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好想你啊
顏嘉面對這樣的質問,伸手用力的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下,眼眶頓時紅了。
只見她跪在地上,哽咽著開口道。
「女兒來此,自然是因為思念父親,夜不能寐,食不甘味,唯恐錯過了此刻日後不能在父親身邊盡孝了。爹,女兒好想你啊!」
這話乍一聽沒什麼問題。
可這大半夜的,再配上顏嘉那近乎哭喪的腔調,怎麼聽怎麼不對味兒。
顏振平坐在馬車上,只因這一句話就活生生的打了個激靈,後背冒起了一層冷汗。
就連周圍的人也覺得後背生寒。
春雉這時連忙上前,手忙腳亂的把已經哭成一團的顏嘉從地上扶了起來。
拼盡了全身力氣,才把人拖到路邊上。
「侯爺,小姐只是心裡的苦悶,想早日見到侯爺您,並沒什麼別的意思,近日在此攔住諸位,實在是抱歉了!」
她點著頭,一臉的恭維,和最開始那副嬌嬌滴滴唯唯諾諾的樣子截然不同。
可顏振平只是瞥了她一眼,眼底的嫌棄之意格外明顯。
但是礙於周圍一些同僚的眼神,顏振平只能別別妞妞的下了馬車,把人從地上扶了起來。
「嘉兒啊,你有此孝心,為父心中甚慰。如今這天色也不早了,咱們早些回家,也省得叫你母親擔心。」
體面的話是說出了口,可顏嘉絲毫沒有給他面子的意思。
她伸手抹著眼淚,哽咽著說道:「爹,女兒不求別的,只求能在這看上您一眼就好,至於候府,女兒就不回了,爹一路上舟車勞頓,今日就早些回去吧,大夫人還在府上等著呢。」
話音一落,顏嘉抽出了顏振平扶著的手,走到旁邊沖他行了個禮,就轉身抹著眼淚走了。
這一番舉動下來,周圍人難免竊竊私語。
「這顏大小姐不會被邱氏給趕出家門了吧?」
「八成就是如此啊,若是不被趕出家門,哪個大戶人家會讓自家小姐這個時辰出現在這種地方?!」
「這顏嘉瞧上去瘦瘦小小的,估計這些年也沒少吃苦頭,唉,作孽喲!」
畢竟之前清平侯府的當家主母邱氏,為難這位顏大小姐的消息,早就已經在京城上下傳遍了。
現在圍觀瞧熱鬧的這些人,一個個瞪著眼睛看著顏振平那張變幻莫測的臉,識趣的閉上了嘴巴。
這清平侯府雖然已經沒有當年那麼風光無量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誰也不願意在這個時候觸了顏振平的眉頭。
就這樣,顏嘉半夜攔路也要見自己親爹的消息,在天亮的時候穿遍了整個京城。
而此時的顏嘉,正坐在一個燒餅攤前,美滋滋的吃著燒餅,哪還有半點傷心的模樣?
春雉看著自家小姐吃的滿嘴流油,心裡頭連連嘆氣。
「小姐,你注意些,如今咱們這是在外面呢,若是叫旁人瞧了去,難免會說你舉止粗魯,不似大家閨秀,若是落下這一等名聲,日後還怎麼嫁人啊?」
顏嘉呲著牙,做了個鬼臉。
「你小小年紀怎麼這般假道學?你家小姐我本來就是在山溝野地里摸爬著長大的,又何必強求我學那些大家閨秀踱不過寸,笑不露齒?」
話說到這,顏嘉抄起杯子就將那噎在喉嚨的燒餅順了下去。
她心滿意足地吐出一口氣后,又繼續說道。
「人前裝裝也便算了,如今在這外頭吃個飯都得顧左顧右的,春雉,你要明白,人生一世,只有自己樂得自在那才是真快活。若是一直在乎旁人的看法,還不如找個廟裡燒香去呢。」
顏嘉這邊的話剛說完,身後就冒出了個聲音,接了一句。
「阿嘉年紀輕輕,說起話來倒是比我這個王爺要豁達許多。」
景時勉說著這話,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
他身後的景一手裡頭正提著一個食盒,瞧著像是剛出爐的。
眼看著顏嘉直勾勾的盯著那食盒,景時勉豁然一笑。
「這是今日廚司新做的點心,我正好一會要去上朝,就想著給你送去。卻不成想這走到半路,竟發現你在這路邊吃起來了。」
景時勉說著,就招呼著旁邊的小販。
「老闆,來兩個燒餅。」
景一一聽自家主子的,這畫面上瞬間為難了起來。
他忙上前一步,制止道:「王爺,這……」
景時勉轉頭斜了他一眼,「阿嘉吃得,我就吃不得?若是再敢多說一個字,明日你便去掃馬棚吧!」
景一聞言瞬間閉嘴,乖乖的站在了一旁,不再說話。
顏嘉看著這主僕二人,只覺得有趣。
沒大沒小的調侃道:「想不到王爺也吃這些東西?」
景時勉挑眉看了她一眼,悶聲一笑。
「是人自然就要吃五穀雜糧,更何況,瞧著阿嘉吃的這麼香,我自然是要嘗嘗。」
顏嘉已經吃飽喝足了,她坐在長條凳上,一隻手撐著下吧,歪倒在了桌子上,盯著面前的這人,眨巴了兩下眼睛。
「那現下,王爺也吃過了,這燒餅味道怎樣?」顏嘉問著,面上突然有些感慨。
她隨後又說道:「我記得前年是個豐年,家裡頭有不少餘糧,我阿娘就用一些糧食換了一些精糧麵食回來給我們做燒餅吃,那燒餅,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王爺,你說你們久居廟堂之高,是不是真的體會不到民間疾苦啊?」
景時勉沒料到顏嘉最終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他起先並沒有應聲,只是默不作聲的吃著燒餅。
顏嘉一見這位攝政王沒什麼反應,心裡頭有些戚戚然。
她嘆了口氣,坐直了身體。
「唉,罷了罷了,我問這些做什麼?這天下大事,跟我一個閨閣女子有什麼關係?王爺,這時辰也不早了,您吃完燒餅就上朝吧,我可是要回府了。」
顏嘉說完,起身便要走。
可還沒走出去三步遠,景時勉就突然開口了。
「阿嘉覺得,什麼是民間疾苦?」
顏嘉腳下一頓。
她抬頭望著天,朗聲道。
「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為奴為婢,為盜為娼,行善者不得善終,為惡者不得惡報,逼得良善的人,做盡惡事,這,就是人間疾苦。」
顏嘉說完這話,猛的轉身,對著景時勉微微一笑,又說道。
「王爺,這只是小女子的拙見,不耽擱您早朝了。」
扔下這番話的顏嘉,轉身便走了。
她那樂顛顛的背影,和剛才說那番話時的模樣,判若兩人。
景時勉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好一會,直到吃完最後一口,他才喃喃自語般說道。
「若這就是你想要的,那我自然傾盡所有,達成所願。」
站在一旁的景一將這話聽了個真切。
可下一刻,他就被景時勉叫住了。
「發什麼愣呢?那傻丫頭把這食盒落下了,你快送過去,免得一會涼了,岔了味道。」
景一怒了。
他咬著牙,拎著食盒,一步竄出去了幾丈遠。
難得他還以為自家王爺想通了,準備大展拳腳了!
可這天下到底還是比不上那人吃上這麼一口熱果子!
既然如此,還做什麼王爺?
回莊子上種地豈不更好?!
就在這件事情的幾個時辰之後,顏嘉迷迷糊糊的從床上爬了起來,接連打了三五個噴嚏。
她捂著自己的鼻子,捏著帕子,嘬起了鼻涕。
春雉聽到這個動靜,連忙從外間跑了進來。
「小姐?這是怎麼了?莫不是一大清早出去惹了風寒?」
春雉一臉的急切,說著話,就要將自己的掌心摁到顏嘉的腦門上。
可還沒等挨上,她的手就被顏嘉一把拍飛了。
「開什麼玩笑,你家小姐我身強體壯,不過就是早起了,一會兒又吹了會冷風,怎麼可能會惹了風寒?說不準是那些人又在罵我呢!你別在這守著我了,快去準備幾個破爛衣裳,估計一會兒我那個侯府老爹就得上門來接我回去了!」
顏嘉嘴上雖然是這麼說,但還是裹緊了被子。
她覺得自己昏昏沉沉的,腦袋也不是很靈光。
想來,八成應該是病了。
這病來的早,不如來的巧啊!
顏嘉又吩咐了一些瑣碎的事,一頭栽在床上睡了過去。
當顏振平帶著禮物,和邱氏一起叩開白府的大門的時候,白銀川正頂著烏黑的眼圈,愁容滿面。
「晚輩見過侯爺,侯夫人,不知二位前來,家裡招待不周,還請侯爺侯夫人海涵。」
邱氏一瞧見白銀川就覺得氣不打一出來,可這面上的功夫還是得做足了。
「賢侄這是怎麼?瞧這著面色似是不太好?莫不是家中出了什麼事?」
如若是放在之前,白銀川一定毫不客氣地懟回去。
但想著顏嘉的交待,他也只能在心裡磨牙了。
只見他低頭嘆氣道:「唉,還不是因為表姐的事。」
邱氏一聽事關顏嘉,頓時來了興趣,忙問道:「嘉兒怎麼啦?」
「表姐,她病了,自從那日被從侯府趕出來,又被傅家的那個大小姐給欺負了,表姐她就一直抑鬱寡歡,這些日子更是連飯都吃不下了,眼瞅著那個人瘦了一大圈,這不昨日也不知怎的,病情加重了,現在躺在床上,昏睡著,也不知何時能醒。」
白銀川說這話時滿臉的傷感,彷彿顏家馬上就要不久於人世了。
「侯夫人,您說,我就這麼一個姐姐,怎的如此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