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
朱瞻壑聽了,旋轉著大刀,刀柄一橫,死死抵住了來者的咽喉,幾乎要將他「嵌」進假山石里。
來者要窒息了,雙腿亂蹬、雙手在脖子上亂抓,但是根本無法撼動掐在咽喉的刀柄。
就在來者的腳背即將綳直,徹底咽氣時,朱瞻壑終於收刀。
來者撲通摔在地上,捂著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息。
朱瞻壑說道:「記住了,以後不要教我如何做事。為了在山東德州解決皇太孫,我賭進去自己本來就不多的信譽,從此以後,皇太孫肯定會懷疑我、防著我。我辛辛苦苦演了十多年的兄友弟恭毀於一旦。」
「我最近不能輕舉妄動,以免授之以柄,你們也都老實點,不要像嬋兒這樣擅自行動,她死的那麼慘,都是咎由自取,我看她改名叫慘兒還差不多。不想成為第二個慘兒,就夾著尾巴做人。」
朱瞻壑在立威,震懾手下。另一邊,朱瞻基抄檢安樂堂也有了結果。禁軍從嬋兒房間的地板下找到了一個箱子,裡頭有建文帝的詩文、舊物等等,以及緬懷建文帝的祭文等物。
德州的刺客們也自稱是建文的遺臣,這下「證據確鑿」,嬋兒「賊喊捉賊」,其實她才是兇手。
當然,這些證據都是朱瞻壑吩咐手下故意栽贓,就是為了把這口黑鍋牢牢扣在建文餘孽的頭上,以免引火燒身。
朱瞻基看到這些所謂的「證據」,心中越發肯定是朱瞻壑所為——除了這個好弟弟,誰有能力在這麼短時間把證據埋在兇手的房間呢?
由此可見紫禁城裡的宮人有不少是朱瞻壑的心腹,效忠漢王。
但,朱瞻基沒有證據,朱瞻壑做的太乾淨了,他也不可能找到證據,如果他公開懷疑好弟弟,肯定會引起皇爺爺的不滿,一旦失寵於皇爺爺,他的皇太孫儲位不保。
看似眾星捧月,實際四面楚歌的朱瞻基唯有先隱忍,維持兄友弟恭的面子。
此案便以建文餘孽意圖刺殺儲君而了結,蓋棺定論。
朱瞻基忍得心頭滴血,面上還要故作淡定,囑咐好弟弟,「建文餘孽亡我之心不死,我這次僥倖逃出生天,賢弟也要小心,重查一遍身邊的人的履歷,務必家世清白,不可放鬆大意、重蹈我之覆轍。」
朱瞻壑乖巧頓首道,「愚弟記住了。大哥劫後餘生,第一個想到卻是保護愚弟,愚弟好生感動,只恨自己無能,屢屢讓大哥赴險,慚愧慚愧。」
朱瞻基說道:「賢弟莫要自責,建文朝多行不義必自斃才過去十三年,有些人不服氣我們燕王一脈成為皇室正統,試圖行刺,實屬正常。只有千年做賊的,沒有千年防賊的,只要我們兄弟齊心,維護北境穩定,讓皇爺爺能夠早日成功遷都,朝野穩定,百姓安居樂業,日子越過越好了,這些建文餘孽就沒了追隨者,必定會自取滅亡。」
兄弟兩個互相吹捧恭維、互相開導、好一對令人感動的封建主義兄弟情啊!
背地裡他們都想捅死對方,可謂是相敬相殺。
朱瞻壑噓寒問暖完畢,這才奔向他來端敬宮的真實目的,「哥,既然嬋兒證實是建文餘孽,那麼昨晚那個胡姑娘應該是被冤枉的,哥,放了她吧。」
朱瞻基點點頭,「賢弟說的很對,我定放她自由。」
朱瞻壑說道:「胡姑娘本來有功的,無端被我冤枉了,我很是愧疚,我想補償她,又不知她想要什麼,可否叫她出來見見?」
朱瞻壑有他的驕傲,拒絕了父王要他□□胡善祥的計劃,但是他也明白,此時不宜和胡善祥結仇,冤家宜解不宜結嘛。她姐姐胡善圍太厲害了,人不在宮廷十年,宮廷仍然有她的傳說。
朱瞻基安慰好弟弟,「你也是關心則亂,無意之過——」
話音未落,從西廂房傳來一聲女子尖叫聲:「別找我!是你先動手的!我是自衛!阿彌陀佛妖魔鬼怪速速退散急急如律令!」
朱瞻壑當即跳起來,提劍護在朱瞻基身前,「什麼人大呼小叫?」
朱瞻基從身後按住弟弟的劍,說道:「就是那個胡姑娘,她應該又在做噩夢。」
胡善祥再次歷險,還蒙冤受屈成了兇手。昨晚噩夢連連,一會夢見水裡的斷腸人拖著無窮長的斷腸繞著她的脖子索命。
一會夢見斷手斷腳的嬋兒身體為筆、鮮血為墨,拖著殘軀在地上寫大大的「慘」字,把胡善祥頻頻嚇醒,不管佛教還是道教的口號統統拿過來防身驅鬼。
不過,朱瞻壑在意的是另一件事,「哥,這個胡姑娘昨晚就睡在你……你的房間?」
朱瞻壑:哎喲,看不出來嘛,平日一副不苟言笑、滿口仁義道德、先天下之憂而憂的樣子,還不是為了籠絡可以利用的女人,干起了犧牲色相這種下作的事情——連我不屑於做呢!
想到這裡,朱瞻壑頓時覺得自己高尚起來。
我的好哥哥,你太虛偽了。
朱瞻基正要解釋,驚醒的胡善祥光著腳、披頭散髮、穿著寢衣就跑出來了——昨晚為了保證她的安全,朱瞻基將她安頓在卧房旁邊的耳房裡,那是晚上值夜的內侍們睡的地方。
寢衣單薄,只有一層,少女柔美纖巧的身軀在奔跑中若影若現,看得朱瞻壑心中像有兩個小兔子撲騰撲騰的亂撞。
胡善祥半夢半醒,恍惚中被鬼窮追不捨,眼前只有一個熟人、也是紫禁城是唯一相信她的人,不由得直奔朱瞻基而去,她藏在朱瞻基身後,雙手緊緊抱著他的腰,「別過來!這是龍子龍孫,你們這些邪祟一旦靠近就會灰飛煙滅!」
胡善祥緊貼在朱瞻基身後,兩人看起來好親密的樣子。
朱瞻壑的目光從少女踮起的腳尖挪開,一副震驚的樣子,「哥,昨晚你和胡姑娘……」
這是……已經侍寢了嗎?
我的好哥哥,你下手也忒快了。
朱瞻基覺得背後熱熱的、軟軟的,頓時覺得脊椎酥麻入骨。
女人,你是在借著做噩夢裝瘋賣傻的勾引我吧!
你打錯了算盤,我可是不沾女色的正經人。朱瞻基遂掰開胡善祥鎖在自己腰間的雙手,順勢將她推到旁邊的羅漢榻上,左手按著她的肩膀,右手拿起一盞涼透了的茶,潑在她的臉上,說道:
「你清醒一點,剛才在做夢,鬼神之說,不可信也。」
胡善祥被冷茶一激,靈魂歸竅,用手一摸臉,終於徹底從噩夢中醒來,瞳孔漸漸焦距,看清了眼前的兩人,立刻站起來行禮,「兩位殿下,民女失儀,還請恕罪。」
她畢竟是個十五歲、涉世未深的少女,在家裡連雞都沒殺過,連連遭遇生死危機,普通人早就崩潰了,她比普通人稍強一些。
朱瞻基說道,「無妨,醫女開了安神湯藥,你記得按時服用。」
朱瞻壑說道:「昨晚我冤枉了你,害得你原告成被告,是我不對。你想要什麼?我可以補償你。」
胡善祥大喜,「這麼快就找到真兇是嬋兒的證據了?」
「她是建文餘孽……」朱瞻壑把昨晚安樂堂抄檢的結果說了一遍,「恭喜胡姑娘沉冤得雪。」
胡善祥娥眉微蹙,「不對呀,如果是建文餘孽,那個血十字如何解釋?無論『建』字還是『嬋』字,最開始的筆畫都與之無關,那麼護衛臨死前拼盡全力是寫了個寂寞,毫無意義?還有嬋兒為何非要殺護衛呢?好多線索都對不上——」
朱瞻基打斷道:「鐵證如山,你莫要胡思亂想——你看看你自己,臉也不洗,頭也不梳,還……衣不蔽體,成何體統!莫要污了世子的眼睛,速速去更衣梳妝。」
胡善祥覺得自己的確不像樣,連忙告退,光著一雙腳,在地板上一步一個腳印。
朱瞻壑心道:喲,大哥這擺明了起了嫉妒之心,嫌胡善祥拋頭露面,想要金屋藏嬌、獨自欣賞嘛。
不讓我看,我偏要。皇太孫位和胡善祥,怎能好處都讓你一個人佔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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