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岸
馬蓬瀛頓首:「想不到你還有些見識,敢在考試里質疑這些女德規矩,膽子不小啊,這直來直去的爽利脾氣,和你姐姐胡善圍的圓滑精明完全不同,不過倒是挺對我的胃口。只可惜你是皇太孫點名要的人,我不好橫刀奪愛。你可以走了。」
馬蓬瀛是個乾脆人,得不到就趕人,絕不浪費感情。
啊?胡善祥不敢相信,「馬尚宮的意思是……我通過了考試?我……我有一道題不曉得什麼意思、出自何處,就沒有作答。」
十七道題,胡善祥空了一道,她想破腦殼也記不起來這句話出自四書何處,是何意,當然寫不出三百字的議論文來。
馬蓬瀛說道:「讀書人的鄉試單是四書五經就要考三天。女官只考一天,本就不指望你們寫完所有的試題,考試除了考研你們的才學,還有心性,什麼反應、忍耐、臨危不亂,你的試卷我判了乙等,丙級以上都能過關。你現在是九品女史了,官服官帽等我已經命尚功局的人送到端敬宮。」
胡善祥狂喜萬分,囁喏的不知說什麼才好。
馬蓬瀛擺擺手,「你怎麼還不走?難道要我送你不成?下去,不要打擾我看星星。」
胡善祥算是領教到了馬蓬瀛的性格,就像寒冬臘月屋檐下懸挂的一串串冰溜子,晶瑩剔透、鋒芒畢露、冰涼刺骨,彷彿隨便一戳就能通穿你的心窩窩。
胡善祥最喜歡天才女將荀灌,當然欣賞馬蓬瀛這種靠著本事笑傲紅塵的性格,被驅趕也甘之如飴。
胡善祥忙道:「不打擾馬尚宮觀星,民女告退。」
「錯了。」馬蓬瀛說道:「你如今是九品女史,吃朝廷俸祿,不是平民,對官銜比你的高的女官應該自稱『卑職』。」
胡善祥:「卑職記住了。」
馬蓬瀛說道:「明日你去宮正司學習宮規,你得好好學,若連宮規都考不過,豈不給我丟人。」
萬歲山在□□外,離端敬宮甚遠,念她剛進宮,不曉得路,馬蓬瀛派了一個小內侍送她回去,「你留心記路,以後可沒人送你了。」
胡善祥提著燈籠,一路默記大小路徑。
回到端敬宮時,幾乎到了半夜,恰好碰上了剛剛從文淵閣回來的皇太孫朱瞻基。
朱瞻基下了肩與,胡善祥趕緊讓開路,站在路邊行禮。她依然是花布包頭,實在太好認了,朱瞻基在朦朧的燈光下都能一眼看出低著眉眼的宮女是誰。
朱瞻基微微吃驚:「胡善祥?你這麼快回來了?」
馬蓬瀛刀子嘴刀子心,持才傲物,最厭惡走後門往她手裡塞人,從沒給過好臉色。
朱瞻基明知故做,舉薦胡善祥,就是想「借刀殺人」,指望馬蓬瀛給胡善祥一記下馬威,要她知難而退。
可看燈光下,胡善祥一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的小模樣,差點就把「我高中了」四個字貼在腦門上。
胡善祥說道:「民……微臣考了丙等,封了九品女史,待學完宮規,就能為殿下效力了。」
朱瞻基:不!我拒絕!你這個瘟神!
心中如此想,嘴上卻說道:「恭喜你。」
言罷,朱瞻基往寢宮走去,胡善祥還有一事,說道:「殿下,微臣有事稟告。」
瞧瞧,又來故意引起我的注意了,勾引我之心不死。朱瞻基盡量用淡漠的語氣說道:「何事?」
朱瞻基身邊跟著一群護衛內侍,胡善祥要稟告的是機密之事,便轉動烏丟丟的眼珠兒,示意這裡不方便說話。
朱瞻基: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烈男怕纏女,你有什麼話非要單獨聊?
但畢竟一起經歷過生死,朱瞻基說道:「跟我去書房。」
書房,胡善祥看著一排排擺滿書籍的書架,「殿下,那天微臣和漢王世子去鴻臚寺的路上,世子直接說出了微臣的籍貫濟寧。殿下,論理,那時候他不應該知道微臣的來歷。」
朱瞻基:你果然是個瘟神!跟誰就瘟誰!我的好弟弟這麼快就露出了馬腳,一個剛進宮的小宮女都把你看穿。我的好弟弟,你的好日子要到頭了。
朱瞻基心如明鏡,嘴上卻說:「你這話是何意?」
離間天家骨肉是死罪。胡善祥不敢直說她懷疑漢王世子,「我就……就是跟殿下說一聲。」
你說是什麼意思就是什麼意思咯,反正我已經盡到了為人臣的責任。
這兄弟就跟夫妻似的,平日有矛盾,吵架甚至打架,都是他們自己的事情,若外人一開口就勸分,萬一兄弟「床頭吵架床尾和」,那麼外人就裡外不是人了。
朱瞻基肯定不會對一個認識不到半個月的女官說我現在可以肯定在山東德州刺殺我的幕後主使就是自己的親叔叔和堂弟。
朱瞻基裝糊塗,「你不要什麼事情都要稟告,這等小事,不足掛齒,浪費我時間。」很好,你繼續禍害我的好弟弟去吧!拜託了!
這個皇太孫難以揣摩,胡善祥身為下屬,需要知道明確的界限在那裡,她才好辦事嘛,於是斗膽問了一句:「如果還有下一次,微臣和世子殿下接觸,還要不要稟告?」
朱瞻基說道:「你自己掂量著辦,分輕重緩急。」
這意思是該試探還得試探,該說還得說。胡善祥明白了,遂告退。她走到一排書架前,無意中瞥見了書脊上寫著《孟子》,就像一道閃電劃破夜空,腦子裡驀地一亮:
我記起來了!沒答出的那道題『物皆然、心為甚』好像就是孟子里說過的話!
求知的本能讓她停住腳步,「殿下,微臣可否借《孟子》看一下?」
她有好勝心,那道題寫不出,就像一道心結,迫切想要解開。
朱瞻基:女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拿著借書的幌子來勾引我。一借一還,至少兩次見面機會,我才不上當!
朱瞻基說道:「我從不借書。」
胡善祥本就不是容易放棄的人,她連退婚偷戶貼的事情都幹得出來,自是有一股執著之心,再次求看:
「殿下,微臣不借書了,就站在書房看——昨日女官考試,有道題微臣沒寫,『試論物皆然,心為甚』,微臣不知出處、不知何意,方才猛地想起在《孟子》里見過,具體記不起來了,就想拿來看看,否則睡覺都惦記著,怕是要失眠了。」
朱瞻基脫口而出,說道:「『權,然後知輕重;度,然後知長短。物皆然,心為甚』。出自《孟子·梁惠王章句上》,意思是說用秤稱重,方知重量。尺子測量,方知長短。東西是這樣,人心更是這樣,需要用各種考驗來判斷人心如何。」
胡善祥聽了,甚是拜服,「多謝殿下答疑解惑,微臣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殿下文韜武略,樣樣精通,微臣佩服。」
朱瞻基:借書還書的小心機沒有得逞,就立馬退而求其次,拍馬屁誇讚我。不過是想取悅我的手段罷了,女人,這些小伎倆是不會讓我動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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