撞的?!
難道還露個笑臉給這些人看嗎?
就在顏嘉準備甩開景時勉的胳膊時,這男人已經直接開口了。
「管事的人何在?」
在這片莊子上,景時勉的大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畢竟一個從城裡來,鄉下種地的王爺,滿天下也沒有第二個!
管事的這邊一聽見動靜鞋都沒顧得上穿,就從屋子裡跑了出來。
「哎呦,這不是景王爺嘛!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不知這莊子上的田畝,種的可還舒心?」
這青天白日的,管事的赤著上半身,正不緊不慢地穿著衣衫。
景時勉瞄見這人時,就強行按著顏嘉的肩膀將人轉了個身。
強迫她和自己面對面的站著。
聞著這人身上的混合著檀香的清冷味道,顏嘉情不自禁的伸手揉了揉鼻子。
她有些不太明白這人為什麼把自己按到了他的懷裡,只得掙扎著想要轉身。
可她一個沒有二兩豆乾沉小丫頭片子那是攝政王的對手?
硬是掙了幾下,都沒甩開。
顏嘉最後只能擠眉弄眼的聽天由命了。
外面的管事正穿著衣裳,屋子裡到傳來了一個「婉轉動聽」的聲音。
「你不是說今日家裡不會有人上門嗎?真是擾了老娘的好興緻!日後你可莫要再找我了!晦氣的很!」
隨著這個聲音,一個穿著一身桃花裙子的女人,搖曳生姿的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顏嘉甚至都沒來得及轉頭看上那麼一眼,就直接被景時勉捂住了雙眼。
「別掙扎了,非禮勿視,非禮勿聽。」景時勉說這話是刻意低著頭。
那呼出的熱氣吹在顏嘉的耳畔,癢的她直想笑。
「賤蹄子!沒看到大人在這,還不快滾?!」那管事的人呵斥了幾聲,隨著一個凌亂的腳步聲跑出遠門。
景時勉終於鬆開了對顏嘉的牽制。
顏嘉轉過身,那管事的已經穿的人模狗樣的了。
只見這人點頭哈腰的看著自己,就差把討好二字刻在腦門上了。
「王爺大駕光臨,在下有失遠迎,不知來我這小院兒所謂何事啊?」
「跟你打聽一人,陳家的大兒子,你可見過?」
景時勉冷著一張臉,早在剛才這人赤著上半身從屋裡出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單方面給這人判了死罪。
污了顏嘉眼睛的,都不應該繼續活在這世上。
可那管事的並沒有察覺到這一現狀。
他吞了口唾沫,看了眼被吊在樹上的陳大,心中難免忐忑。
人緊走了兩步,用扔在地上的刀片割開了,捆著陳大的繩子。
「哎呦喂,你瞧瞧我這剛才和陳兄弟打賭,賭他能不能在這立上一個時辰,這一轉頭就給忘了,都是小人的錯!還請王爺莫要見怪。」
陳大一被放在地上,頓時就咳了起來。
咳完之後,眼看著就是進氣少出氣多了。
顏嘉甩開步子沖了過去,在陳大的人中上掐了好一會兒,確定這人醒了之後,她長鬆了一口氣。
「大哥,咱回家!」
顏嘉只說了這麼句話,就扛著陳大的肩膀往外拖人。
景時勉站在門口側了下身子,把兩人讓了出去。
看著那個管事的禁若寒蟬的模樣,景時勉突然笑了。
他那微微勾起的薄唇透出了一個冷冽的弧度。
只見他輕聲說道:「過些時日,本王要從這個莊上送一批貨到西梁山,還得麻煩管事的親自押解,本王才能放心。」
管事的一聽是個肥差,舔著臉笑出了聲。
「嘿嘿嘿,王爺保管放心,我定找幾個身強力壯的……」
「身強力壯的就不用了,本王自會派人過去,只不過往西梁山的路那些人不熟,需要個引路的,到時候還得多麻煩管事你了,至於工錢嘛,都好說。」
景時勉直接打斷了這個管事人的話,垂眸一笑之後,便折身離開。
幾日之後,堂堂攝政王的運貨車隊,在西梁山遭受了土匪打劫,領路人當場暴斃,其餘人也是受傷而歸,貨物也僅保住了三分之一。
皇帝聞言震怒,下令剿匪。
一時間,諸多山頭被滅,剩下的劫匪也勉強苟延殘喘。
在接下來的許多年裡,這條運貨路線的周圍竟再沒有出現過劫匪攔路的情況。
而那時的顏嘉,還在因為說書人的話本,而嘖嘖稱奇。
但此時,顏嘉就沒那麼開心了。
她被顏瑜手底下的幾個小廝堵在了白府的門口。
也不能說是門口。
白府的一扇大門,四個小門,連帶著狗洞,都被顏瑜給派人看守住了。
就連買菜的婆子都不能出門!
「顏世子,你到底想怎樣?堂堂一個侯府世子居然在這裡為難別人家的丫環下人說出去也不怕人笑掉了大牙?!」
白銀川叉著腰,摺扇別在脖子後頭,指著顏瑜大聲的問著。
那架勢,十足像是潑婦罵街。
顏瑜坐在一個軟轎里,她吃著旁邊小廝弓著腰端著的果盤,狠狠地將一個果核吐在了地上。
「呸!我幹什麼關你什麼事?我又沒進到你家院子里去,你管我幹啥?白大少爺,你未免管的也太多了吧?」
正因為顏瑜鬧事,自打陳氏夫婦被送到京城裡之後,顏嘉一眼都沒過去瞧過。
所有的事情都是景時勉在打理。
顏嘉努力的做著深呼吸,她在府里四處踱步,平復心情。
猛然間,她看到放在旁邊的一個泔水桶,突然一念生起。
她尋了個帕子,遮住口鼻,拎著泔水桶,來到了門口。
「顏世子,是不是今日無論如何你也不走了?」
顏瑜並沒認出這披頭散髮的人就是顏嘉。
她翹著二郎腿,美滋滋的吃著水果,點了兩下頭。
「本世子又沒在你家院子里,自是想在什麼地方吃就在什麼地方吃,本世子……嘔!」
顏瑜的話都還沒說完,顏嘉咬著牙拎起干水桶,就朝著她潑了過去。
剎時,一陣惡臭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