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你是誰?
景時勉聽了這話之後,臉頓時就沉了下去。
他轉頭看著跪在院子里的兩人,狠狠的摔了下衣袖。
半晌過後,郎中將銀針從顏嘉到身上取出。
可躺在床上的人依舊沒有任何要轉醒的跡象。
轉眼,兩天的時間已過。
這天夜裡。
景時勉披散著長發,身著裡衣,鬍子拉碴的顏嘉坐在床邊,手裡頭翻著皇帝還不能處理的公文,眉頭緊鎖著。
而一邊,顏嘉躺在床榻上,呼吸雖然沉穩,但小臉蠟黃。
短短的幾天時間,顏嘉已經比之前瘦了一大圈,就連顴骨都凹陷了進去。
景時勉嘆了口氣,伸出指尖,勾勒著顏嘉小臉的輪廓。
「阿嘉,你要睡到什麼時候才能醒啊?」
景時勉這話剛一出口,床上的人就一聲嚶嚀,緊跟著眼皮抖動了幾下。
「阿嘉?阿嘉,你能聽見我說話嗎?」景時勉頓時慌了。
他伸手輕輕地推了幾下床上的人,隨後轉頭招呼外面的守衛去叫郎中。
「景一!去把太醫請來!」
也許是景時勉的說話聲太大了。
顏嘉猛地睜開了眼睛,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小臉上也滿是驚恐。
她用一種不敢置信的表情打量著周圍,視線最終落在了景時勉身上。
看著這人,她皺眉思索了片刻,開口問道。
「你是誰?我這是在哪?這是什麼地方?你把我怎麼了?」
一連幾個問題讓景時勉措不及防。
他有些震驚的看著眼前的人,扯著嘴角倉惶一笑。
「阿嘉,你不記得我了?」
顏嘉茫然四顧,她攥緊了被角,撐著身子往床裡頭挪了挪。
「我還記得你嗎?」
話說到一半,顏嘉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撐著身子朝著外面張望著。
「我阿娘呢?阿娘!你到底是誰?你把我阿娘怎麼了?!」
沒聽到陳氏的回應,顏嘉頓時慌了神,她抓起枕頭就朝著景時勉砸了過去。
這一下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了他受傷的那個肩膀上。
「你把我阿娘弄哪去了?你說話呀!我阿娘人呢?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把我帶到這個地方來?!」
疼痛讓景時勉悶哼了一聲,皺起了眉頭。
可為了不讓顏嘉抻到手上和後背上的傷,他抬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將顏嘉大半個身子固定在了床榻上。
「阿嘉,你別鬧了,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呢!」
景時勉瞧著眼前的人這副樣子,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他向來能言善辯,可面對眼前的人,那一肚子精心排練好的話,在這一刻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他只能控制著顏嘉讓她不要亂動,同時催促著外面的人。
「郎中為什麼還不到?快派人去催!還有,讓人去把陳家人請來!注意別讓其他人發現他們一家的蹤跡!」
一句話吩咐下去,卻發現剛才還在劇烈掙扎的顏嘉正盯著他的肩膀出神。
景時勉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殷紅的血已經滲透了裡衣,血跡不斷擴大,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顏嘉眨巴了兩下眼睛,突然開口問了句。
「大叔,你受傷了?疼嗎?」
一句大叔,讓景時勉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他半跪在床上,對著面前的人搖了搖頭。
「我不疼,到時阿嘉你,不要亂動了,身上的傷還沒好呢,若是流了血,怕是要疼的哭鼻子呢。」
顏嘉看著自己纏著白布的手,後知後覺的點了兩下頭。
約莫著半柱香的時間后,宮裡的太醫趕到了。
聽了景時勉對顏嘉情況的描述,他也只能無奈搖頭。
「此病症老臣從未聽說,王爺,沒準是顏小姐睡的時間久了,再加上沒吃什麼東西,腦子糊塗了,興許過些日子就好了,也可能……」
太醫的話,說到這兒欲言又止。
景時勉有些不耐煩的追問了一句。
「也可能什麼?」
「也可能自此往後就想不起之前的事了,不過顏嘉小姐年齡尚小,身子也比常人健壯些,想來還是有很大可能康復的。」
太醫硬著頭皮回答著,額頭上冷汗直冒。
景時勉也不好因為這件事情牽連無辜讓人打賞一番之後,就把太醫給送走了。
接下來的幾天里,陳家人也陸續來到了王府。
因為門第相差過遠,陳家人只能在前院的一間廂房裡居住,但是照顧顏嘉倒是方便了不少。
可也正因為這樣,顏嘉受傷之後成了傻子的消息在京城不脛而走。
顏嘉手上的傷口結痂痊癒的第二天,清平候府的人就找上了門。
邱氏帶著顏瑜,大刺刺的坐在了王府的花廳里。
他們二人看著一臉怯懦的站在景時勉身後的顏嘉,彼此對視了一眼。
「王爺,我家這丫頭這段時間倒是給王爺添麻煩了,這是我們侯府特地送來的禮物,也感謝王爺這段時間照顧這小丫頭。」
邱氏說著,伸了伸手。
顏瑜捧著一個用手緊包好的禮盒,幾步上前,放在了桌子上。
盒子一打開,裡面赫然放著一把成色上好的玉如意。
景時勉看都沒看那如意一眼,直接了當的開口道。
「本王和阿嘉一見如故,向來是喜歡這小丫頭,邱夫人又何來道謝一說?」
邱氏一早就料到景時勉不是那麼好打發的。
她尷尬一笑,照舊說道:「能得王爺的喜歡是顏嘉的榮幸,只不過她一個姑娘家在王府叨擾了這麼久,若是傳出去名聲也不好聽。我這不是想著把她接回侯府,照顧起來方便些嗎?也省得她在這裡繞了王爺的清凈,影響了您的公務。」
景時勉抬眼看向邱氏,薄唇一勾。
「邱夫人就不必在此同本王繞彎了,在阿嘉痊癒之前,本王是不會把她送回侯府的,若是有人說什麼閑言碎語,本王也不介意到你們侯府三書六禮,下聘娶妻。」
此言一出,邱氏頓時不淡定了。
她神情慌亂的起了身,牽強的一笑。
「王爺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家這傻丫頭,怎麼能配得上您呢?她不過就是個登不上檯面的,哪能擔得起王爺您的三書六禮,王岳倫是覺得她在這府里是個樂呵,那自然留下就是了。」
說著話,邱氏還不忘了給旁邊的顏瑜使眼色。
全當景時勉看不出她們母女二人在擺弄什麼貓膩。
這邊顏瑜正要再開口,就被景時勉抬手制止了。
「邱夫人,世子,今日本王有些乏了,前面已經備了宴席,二位請自便。」
逐客令已經扔在了地上。
景時勉拉著顏嘉抬腳就走。
顏嘉被景時勉拉著,走的著急忙慌,幾次險些踩到自己的裙子。
她看著眼前人攥著自己手腕的大手,用另一隻手在上面戳了兩下。
「大叔,你也討厭那對母女呀?」
景時勉腳下一頓。
回頭問道:「阿嘉說什麼?」
「那對母女呀!那個邱氏,就是個蛇蠍心腸的壞女人!她那個寶貝女兒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顏嘉滿眼無辜,一臉厭惡,說起話來更是咬牙切齒。
景時勉轉過身,朝著花廳的方向看了一眼。
在沉吟片刻之後,他伸著指頭在顏嘉的腦門上點了一下。
「阿嘉,這話以後無論當著誰的面都不能提,知道嗎?」
顏嘉按著自己被戳疼了的腦門,朝後退了幾步。
「不提就不提,何必動手呢?一個大男人居然打我一個小姑娘,若是傳出去,定要被人笑掉大牙!哼!」
顏嘉頂著一張旗鼓鼓的小臉,扔下景時勉便竄到了後院的花園中。
看著在花園中擺弄花草的人兒,恍惚間,景時勉覺得顏嘉並沒患上什麼失憶症。
這時一道涼風吹過,樹上開著的花被吹落了許多,而景時勉的身後也傳來了景一的聲音。
「王爺,那幾個人已經都處理掉了,很乾凈。」
景時勉深吸了一口氣,又吐了出去。
他拇指和食指疊在一起,輕輕地捻著。
「處理乾淨了就行,刑部大牢內部職員玩忽職守,惹出這麼大的動靜,刑部尚書還能安安穩穩的坐在那個位置上,就有些說不過去了,你讓人給他送句話,他老人家如今年近六旬,身子難免會有這樣那樣的毛病,是時候該告老還鄉了。」
景一聞言,猶豫了。
「王爺,刑部尚書,可是太子太傅,若是他告老還鄉了,那些人難免會覺得王爺你真的起了那樣的心思,只為了給嘉兒小姐報仇,沒必要做到這麼……」
景一話都還沒說完,就被景時勉一個陰冷的眼神給打住了。
景時勉看著正抓著一隻蝴蝶朝自己跑來的顏嘉,淡淡的開口道。
「手底下的人陽奉陰違,必然是當權者尸位素餐。景一,趁著本王還沒改變心思,就讓這位尚書大人回老家頤養天年吧!」
這話音剛落,顏嘉已經捏著蝴蝶來到了景時勉身邊。
「大叔,你這園子可真好看!原來在莊子上,我也能看到這種蝴蝶,可後來不知怎的,就少了,大叔,你看,漂亮嗎?」
將近半個巴掌大的蝴蝶,振動著藍紫色相間的翅膀,一些淺金色的粉末,隨著它的震動不斷落下,灑了顏嘉一手一臉。
景時勉定定的看著面前的人,薄唇輕啟,吐出了兩個字。
「好看。」
顏嘉聽著誇獎,小心翼翼的把這蝴蝶放了出去。
「既然它生的這麼好看,就讓它多留些日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